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擔憂的阿母
大乾，京郊，寄口子堡。
葉大海的馬車慢悠悠地返回了村子。
“大海啊，可見到一哥兒？”
村子口是一個盼兒歸的老太太，也是原身的老娘，原身老娘年紀其實不算大，也才四十出頭，若放在葉更一穿越前的年代，很多四十好幾的腕兒這個年紀還在搶閨閣少女的戲呢，但此時村口那女人卻看起來滄桑無比，有如老樹一樣的皮膚，說是六十歲的老婦怕是都有人信。
兒行千裏，母擔憂，更何況是考科舉。原身離家進京，她便央了村中旬日一次運物資進城的馬車探望兒子。
但自從三天前，她的心一揪，便開始忍不住地在村口等。
“太奶奶，見著，見著了。”
看到村口的老太太，趕車的葉大海飛快地從馬車上跳下，熱情地回答著。
“一哥兒算時間是這兩天就回來了吧？”
老太太身後的籬笆院中還有一個年輕一些的婦人，聽到聲音也立即從自家的籬笆院中直起身子，打聽著。
那婦人腰粗膀圓、皮膚幽黃，正是原身的大嫂羅秀。
這羅秀本是個人如其名的人兒，白淨秀氣，渾然不像莊戶人家能養出來的女兒。
羅秀在娘家是最小的一個女兒，極為受寵，自小就沒有下地幹過農活，或許羅家人都沒想到，他們正是看上葉家兒子是個讀書人，家中條件優渥，才同意了這門親事。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家女兒嫁過來後，葉家大兒子就不再讀書，反倒是小兒子先中了童生，緊接著是秀才，現在又去考了科舉。
這莊戶人家想識上一些字還好，但若是真供上一個讀書人，全家上下非得是做牛做馬不可。
僅僅是供原身讀書，一個秀麗的人兒便在短短幾年成了一個腰粗膀圓、皮膚幽黃的幹活好手。
“啊，小叔公想等放榜，而且他老人家還要拜會同窗……”
這話不是葉更一讓帶的，這是原身讓帶的。
繁華迷人眼。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少年突然來到世界最繁華的都市，真就迷失了雙眼。
聽到兒子要等放榜，要拜會同窗，葉大娘什麽也沒有說，隻打發走了葉大海，便回院繼續工作。
“快了、快了，一哥兒這回高中就可以當官了……”葉大娘回應著大兒媳的問題，一邊笑著將已經發好的豆腐腦倒入鋪有紗布的豆腐架，熟練地包緊、壓實，做著豆腐最後的工序。
“娘……”葉大嫂一邊幫著忙一邊問道：“一哥兒都要當官了，你還這麽辛苦幹什麽？”
“這不前幾天買的幾十斤黃豆不浪費了嘛。”葉大娘笑嗬嗬道：“就推這最後一回，兒媳婦呀，這一回過後，往後都是好日子呢！”
“是是……”羅秀笑著應道，眼中卻帶著忐忑。
進門的時候這婆婆就這樣哄著自己，什麽一哥兒當秀才了，咱們好日子就來了，咱們家五十多畝好地，可都是一哥兒他爹成了秀才當了先生，才慢慢掙下來的家業呢。
於是嫁進來的自己便在婆婆的引誘下幫忙下田，累死累活就為了搏後麵的好日子。
小叔子一哥兒倒是真爭氣，12歲那年真就考上秀才了，但說好的好日子卻和婆婆開始說得不一樣了。
“兒媳婦啊你聽我說，咱一哥兒十二歲就中了秀才，他老師都言語一哥兒就是舉人的苗子，可不能這個時候就滿足呀，得繼續供，考上舉人了那生活可和一般村裏教書的秀才不一樣了。那是能當官的大人物，起碼也是縣學教諭，體麵著呢。
你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要是有個舉人小叔，你的孩子以後讀書進舉不也有著落了嗎？”
當時苦了兩年後聽到婆婆說好的好日子不兌現，還要捱，她本是要發火的，可後麵聽婆婆這麽一說，好像也很有道理，要是小叔考了舉人，成了官家人物，自己孩子無論是讀書還是後麵做什麽生計，靠著小叔都方便很多。
而且自己萬一生的是女兒，嫁人有一個舉人小叔幫襯，是要高看一眼，也能嫁得好些。
這麽一想她便又繼續忍著，捱著，期盼著小叔子考上舉人。
但理想的好生活還是沒有來，不僅沒好，反而更差了，為了供原身入縣學，上京趕考，家裏的底子幾乎全部掏空，五十畝好田也是一畝沒給自己和丈夫剩，賣得精光。
一家人更是起早貪黑地磨起了豆腐，這一磨又是三年！
“兒媳婦呀……”老婦人將豆腐都包好後，笑嗬嗬地拉著對方的手，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語氣親和無比，卻讓羅秀渾身雞皮疙瘩立起！
因為五年前，三年前……婆婆每次忽悠自己繼續當牛做馬時就是這種語氣。
可一哥兒不是說已經考完了嗎？不是說兩日就回了嗎？
難不成還有什麽說法不成？
“兒媳婦呀，咱們一哥兒出息呀……”
“是是，娘說的是，一哥兒有大出息！”羅秀笑著應道。
不敢不應，畢竟原身確實很出息，是一家人的驕傲，但羅秀心中卻充滿了警惕。
“一哥兒當了官，咱們一家好日子都在後頭了呢。”
羅秀心頭一驚：嘶--這怎麽好日子還在後頭？
“原本吧，這一哥兒中了，做了官兒，咱家也就體麵了。可一哥兒出息呀，聽趕車門大海說，一哥兒居然還認識了許多京中的大老爺！”
“認……認識了京中的大老爺咋的？”羅秀說話都有些哆嗦了。
“這認識了京中的大老爺呀，就很有可能留京城當官呀！”老婦人一臉興奮：“這京城可是好地方呀，天子腳下，百善之地。好東西多著呢，以後咱們一家和一哥兒一起留在京城，也就成了京中人，說不定能讓你的孩子上國子監，二丫以後也能在京城挑個好人家，隨便挑一個也比咱鄉下強呀！”
“是嗎？那還真是好事呀！”羅素笑著應道，但臉上卻沒絲毫喜色。
“但是吧……”
羅素臉色瞬間一垮，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