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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執行完斬首令後,我曾經趴在城牆上,數了數下麵拿著饅頭蘸血的人。”老高開門見山地說道。

“哦?你想說什麽?”林尚武意識到,老高將會向他提供一條極有價值的破案線索。

老高頓了頓,卻反問道:“聽說今天早晨,死了十九個肺癆病人?”

林尚武點了點頭。

老高撇撇嘴,對林尚武說道:“我昨天在城牆上數人頭的時候,數到城下蘸血饅頭的人,有二十人。”

“二十人?!”林尚武聞言,不禁驚聲叫道。

蘸血饅頭的人,有二十人,卻隻死了十九人。還有一人為何沒死?是沒來得及吃下血饅頭?還是吃了血饅頭沒事?或者,還另有隱情?

如果是拿回了血饅頭並未給病人吃,那麽現在把饅頭送到省城去,或許能讓西醫師驗出饅頭裏究竟有何種毒物。如果是吃了血饅頭反而沒事,那麽就說明鍋裏的血原本是沒問題的,問題出在那十九人買來的饅頭上,而惟一活下的那人是在其他地方買來了饅頭。

當然,林尚武最擔心最後一種可能性——是排隊拿饅頭蘸血的某人,偷偷下了毒,毒死了其他病人。

饅頭不應該出問題,出事後,林尚武立刻就逐一查清了那十九個饅頭是在何處買來的。

十九個饅頭,分別是從城內七家麵點店買來的。除了肺癆病人的家屬,還有其他老百姓也買過。其他老百姓都安然無恙,那些麵點店裏賣出的饅頭,自然不會有毒。

但如果真是某人在盛血的鐵鍋裏下了毒,那這個人不是排在隊伍的最前麵,就是排在第二位。道理很簡單,中毒死亡的肺癆病人的家屬,隻能排在這個人的後麵。死了十九人,那麽下毒的人,肯定就不可能排在後麵。

如果下毒者排在第一位,那麽他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家人中毒,所以隻死了十九人。

如果下毒者排在第二位,那就說明他連自己的家人都毒死了。但這也並不稀奇,肺癆是個花錢費時的病,即使耗盡家產,也不一定能讓病人痊愈。毒死病人,就能讓全家鬆口氣,這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林尚武抑製不住心中的興奮,向老高問道:“你是否記得昨天蘸血饅頭時,排在最前麵兩位的人是誰?”

老高笑了笑,答道:“很巧,排在最前麵的兩個人,我都認識。第二個,是城南雅苑私塾的西門先生。第一個,是城東棺材鋪的王老板。”

林尚武愣了愣,旋即,緊蹙的眉頭漸漸舒緩。

剛才老高所說的兩人,林尚武都認識。

城南雅苑私塾的西門先生,名叫西門雅。

確實,西門雅,今晨他那患了肺癆病的老婆,就離奇變作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東城棺材鋪的王老板,名叫王若良。

好像聽說他六歲的兒子患了肺癆病,但今天卻似乎並未收到他家有人死亡的報告。

林尚武有點興奮了。說起來,這兩人都有下毒的動機。

西門雅,時年五十一歲,前清進士出身,在城南開了一家私塾,講授四書五經,生意極好。近兩年,為了順應時局變化,西門雅還請來一位年輕洋小姐,向弟子傳授西洋語言,頗受有錢人家的歡迎。

也正因為那位名叫茱莉葉的洋小姐,居然搞得令人尊敬的西門先生有點心神不寧了。

西門雅的老婆,隻比他小三歲,此時正是殘花凋落的年月。私塾裏突然多了位青春美貌前凸後翹的洋小姐,又怎能不讓西門雅心猿意馬?再說西門夫人患了多年肺癆病,早早搬入了家宅的偏房,久未與西門雅同房,還像個無底洞一般花著西門雅辛苦賺來的白花花的現大洋。

早有傳言,西門雅偷偷與朱麗葉睡到了一張**,但他老婆卻從不敢主動吵鬧,西門雅享盡了齊人之福。但如果朱麗葉吵著一定想要個名分,那麽此時讓西門夫人連同另外十八個人一起死於非命,變作白森森的骨架,對於西門雅來說,豈不正是好事一樁?

再說來棺材鋪的老板王若良。

話說,在西陵縣城外,有一條西陵河。河邊,有一座土地廟。廟裏,有一尊土地神。土地神身上,披著無數紅布。據說每年除夕,隻要到河邊的土地廟裏,對著土地神磕九個響頭,來年就會生意興隆,日進鬥金。到了那一天,幾乎縣城裏所有人都會來到土地廟,排隊輪流磕頭。

不過,有一個人卻絕不允許在除夕那天出現在土地廟裏。

這個人就是城東棺材鋪的老板王若良。

棺材鋪若是生意興隆,日盡鬥金,那西陵縣城裏得死多少人才夠他賺呀?

但是,若是哪天縣城裏突然同時死了十九人,王若良絕對會很開心。

王若良也有理由去排隊蘸血饅頭,他那六歲的兒子患了肺癆是人盡皆知的事兒。隻不過,為什麽他兒子就沒變作白森森的骨架呢?是拿回了饅頭,還沒來得及吃嗎?還是王若良為了賺黑心錢,在鐵鍋裏下了毒,卻舍不得搭上兒子的性命,沒讓兒子吃?

林尚武來了精神,決定立刻查清此事。

隻不過,西門先生那邊還得慎重行事。林尚武的前任,一個月前還在西陵縣城擔任安保隊長的杜倫強,正是西門雅的外甥。林尚武憑借生擒藏龍山匪首王跛子的功勞,從杜倫強手中奪來安保隊長的職位,也就與杜倫強結下了解不開的梁子。

林尚武雖說並不害怕杜倫強,但最好還是不要與其正麵為敵。

所以,林尚武決定先從王若良這邊開始入手展開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