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獨院外,看著信任的安保隊員從小屋裏帶走包袱,胡金強騎在馬上,用馬鞭輕輕點了點安路的肩膀,說道:“小子,夠醒目啊!好好跟著胡縣長混,千萬別站錯隊了,以後有你的好日子過。”

說完後,胡金強扯過馬頭,揮了下手,便帶著七個手下騎馬沿官道向縣城方向飛奔而去。

安路則忍不住擦了一下額頭上深處的細密汗液。真險,若不是剛才獨龍及時提醒,隻怕自己已經成了胡金強的眼中釘肉中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胡金強手下的安保隊員給定點清除了。

說也巧,安路正暗自慶幸的時候,獨龍也走出了黃銅大門。

獨龍望著漸行漸遠的胡金強策馬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看著獨龍凝神思考的模樣,安路忽然在心裏想,獨龍僅僅隻是一個偏遠小鎮裏的鐵匠嗎?為什麽他所想到的東西,總能比自己想到的多許多?

獨龍驀地睜圓雙眼,打破了沉默。

“安醫師,你認為胡金強帶走的那個包袱裏,裝著誰的頭顱?”

“當然是張師爺的。”安路想也沒想,脫口說出答案。

獨龍卻搖了搖頭,答道:“錯!雖然胡金強做夢都想殺死張師爺,但包袱裏,裝著的卻絕對不是張師爺的頭顱。”

“什麽?胡金強想殺死張師爺?你怎麽知道包袱裏不是張師爺的頭顱?如果不是他的頭顱,又是誰的?”

“安醫師,讓我們來梳理一下這樁事件的整個過程吧。”獨龍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被人覺察的微笑。

事件的開端,便是七月初七之夜,天火逆襲,胡金強的三姨太玉婉慘遭毀容。而在這之前,胡金強早已在繡球樓的地底,埋下了炸藥與導火索。或許胡金強早就想到,總有一天會邀請馬大帥到繡球樓來吸食煙土,然後借機炸死馬大帥。而更早的契機,則應該是五年前,當時也有一枚天火曾經逆襲秀溪鎮,而正是在那次天火逆襲之後,獨龍利用天火殘餘鍛造出了一柄神兵利器,並輾轉流落到了馬大帥手中。

日本人一直在遊說馬大帥登基複辟,好在國民政府的大後方,給國民政府背後捅上一刀。正因為七月初七天火逆襲的由頭,龍天翼設計出“天火逆襲,天顯異象”的局,那個東瀛浪人宮本喜藏也是局中的一枚重要棋子。為了讓這個局天衣無縫,龍天翼授意宮本喜藏於長街殺人,嫁禍老乞丐雷瘋子,滅掉七月初七留守秀溪鎮的所有活口。

龍天翼又以設計暗器機關的名目,拖著安路來到雷瘋子的茅屋裏,讓安路充當見證人,在茅屋裏找到了寫有“馬”和“皇”字樣的天火殘餘。與此同時,長街發生連環殺人案的兩個傷者相約結伴離開秀溪鎮,隨後宮本喜藏也冒雨離開,宮本喜藏離開的目的應該是殺死那兩個傷者滅口。

再然後,張師爺也離開了秀溪鎮,但當晚卻變作一具無頭男屍,被馬駝回了秀溪鎮內。

暫時先把事件經過羅列到這個時段。

張師爺的屍體被駝回來時,缺失了頭顱,隻剩軀幹與四肢。安路也僅是憑借屍體身上穿著的衣物,判斷死者就是張師爺。

“不過,如果死的是另一個人,而凶手砍掉死者的腦袋,又將張師爺的衣物換到了死者身上,再把馬放回來,那麽就能製造出一個死者是張師爺的假象。”獨龍緩緩說道。

安路驀地一驚,是啊,他也看過不少當下流行的公案小說,這豈不正是小說裏“無麵屍”的詭計伎倆嗎?

張師爺的衣物,隻有他自己才有。獨龍莫非在暗示,是張師爺殺死了某個人,然後砍掉頭顱,把自己的衣物換在了死者身上?他為什麽要製造自己已經死了的假象?剛才獨龍還說,胡金強做夢都想殺死張師爺,為什麽會這樣呢?

很快,獨龍就給出了答案:“在繡球樓的地底埋下炸藥和導火索,雖然是胡金強的主意,但真正到了落實的時候,這件事隻能落到張師爺的頭上。我問過三姨太玉婉,修建繡球樓時,張師爺就是工地監工。也就是說,如果今天胡金強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他勢必要殺人滅口,除掉知道地底有炸藥的人。當然,張師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離開秀溪鎮後,便準備製造自己已經死亡的假象,然後逃之夭夭。”

“有道理!”安路點點頭,“不過,這隻是你的猜測,沒有半點證據……”

獨龍卻笑了:“嗬嗬,我的眼睛不會欺騙我的。”

“你的眼睛?”

“嗯,是的,當我看到那具被駝回秀溪鎮的屍體,就認出了那具屍體是誰。”

“是誰?!”安路大聲叫道。

“是宮本喜藏。被殺的人,是宮本喜藏。”

“你怎麽知道?”

獨龍盯著安路的眼睛,一字一頓地答道:“因為,宮本喜藏是被我親手砍掉腦袋的!我剛才說過,我的眼睛不會欺騙我,我能一眼認出屍體頸部的創口,正是我一手製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