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許別人記住你的失敗

有一天,裏奧教授來到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南郊的滑鐵盧鎮,參觀名叫獅子丘的名勝。獅子丘是為紀念1815年戰役而建的,英國威靈頓公爵指揮英國、普魯士聯軍,擊敗了拿破侖率領的法國軍隊,徹底終結了拿破侖的政治生涯。此後,拿破侖被放逐到比第一次流放更遙遠的南大西洋上的聖赫勒拿島,並在那個島上鬱鬱而終。

獅子丘旁邊有個紀念館,館內繪有此次戰役拿破侖慘敗的環形壁畫,作者是法國畫家路易·杜墨蘭。

裏奧問同遊的法國朋友瓦尼克:“你在這地方是不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聳聳肩反問:“為什麽?”

裏奧說:“這杜墨蘭也怪,這麽投入地畫本國英雄失敗的情景,他就沒一點兒心理障礙?”

瓦尼克說:“人們應該而且必須能夠接受失敗的事實。在巴黎蠟像館,有拿破侖被囚聖赫勒拿島的場麵,看著比這個更驚心動魄,回巴黎我帶你去欣賞。”

說著他們進入紀念品商店,隻見到處是拿破侖的形象,有一種圓幣形的銅製裁紙刀,那圓幣一麵是拿破侖戎裝側麵像,還鑄著他的名字。

瓦尼克建議裏奧買些拿破侖像的裁紙刀,回去送朋友。裏奧說:“在這地方應該買有威靈頓像的裁紙刀。”可是他找了半天竟沒有。

在巴黎,關於拿破侖的文物很多,在有著錙金圓拱頂的傷殘軍人榮耀院裏,拿破侖的大理石棺尤其令人過目難忘。一麵鑄著拿破侖像,一麵鑄著巴黎鐵塔等標誌性建築的圓幣形銅製裁紙刀,大批量生產出來,陳列在幾乎每一家旅遊紀念品商店和攤鋪上,銷售很火。書店裏有無數關於拿破侖的舊書新著,而關於拿破侖的電影戲劇,累計下來數字更是驚人,其中不乏從批評嘲諷的角度來表現他的。後來,瓦尼克果然帶裏奧去了蠟像館,放逐中的拿破侖麵對小窗外的茫茫大海,一臉的絕望,塑像者刻意用英雄末路的慘相來刺激參觀者的神經。

英國的評論協會和倫敦大學文學院邀裏奧去講文學課,他去購買從巴黎穿過海底隧道直達倫敦的高速火車票,這才知道倫敦的那個終點站特意取名為滑鐵盧站。這條隧道快線既是法、英兩國合造,怎麽到頭來那麽別有用心地給英國一頭的車站取那個名字?而更不可思議的是,法國人怎麽到頭來竟容忍了這一命名?裏奧請教瓦尼克,瓦尼克心平氣和地說:“那有什麽關係?失敗過就是失敗過,要容許人家總在提醒你曾經失敗過。”

是啊,當失敗成為不可更改的曆史,我們還有什麽理由將其背負在身上不肯放下,讓失敗來一再壓迫自己?

美國南北戰爭期間,南聯邦軍事天才李將軍英勇善戰,屢建奇功,是南方人的寵星。那場戰爭最後以南方失敗而告終,然而投降後的李將軍卻贏得了更多美國人的愛戴。

李將軍生於南方的弗吉尼亞州,他內心裏並不擁護南聯盟的黑奴製度,在致一位朋友的信中寫道:“盡管人們很少認識到黑奴製度在政治、道德上是邪惡的,但我認為它的存在將給白人帶來比黑人更多的災難。”為什麽他辭去在美軍中的顯赫職務而去為短命的南方奴隸主而戰呢?理由是:他屬於弗吉尼亞,當外鄉人去入侵他的故土時,他必須毫不遲疑地去保衛她。也許人們很難對此表現讚同,但很少有人忍心責備他的“愚忠”。

戰爭結束了,在阿波馬格斯,李將軍代表南聯邦簽字投降的儀式完畢後,將軍心如鉛灌,無言地離開了。戰火**的南方,滿目瘡痍;身有殘疾的妻子和兩個女兒等著將軍去供養。身為一個傑出的軍事天才,南方卻再無部隊可指揮。

將軍回了家,他穿著戰場上磨破了的戎裝,人和戰馬泥跡斑斑。他避開公共場合成千上萬愛戴他的人群,默默接受了華盛頓學院院長的職務。當時的華盛頓學院鮮為人知,除了2000美元聯邦撥款外,隻有146名學生每人75美元的學費可指望。處在絕境中的學院因李將軍的到來而開始有了起色。月薪125美元的李將軍,在他的破房子裏製定著新的戰略。他改進傳統呆板的教學方式,加進化學、物理等自然科學類課程,甚至還設了新聞課,這在當時是創舉,比後來教育家終於想到設新聞課提前了40年。

李將軍沒把一分鍾、一份力用於沮喪。他把南方人從羞辱中拉了出來,又投入了複興家園的努力。許多不服氣的南方兵要進山打遊擊和北方佬作對,向將軍討計。他說:“回家去,小夥子們,把毀滅的家園建起來。”他曾告訴驚奇不解的人們:“將軍的使命不單在於把年輕人送上戰場作戰,更重要的是去教會他們如何實現人生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