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薩爾滸

當明朝得知撫順被攻陷的消息,而且其總兵張承胤副將頗廷相等將官陣亡,一萬多人的軍隊被消滅,頓時朝野震驚。連一貫荒**的萬曆皇帝,也從後宮出來,如召集群臣商議,最後決定,任用楊鎬為經略,李如柏等人為總兵,從四方調兵十萬,軍餉三百萬,準備攻打努爾哈赤。

論兵數,明軍多於建州。《滿洲實錄》卷五載,明兵“二十萬”,號稱“四十七萬”,進攻建州。經過考證分析,明軍沒有這樣多。王在晉當時任山東巡撫,後曆任兵部尚書、遼東經略,熟悉遼事。他遍查邸報奏疏後,詳細記述薩爾滸之戰時官軍兵數和死亡將官姓名。他寫道:“以上各路除麗兵外,主客出塞官軍共八萬八千五百五十餘員名。”麗兵,指的是朝鮮兵。

早在萬曆四十六年(1618)四月,遼東巡撫李維翰即移谘朝鮮國王,令其“操練兵馬七千”,以備征討之時與明軍“合剿”。不久,薊遼總督又谘會朝鮮,令“急撥數萬軍兵,依期聽候”。朝鮮國王遣使臣前往廣寧,於六月初一日晉見經略楊鎬,稟報已備兵七千,楊鎬大怒,厲聲斥責。經使臣再三叩頭懇請,楊鎬才令再增三千,共派兵一萬。朝鮮隻好應允,並於六月下旬移谘楊經略,告訴已派議政府左參讚薑弘立為都元帥,平安道節度使金景瑞為統領大將到元帥,調集“炮手三千五百兵”“射手”六千五百名。楊鎬責令再“選精兵五六幹或三四千”。朝鮮國王懇求不允,隻好再增三千,共一萬三千名。萬曆四十七年(1619)正月,“都元帥薑弘立、副元帥金景瑞領三營兵一萬三千人,自昌城渡江”,於大瓦洞與明東路軍會合。至此,朝鮮共派兵一萬三千名從征。再加上葉赫出兵二千名,明朝進攻建州的軍隊總數為十萬三千餘名。

後金的兵數,據明經略楊鎬三月十一日的奏疏說:“據陣上共見,約有十萬”。實際上,後金軍沒有這樣多,楊鎬所言,不過是把戰敗的原因歸之於敵眾我寡,以推卸自己指揮謬誤之責耳。努爾哈赤於萬曆

四十三年(1615)確定八旗製度時,一牛錄三百丁,每旗二十五個牛錄,八旗共二百牛錄,總共是六萬丁,訖至薩爾雅大戰時,後金隻於天命元年(1616)七八月派兵二千,征東海薩哈連部,取四十七寨,招服使犬路等路路長四十人。天命四年(1619)正月襲攻葉赫,“取大小屯寨二十餘”,並未增加大量人丁,即使八旗中錄人人皆兵,也不過六萬名,哪來的十萬之數!此戰之中,後金軍約有五六萬。

明朝發兵十萬,號稱四十七萬,籌餉三百萬兩,在對女真用兵的曆史上,兵數之多,軍費之巨,規模之大,是空前的。這是因為,明朝政府的這次大軍進剿,並不僅僅隻是為了打退建州的進犯,將其逐回舊地,護衛遼陽、沈陽,保證遼東安全,而是欲圖誅戮“元凶”,徹底消滅建州。

經過十個月的緊張籌備,兵、將、糧、馬、甲、炮大體備辦完畢,明萬曆四十七年(天命四年,1619年)二月十一日,遼東經略楊鎬、薊遼總督汪可受、遼東巡撫周永春,遼東巡按陳王庭,在遼陽演武場,集合征遼官將,誓師討敵。議定兵分四路,西路為撫順路,以山海關總兵杜鬆為主將,保定總兵王宣及原任總兵趙夢麟為副,分巡兵備副使張銓監軍,按察司經曆左之似讚理,官兵二萬餘,由撫順關出,從西進攻。

北路為開原、鐵嶺路,以原任遼東總兵馬林為主將,下轄管開原副總兵事麻岩等將官,開原兵備道僉事潘宗顏監軍,岫岩通判董爾礪讚理,官兵二萬餘人,從靖安堡出,由北路進攻赫圖阿拉,葉赫出兵二千從征。

南路為清河路,以遼東總兵李如柏為主將,管遼陽副總兵事參將賀世賢等隨從,分守兵備參議閻鳴泰監軍,推官鄭之範讚理,兵二萬餘,從鴉骨關出邊,由南進攻。東路為寬奠路,以總兵劉延為主將,海蓋兵備副使康應乾監軍,同知黃宗周讚理,兵一萬餘,朝鮮都元帥薑弘立、副元帥金景端領兵一萬三千餘從征,由亮馬佃出邊,從東進攻。四路兵共十萬零三千餘人,號稱四十七萬,從東南西北四個方麵進擊,企圖於同一天合圍赫圖阿拉,擒斬“元凶”,消滅建州。

經略楊鎬為諸路軍總指揮,坐鎮沈陽。各路兵總共十萬餘人,號稱四十七萬,以張揚聲勢。楊鎬既庸懦昏聵,又驕躁寡謀。原定二十一日出師,適十六日天降大雪,跋涉不前,複改於二十五日。但大學士方從哲、兵部尚書黃嘉善等連發紅旗,催楊鎬進兵。杜鬆因大雪迷路,請緩師期。劉延也以未諳地形,再請緩師。楊鎬勃然大怒道:“國家養士,正為今日,若複臨機推阻,有軍法從事耳!"遂懸尚方劍於軍門。

楊鎬隻圖僥幸取勝,既不知己,又不知彼,於天氣、地理、軍心、敵情他一概不顧,便大張旗鼓地下令出兵。兵法曰:“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藏於九地之下。”但明軍尚未出師,軍期早已泄露。據山西道禦史馮嘉會言:

我師進剿,出揭發鈔,略無秘密,以致逆奴預知……又聞奴酋狡黠異常,不但遼左事機,盡為窺瞰,而長安評報,亦用厚貲抄往,蓋奸細廣布,則傳遞何難?

努爾哈赤早已探知明軍的部署、師期,便確定了迎擊明軍的戰略原則。經略楊鎬兵分四路,分進合擊;努爾哈赤並沒有分散兵力,四麵出擊,而是集中兵力,各個擊破。他說:“恁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

這就是說集中優勢兵力,逐路擊破明軍。後金汗努爾哈赤在明軍四麵壓境的危難時刻,堅定了一個奪取戰爭勝利的鐵的軍事原則,選擇了一條素來走向成功的光明道路。他在確定反擊明軍的戰略原則之後,又“調度安排,機構周密”,做出相應準備:操練兵馬,整備器械;派出哨騎,搜集軍報;勘查地形,尋機設伏;堅壁清野,埋糧填井;撤回各路屯寨兵民,將力量集中到赫圖阿拉,攥成一個拳頭迎擊來勢洶洶的明軍。

明軍撫順路主將是時總兵官杜鬆,率所部二萬餘官兵,二十八日從沈陽起行,二十九日至撫順關。杜鬆是一員勇健虎將,但剛愎自用,驕傲輕敵,魯暴無謀,急貪首功。史載:

鬆,榆林人,守陝西與朝騎大小百餘戰,無不克捷,敵人畏之,呼為杜大師而不名。被召過潞河,裸示人曰:“杜鬆不解書,第不若文人惜死。”體創如疹,潞人為揮涕。鬆方出師,牙旗折為三,識者憂之。李如柏陽灑酒拜送回:“吾以頭功讓汝。”鬆慷慨不疑。臨行攜扭械自隨,曰:“吾必生致之,勿令諾將分功也。”如貲複遣人語之曰:“李將軍已自清河抵故寨矣!”鬆踴躍向前。

杜鬆因欲貪首功,率軍最先出撫順關口,頭盔似海,刀槍如林,星夜燃火炬,日馳百餘裏,急度五嶺關,直抵渾河岸。杜鬆執意渡河,諸將請宿營,不聽;總兵趙夢麟諫之,也不聽;東營將官懇止,竟發怒。杜鬆酒意正濃,**胸懷,揮舞大刀。裸騎徑渡。眾將請他披甲,杜鬆笑道:

“科陣披堅,非大夫也。否結發從軍,今老矣,不如甲重幾許!”並揮兵而進。兵士們都脫衣涉河,水深沒肩,淹死多人。輜重渡河困難,尚遺車營槍炮在後。杜鬆率前鋒渡河後,俘獲女真十四人,焚克二寨,遂一麵疾書報捷,一麵策騎疾馳,追越二道關,至薩爾滸山口。

後金探騎不斷地向努爾哈赤報以敵人的動向。被派往西方的探騎先報“昨二十九夜,見明朝兵執燈火出撫順關”。派往南方的偵騎又報“清河路也發現敵兵”。後金汗向諸貝勒大臣分析錯綜複雜的敵我態勢,認為明軍主力一定會先從西麵來。八旗軍統帥努爾哈赤命令;派兵五百名防守南路;以左翼四旗和右翼二旗共六旗馳向薩爾滸,另右翼二旗馳往吉林崖,“全軍向西方”,迎擊杜鬆軍。

杜鬆軍於三月初一日,馳至薩爾滸。其時,東路劉縫軍雖於二月二十五日出寬奠,但因在涼馬佃舍朝鮮軍,尚在馬家口一帶行進中;北路馬林軍二月二十九日出鐵嶺,也因葉赫兵尚未出動,後金砍樹塞道阻滯,尚在途中;南路李如柏軍,是日則剛出清河鴉鵑關。

隻有莽勇喜功的杜鬆馳驅至薩爾滸後,分兵兩部:一部在薩爾滸山下結營;親自率領另一部進抵吉林崖,攻打界凡城。努爾哈赤統領六旗鐵軍衝向明軍薩爾滸大營。明軍在進抵薩爾滸之先,前軍遭遇八旗兵的伏擊,後軍又受到八旗兵的截擊,兵傷馬斃,銳氣大挫。他們抵薩爾滸後,戰車環陣,挖塹樹柵,外列火器,旗鼓壯威,準備進行一場廝殺。努爾哈赤令先鋒軍衝殺。明軍放火銃,發巨炮,炸彈爆發,血肉橫飛。八旗兵仰麵扣射,萬矢如雨;鐵甲騎軍,奮力衝擊。在震撼山嶽的呐喊中,如風暴,似雷霆,狂撲明軍薩爾滸大營。

努爾哈赤的軍事才能最善於使用騎兵,鐵騎集中於一點,攻陷方陣,突破戰線,粉碎聯隊,驅散步兵,這便是他勝利的秘訣。後金汗的騎濤,縱橫馳突,越塹破柵,廝殺**,所向披靡,一鼓攻下薩爾滸明軍大營。攻下薩爾滸的八旗軍,摩師馳援吉林崖。

時進攻吉林崖的杜鬆軍,聽到薩爾滸營陷的敗報,軍心已動搖;又遇到從吉林崖山上壓下來的八旗兵,士氣更頹落。但主將杜鬆“率官兵奮戰數十餘陣,欲聚占山頭,以高臨下,不意林中複起伏兵,對壘鏖戰,天時昏暮,彼此混殺”。八旗勁旅從河畔與莽林,山崖與穀地,以數倍於杜鬆的兵力,將明軍團團圍住。明軍點燃火炬,從明擊暗,銃炮打入叢林,野草瑟縮,萬木染紅。八旗軍矢發風落,從暗擊明,萬矢射向明壘,矢孔瀝血,裂口呼叫。明軍撫順路主將杜鬆,雖眼發火光,左右衝殺,但矢盡力竭,落馬而死。

據從石洞和積屍中逃生的朝鮮援明杜鬆軍炮手李守良所目擊言:

賦自東邊山穀間迎戰,又一陣從後掩襲,首尾齊去。漢兵收兵結陣,貼大噪薄之;漢兵亦哈喊齊放,賊中丸中馬者甚多。方謂酣戰,賊一大陣自山後下壓,漢兵大敗。……賊從山上亂下矢石,我軍百餘人及漢兵數千皆死。賊四麵合圍,斯永無餘。

杜鬆部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甲仗山積,全軍覆滅。

杜鬆懸軍深入,長途疾馳,不諳地形,構成己短;而突騎野戰。據險設伏,又為八旗軍所長。所以,努爾哈赤以眾擊寡,以逸待勞,以長製短,以客當主,打敗杜鬆而獲得薩爾滸之捷。八旗兵剛擊敗杜鬆軍,偵騎又飛報開原路馬林軍至。馬林率軍出三岔口,管稗子穀,夜聞杜鬆敗,林軍遂嘩。天明,與八旗軍相遇。

初二日,馬林軍在薩爾滸西北三十餘裏富勒哈出的尚間崖安營。馬林見杜鬆兵敗,所部軍嘩,急忙轉攻為守,形成“牛頭陣”:馬林親自率軍駐尚間崖,依山結成方陣,環管挖三層壕,壕外排列騎兵,騎兵外布槍炮,火器外設騎兵,壕內布列精兵;潘宗顏在飛芬山紮營,龔念遂在斡琿鄂漠結營。

兩營相距數裏,呈犄角形。馬林雅好詩文,交遊名士,圖虛名,無將才。他自以為“牛頭陣”既能互相救援,又能以戰車和壕塹阻遏後金騎兵的馳兀,以炮銃和火箭製伏後金的弓矢。但他消極防禦,兵力分散,鼎足成陣,各營蠶縛,形成被動挨打的局麵,給努爾哈赤提供可乘之機。聰明的努爾哈赤盡管有三倍於敵的兵力,卻沒有分兵圍攻明軍的三個營,而是集中兵力,先砍其“牛頭陣”的一隻犄角龔念遂營。

參將龔念遂、遊擊李希泌統領步騎,楣車屯營,環營浚壕,排列槍炮,嚴密防守。努爾哈赤次打龔念遂營,也沒有四麵包圍,而是親自率領一千精騎,朝著其薄弱的一隅猛衝,“攻打進去,推倒橘車”,突破一個缺口。八旗兵像洪水似的從缺口湧進龔念遂營,騎兵踩著死人和活人,衝突、砍削、狂奔、躁躪。龔念遂營破戰死。努爾哈赤在斡琿鄂漠得勝之後,躍馬疾馳尚間崖。尚間崖的馬林營防守嚴整。努爾哈赤命“先據山巔,向下衝擊”,但見馬林營內與壕外兵匯合,又命“停止攻取山上,下馬徒步應戰”。

大貝勒代善、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爾泰各率兵鼓勇急進,衝向馬林營。營中明軍發鳥槍、放巨炮,但火未及用,刃已加頸。兩軍短兵相接,騎兵橫馳,利刃飛舞。正在酣戰之際,馬林恐甚,策馬先奔。主將馬林先遁,副將麻岩戰死,餘眾大潰,全營皆沒。明軍死者遍山穀間,血流尚間崖下,河水為之盡赤。

努爾哈赤攻下尚間崖馬林營,又馬不停蹄地馳往飛芬山潘宗顏營。

潘宗顏在飛芬山據山紮營,循車為壘,環列火器,督軍堅守。努爾哈赤指揮八旗,令一半兵下馬,重甲兵持刀槍在前,輕甲兵操弓矢在後;另一半兵騎馬,包圍飛芬山步騎冒死前進,仰山而攻。潘宗顏“奮呼衝擊,膽氣彌厲”。明軍後高臨下,施發火器。八旗兵雖死者枕藉,但仍必須冒火器。緣山猛衝。潘宗顏寡不敵眾,八旗軍突破營陣。兩軍混戰、周旋、廝殺、肉搏。炮隊迎步兵,鐵騎衝炮隊;境蜒動**,血肉橫飛。馬林“牛頭陣”的另一隻犄角也被砍掉,潘宗顏營潰戰死。其死時骨糜肢裂,慘不忍睹。

時葉赫貝勒金台石、布揚古“約助明兵,與潘宗額合,至開原中固城,聞明兵敗,大驚而遁”。至此,明北路馬林軍,除主將馬林僅以救騎逃回開原外,全軍覆滅。先是開原道兵備僉事潘宗顏如馬林無將才,在出師之前致書經略楊鎬:

林庸懦,不堪一麵之寄,乞易劉帥當此重任,而以林遙作後應,庶其有濟;不然,不惟誤事,且恐此身實不自保。

楊鎬不聽,果然馬林兵敗。

努爾哈赤敗撫順路杜鬆軍和開原路馬林軍後,初三日,又接到偵騎馳傳明總兵劉延由寬奠進董鄂路、總兵李如柏由清河進虎攔路的警報。他派一支軍隊往南防禦清河路李如柏軍;又派主力東出,設伏山穀,以待劉延軍。他安排就緒後,從古爾本來到界凡,殺八牛祭纛告天,慶祝連破兩路明軍的勝利,並激勵將士去迎接新的馳突。

努爾哈赤在界凡祭告後,返回赫圖阿拉,親自率兵四千留守,坐鎮指揮同劉延軍的戰鬥。劉延,江西人,是明軍中與杜鬆齊名的勇將。他身經大小數百戰,名聞海內。他善用大刀,“所用镔鐵刀百二十斤,馬上輪轉如飛,天下稱‘劉大刀’”。他善弓馬,如嚐“命取板扉,以墨筆錯落亂點,袖箭擲之,皆中墨處。又出戰馬數十匹,一呼俱前,麾之皆卻,噴鳴跳躍,作臨陣勢,見者稱歎”。他又嗜酒,每臨陣飲酒鬥餘,激奮鬥誌。

劉延受命之後,二月二十五日剛出寬奠,天時不利,風雪大作,三軍不得開眼,山穀晦冥,咫足不能辨人。他率領一萬餘人器械齦器、又無大炮火器的混雜隊伍,同朝鮮都元帥薑弘立、副元帥金景端統領的一萬三千人會師後,在不得地利的險遠道路上行進。如二十七日“過涉橫江,比鴨兒河深廣。少有雨水,渡涉極難。鴨兒河凡四渡,深沒馬腹,水黑石大,人馬艱涉。軍人各持行裝,未到半路,疲憊已甚。所齎之糧,亦已垂盡”。在劉延馳往赫圖阿拉的路上,不僅峻嶺險隘,大川縈紆,山徑崎嶇,叢林密布,而且後金設置路障,堅壁清野。

因後金屯寨埋藏糧穀,寬奠路軍糧不繼,朝鮮兵尤甚,其“三軍不食,今已屢日”。軍糧短缺,行軍遲緩,至三月初二日始到渾河。渾河離牛毛寨六十裏,行軍竟三日。這時杜鬆軍和馬林軍已經敗沒,劉延卻全然不知。

在這段艱難的行軍中,寬奠路軍幾經小的戰鬥,“生擒斬獲共二百一名顆”,其中除女真遊騎外,多為屯寨婦幼。劉續雖焚克十餘寨,“軍聲大震”,但中了努爾哈赤的誘兵之計:“夷賊精兵五百餘騎,直逼對山誘戰,連誘連退”。

明東路寬奠劉延軍,進至距赫圖阿拉約五十裏的阿布達裏岡。它位置在今拉法河、加哈河分水嶺處的老子溝嶺,地形複雜,易於設伏。劉延軍陷於努爾哈赤設在阿布達裏岡的埋伏之中。初四日,努爾哈赤派去迎擊劉延的八旗軍互相配合:扈爾漢率五百人誘明軍西進;皇太極等率右翼四旗兵,隱伏在阿布達裏岡山上的叢林裏;阿敏率兵潛伏在岡的南穀,待放過劉延軍一半之後,擊其尾部;代善等率左翼四旗兵,在岡隘日前曠野正麵馳突;又派降順漢人裝扮成杜鬆軍卒,賺誘劉延:

建州兵得杜鬆號矢,使諜馳紿之,令亟來合戰。延曰:“同大帥,乃傳矢,諜我哉!”諜曰:“主帥因事急取信耳。”續曰:“殆不約傳炮乎?”諜曰:“塞地烽埃不便,此距建州五十裏,三裏傳一炮,不宕飛騎捷也。”續首肯。

劉延軍在阿布達裏岡的行進途中,“遙聞大炮三聲,隱隱發於東北”,以為西路杜鬆大軍已到。劉延唯恐杜鬆獨得頭功,急命火速進軍。阿布達裏岡一帶,重巒疊蟑,隘路險夷,馬不能成列,兵不能成伍,劉延督令兵馬單列急進。劉延親率精銳的前鋒部隊將到阿布達裏岡,隱伏在山頂、叢林、溪穀中的後金伏兵四起。阿敏等率兵突擊,將劉延軍攔腰切斷而攻其尾部。皇太極等率兵從山上往下馳擊,似山洪暴泄,漫山衝殺。這時努爾哈赤設計誘騙劉延:

奴酋設計誘之,用杜鬆陣亡衣甲、旗幟,詭稱我兵,乘機督戰。延始開營,遂為奴酋所敗。

後金軍裏迎外合,首尾齊擊,彌山滿穀,四圍廝殺。劉延奮戰數十合,力竭敗死。其養子劉招孫衝突力救,亦死。

東路寬奠軍主將劉延身死兵敗。後有數千浙兵敗屯山上,據目擊者說:“湖數百騎馳突而上,浙兵崩潰,須臾間廝殺無餘,目睹之慘,不可勝言”。阿布達裏岡的劉延軍失敗之後,代善等移師富察,進擊監軍康應乾統領的劉延餘部及助明作戰的朝鮮兵。在明監軍喬一琦的督催下,薑弘立率朝鮮兵於四日到達富察。

都元帥薑弘立下令軍隊分左、中、右安營,自駐中營。營剛紮下,代善等統領數萬騎兵衝向富察,漫山蔽野,煙塵漲天。康應乾和喬一琦瞬間兵敗,喬一琦奔向朝鮮兵營。當朝鮮左右營兵銃炮初放,還沒有來得及再燃的時候,後金騎兵已突入營中。朝鮮的兵卒,披紙做甲,柳條為胄,饑餒數日,焦渴並劇,“欲走則歸路斷絕,歐戰則士心崩潰”,無可奈何,都元帥薑弘立、副元帥金景瑞投降。明監軍喬一琦走投無路,投崖而死。

明軍撫順路、開原路、寬奠路相繼敗北,經略楊鎬急檄清河路李如柏回兵。李如柏怯懦蠢弱,出師晚,行動緩,還沒有同後金軍交鋒。他接到楊鎬檄令後,急命回師。後金牛錄額真武理堪,受命率二十名哨騎在虎欄山巡邏,見李如柏退師,機智地斬殺四十人,獲馬五十匹。致使明軍大亂。據《清史列傳·武理堪》所載:

武理堪率二十騎至呼蘭山,見敵軍行山麓,乃於山巔駐馬大呼,弓手四顧為指麾伏兵狀。敵望見驚潰。武理堪遂縱騎疾馳擊之,斬四十人,獲馬五十,敵相**,死者千餘。

《滿文老檔》和《滿洲實錄》中也作了類似的記述。上述記載,雖不免張飾,但可以看出李如柏退師時“草木皆兵”的驚惶之狀。

李如柏退師之後,明朝言路極憤,劾其與努爾哈赤有香火情,所以李如柏逗留觀望,努爾哈赤也一矢未加。戶科給事中李奇珍疏劾李如柏娶努爾哈赤之弟舒爾哈赤女為妻,現生第三子,有“奴酋女婿作鎮守,未知遼

東落誰手”之謠。李如柏逃回清河,後下獄自裁。

努爾哈赤與經略楊鎬、後金與明朝,在雙方決定雌雄的薩爾滸之戰中。以後金軍的勝利和明軍的潰敗而告結束。這次戰役,明軍損失重大,據統計,明軍文武將吏死亡三百一十餘員,軍丁死亡四萬五千八百七十餘人,陣失馬、騾、駝共二萬八千六百餘匹。明軍在薩爾滸之戰中所以失敗,主要由於政治腐敗、軍事廢弛、將帥不和、指揮失算。

遼事之錯,在經略、拒部、輔臣以至於萬曆帝腐敗不堪。明浙江道禦史楊鶴上薩爾滸之敗疏言:

遼事之失,不料彼己,喪師辱國,誤在經略;不諳機宜,馬上催戰,誤在輔臣;調度不聞,束手無策,誤在樞部;至尊優柔不斷,及至為自誤。

同僚認為楊鶴疏言過鯁,他便引院辭職。楊鶴所言朝廷之謬誤,係失敗的主因,是頗有見解的。明軍之失利,固然與前線將領的指揮不當和怯戰懼敵分不開的,但更重要的因素是明王朝的腐敗。除了前麵講到的朝廷暴政亂政,盤剝欺淩兵民,喪失人心,使征戰難以獲勝的這一根本前提外,明政府用兵方針、策略、任命將帥的謬誤,是導致“遼事之誤”的主要原因。首先,任帥非人。被廷臣讚稱“熟諳遼事”特別起用為經略、兵部右待郎的楊鎬,實際上卻是一個不諳兵法、膽怯怕死,以權謀私、謊報戰功、貽誤軍機的庸帥。

楊鎬曾任朝鮮經略,集兵四萬,加上朝鮮兵,進攻屯駐島山的倭寇,因其援兵趕來,“鎬大驚,狼狽先逃,諸軍繼之,賊前襲擊,死者無算"。史稱“是役也,謀之經年,傾全國之力,合朝鮮通國之眾,委棄於一旦,舉朝嗟恨”。楊鎬卻不知羞恥,隱瞞敗將,將這次“士卒死亡殆二萬”的大敗,“詭以捷聞”,遭人揭發,差點被斬。這樣一個貪生怕死、喪師辱國、諱敗冒功的劣官,竟被文武大臣捧為克敵製勝、安國定國的大帥,從一個閑官提升為兵部左侍郎兼右僉都禦史,榮任遼東經略,怎能不貽誤軍機?

庸帥必用劣將。放縱聲色的紈絝子弟李如柏,因係已故寧遠伯、遼

東總兵官李成梁的第二個兒子,在遼東總兵張承蔭戰歿之後,為“文武大臣英國公張惟賢等合疏薦”,被帝起用為遼東總兵,楊鎬即委其為南路主將。貪生怕死的李如柏,畏懼強敵,行進遲緩,致杜鬆孤軍深入敗歿。

北路軍主將原任總兵馬林,乃一虎父犬子的不肖子孫,馬林之父馬芳,行伍出身,“有膽智,諳敵情,所至先士卒”,身經百戰,軍功累累,“擒部長數十人,斬截無算,威名震邊陲,為一時將帥冠”,任至左都督、總兵。馬林蔭父之威,曆任參將、副總兵、遼東總兵,“時譽藉甚,自許亦甚高”,明廷信其虛名,用為主將。

監理馬林北路軍的開原兵備僉使潘宗顏看出馬林庸懦本相,上書經略楊鎬說:“林庸懦,不堪當一麵,乞易他將,以林為後繼,不然必敗。”楊鎬拒其建議,致作戰之時,馬林慌恐萬分,“一戰而敗,策馬先奔”。東路軍主將劉蔭勇猛過人,楊鎬卻對其百般壓抑,少撥兵馬,督其速進,致其全軍覆滅。

薩爾滸戰前,明軍臨時征調,倉促赴戰,糧餉不繼,器械鈍朽,援兵號泣,將領叛逃。如新調到的援兵皆“伏地哀號,不願出關”。明軍不但援兵啼號,而且援將脫逃,如:

陝西固原遊擊佟國祚,領兵授遼,於萬曆四十六年九月二十八日,師次昌平,國祚聞伊父原任總兵鶴年降奴,遂萌叛誌。給各官領兵先行,至二十九日,又詭稱家人佟六漢亡,即差牢投邵進忠等分投追趕,國祚遂得隻身輕騎脫逃以去。

明軍帥與將和將與將之間,心怯而忌,氣驕而妒,如杜鬆同劉延爭魁,馬林同杜鬆互妒,潘宗顏對馬林不滿,劉延對楊鎬怨恨,等等。而劉延對楊鎬不悅之色,溢於言表。朝鮮都元帥薑弘立和劉延的下述對話,可見一斑:

臣問曰:“然則東路兵甚孤,老爺何不請兵?”答曰:“楊爺與俺自前不相好,必要致死。俺亦受國厚恩,以死自許,而二子時未食祿,故留置寬田[佃]矣。”臣問曰:“進兵何速也?”答曰:“兵家勝籌,唯在得天時、得地利、順人心而且。天氣尚寒一不可謂得天時也;道路泥濘,不可謂得地利也;而俺不得主柄,奈何?”頗有不悅之色。

經略楊鎬指揮失算,是明軍薩爾滸之敗的直接原因。楊鎬既不察敵情,不聽諫言,也不熟諳地理,不親臨戰陣。他雖議兵分四路,分進合擊,卻分散兵力,擊而未合。這擊而未合,便使明軍由戰略上的優勢,變為戰術上的劣勢,從而導致四路出師,兩雙敗北。

後金軍在薩爾滸之戰中所以獲勝,固然有明朝政治腐敗、軍事廢弛、將帥不和、指揮失算等外部因素,也有後金上下一致、將領智勇、兵馬精強、部民支持等內清代陵寢的月牙城部因素。但是,更為重要的是努爾哈赤指揮得當。滿族傑出的軍事家努爾哈赤,在薩爾滸之役中的卓越功績,在於他謹慎地利用了上述外部和內部的因素,巧妙地抓住了楊鎬產生悲劇的各個特殊環節,充分地發揮了自己的聰明才智。

第一,偵察敵情,判斷正確。同楊鎬不料彼己相反,努爾哈赤重視查探敵情。他通過哨探、諜工、商人等多種途徑,對明軍的統帥、主將、兵力、分路、師期等都有所了解。尤其在各路哨騎報警時,他能夠把握關節,製定主攻方向,確定首先以杜鬆軍為迎擊的重點。

第二,集中兵力,各個擊破。明軍向赫圖阿拉進攻,總兵數十萬餘人,號稱四十七萬。後金軍投入作戰的兵力,據《滿文老檔》記載,僅有八個旗,約六萬人。如將築界凡城的夫役一萬五千人計入,也不過八萬人左右。後金軍在數量上少於明軍。但努爾哈赤在諸路告警時,東路派兵五百人禦敵,南路派二百兵防守,北路文獻缺載,也不會太多。他確定“憑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的原則,集中兵力,迎擊明軍。努爾哈赤每戰以三倍或四倍於敵的兵力,將明軍逐路擊破。這就使後金軍在戰略上的相對劣勢,變為在戰術上的絕對優勢。

第三,鐵騎馳突,速戰速決。這是努爾哈赤在薩爾滸之戰中,克敵製勝的重要法寶。他統率騎兵,速戰速決,即在明軍合圍前的四天之中,第一天敗杜鬆軍,第二天破馬林軍,第三天設伏準備,第四天滅劉延軍。如果後金軍行動遲滯一天或兩天,那麽戰局或會逆轉。

第四,誘敵入伏,以靜製動。努爾哈赤軍事指揮的一個特點是利用地形,誘敵入伏,以靜製動,奪取勝利。如他計誘劉延入伏,以逸待勞,以靜擊動,將其在行動中加以消滅。

第五,親臨戰場,全民行動。後金兵民,融為一體,共同反擊明軍的進攻。即在邊遠山區屯寨,也能埋藏糧穀,堅壁清野,遍設路障,抗禦明軍。同時,努爾哈赤在薩爾滸之戰中,親臨戰陣,策馬馳突,衝鋒陷陣,調度指揮。

努爾哈赤在薩爾滸之役的整個過程中,自始至終掌握著戰爭的主動權。尤其是他在明軍合圍之前,集中優勢兵力,逐路擊破明軍,表現了卓絕的軍事才能。薩爾滸之戰是努爾哈赤軍事指揮藝術一次精湛的表演。

八旗將士鐵騎威風,代善當機立斷,謂帝說“吾當領兵前進”,即策馬迎敵,直入其營,諸貝勒亦不顧汗之命令,與二固山將士“並力殺人”,另外六個固山將士亦飛奔襲擊,此時,努爾哈赤並未堅持下馬步戰命令,聽任代善揮軍衝殺,終於迅速大敗馬林軍。

當三月初一日早晨,哨探稟報明兵分別從撫順關路和從棟鄂路而來時,努爾哈赤果斷判定,明朝令我預見南方之兵,“是誘吾軍南敵,其大兵必從撫順關來,當先戰此兵”,遂下令八旗將士迎敵撫順明軍,而南方隻留原已安排的五百名兵士防禦。這個判斷和決定,非常英明,如果判斷失誤,以為棟鄂路之明兵是其主力,八旗軍前往迎戰,則撫順路杜鬆軍便可乘虛而人,直搗費阿拉了。

總的來說,一邊是腐敗的明朝政府,賦重役繁,國窮民貧,君昏相庸,帥劣將怯,士氣不振,人心思亂,指揮謬誤;另一邊是新興後金,統帥英明,用兵有方,將士奮勇,因此薩爾滸之戰,自然是隻能以明軍慘敗,後金大勝來結局。

薩爾滸之戰,影響巨大。這一仗,給明朝政府以重大打擊。明朝政府人馬物資損失慘重,共有總兵、副總兵、參將、遊擊、都司、守備、中軍、千總、把總、道員、通判等官三百一十餘名陣亡,陣亡軍丁共四萬五千八百七十餘名,馬、騾、駝死亡十萬八千餘匹,槍炮火藥丟失無數。

明兵部尚書黃嘉善於萬曆四十七年(天命四年,1619年)三月中旬奏述損失之大時說:“向奴酋發難以來,奉旨後先起六七宿將,調募精銳幾十萬餘,不虞其大帥殞者四,道臣死者一,士馬物故亦複過半,器械芻糧其折而人於奴者,又不知凡幾。”

這一仗讓努爾哈赤正式打出了“後金國汗”或“後金國皇帝”的國名汗號,公開宣布與明朝分庭抗禮,並肩稱朕。天命三年(1618)四月打下撫順,努爾哈赤遣被俘漢人送致明朝“七大恨”文書時,自稱建州國汗。此時努爾哈赤已經敢於用“建州國汗”“建國”來與明朝、朝鮮打交道,也就是說正式宣布不再是明帝臣仆,廢除了過去隸屬明帝的君臣關係。但是,這時還是“建國”,“建州國”,而“建州”之詞,來源於明永樂帝敕封的“建州衛”,還是有些遺痕。因此,過了一年,天

命四年(1619)三月薩爾滸大捷之後,努爾哈赤就自稱“後金國”“後金國汗”“後金國皇帝”了。

天命四年(1619)四月,努爾哈赤遣使致書朝鮮國王,其書稱:“天命二(四)年後金國汗諭朝鮮國王,枚數七宗惱恨”。國王傳示備邊司:“奏文中後金汗寶,以後金皇帝陳奏,未知如何?”備邊司回奏:“胡書中印跡,令解篆人申汝權及蒙學通事翻解,則篆樣番字,俱是後金天命皇

帝七個字。”這裏第一次出現了“後金國汗”“後金天命皇帝”,而且既有書信,自稱“後金國汗”,還有“汗寶”,有“後金天命皇帝”之印,可見,這時努爾哈赤才開始在對朝鮮交涉中第一次抬出了“後金國”的國號和“後金國汗”“後金天命皇帝”的汗號。

朝鮮立即將建州僭稱向明朝報告,明人大驚,稍晚一點兒,努爾哈赤攻下開原、鐵嶺,滅掉葉赫以後,遍發招降榜文,勸誘遼民歸順。明經略熊廷弼於萬曆四十八年(1620)六月戊申上奏說:

奴賊招降榜文一紙,內稱後金國汗,自稱曰朕,皆僭號也。大略賊自言為天所佑,中國為天所怪,諭各將率城堡歸降。

努爾哈赤第一次對遼東軍民使用了“後金國汗”的稱號,抬出了“後金國”,意義重大。

在此之前的“建州國汗”,雖然已有了國名和汗名,但畢竟還是自“建州三衛”演變而來,可以理解為努爾哈赤是轄領建州女真之汗,隻是割據邊外僭稱為王為汗的一部酋長,最多不過像蒙古察哈爾部林丹汗而已,在當地稱孤道寡,有時進邊搶掠人畜財帛,並未對明朝直轄版圖有領土野心。

可是,“後金國”“後金國汗”“後金國皇帝”的含義卻顯然不同了。後金國,意味著此乃金國之後裔建立的國家,其祖先是金國。昔日的金國,可非中原正統王朝之邊外小部,而是大軍南征,擄去北宋徽宗、欽宗二帝,隨即形成南宋與金對峙,占有半個中國的大金國,宋朝的燕雲十六州悉皆變為金國領地,北京成為金帝之國都。努爾哈赤將其轄地命名為“後金國”,自稱“後金國汗”“後金國皇帝”,豈不是表明要與明帝分庭抗禮,相提並論,且稱明朝為南朝,照此下去,不要說遼東都司應該為其吞並,就是包括北京在內的華北地區也應隸於彼之轄領之下,號稱“天朝天皇帝”的明神宗,隻好逃往黃淮之南,遷都杭州或南京了。

這可是天大的噩耗!難怪明經略熊廷弼在奏報“奴酋”僭號招降榜文時,因其榜文辱我君父而憤怨憂鬱,致忽爾昏仆。萬曆皇帝也憤怒驚恐交加,諭中外臣工說“逆賊出榜招降,橫肆詬侮,朕心深切憤恨”。努爾哈赤自稱“後金國汗”“後金國皇帝”,顯示了其有進占遼東甚至侵入關內的意圖,使明朝君臣大為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