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桃木

“李道長,範大先生曾為我敷了黑炒糯米,說是能夠壓製住我體內的陰毒,為什麽還需要這麽麻煩的治療過程?”我不解的看著李正功,以及他手中的藥罐子。

“黑炒糯米僅能壓製陰毒擴散,但陰毒卻一直保留在你的體內,並不會散去。”李正功淡淡的開口說:“陰毒之所以稱之為陰毒,一者陰煞之氣所凝,二者屍骨入毒,交於氣血,後侵髓也!”

“額!”

我呆呆的看著李正功,許久後,才愣愣的問:“李道長,您……您能不能說得簡單點?”

看著一頭霧水的我,李正功沉聲又說:“簡單點說,你手腕處,帶有陰屍所浸染的陰毒,而此陰毒先會於你的血氣,後入你的骨髓,一旦深入骨髓,那麽你便無藥可治!”

“啊?那那,那我現在怎麽樣?李道長,我,我會不會死啊?”我用力咽了咽唾沫,扭頭一看,那些吸食了我鮮血的幾個大螞蟥,竟然都一動不動。

李正功最後搗了幾下藥罐子,緩步走上前,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剛才那些東西隻是幫你吸出了毒血,但毒氣還在,這五毒之精華,配以九頭仙艾做引,會有一丁點痛,你忍著點!”

九頭仙艾,這味草藥我倒是認得,當初孫婆婆留在山神廟內的道書中,就有道醫的記錄,其中所記載的幾味特殊藥材,我記憶深刻,比如這一味九頭仙艾,其實說白了就是艾草。

艾以葉入藥,性溫、無毒、純陽之性、有通十二經、走三陰、理氣血、逐濕寒等功效,故又被稱為“醫中聖草”!

此草藥為至陽之物,克製陰邪濕毒有奇效!

說著,還未等我反應過來,隻見李正功一把抓住我的手拉到他的跟前,在我不知所措的注視下,李正功伸手抓出一把黑糊糊的藥末子,用力塗抹在我手腕上的患處。

“啊!”

短短的三秒鍾後,我立時發出一道殺豬般的痛叫聲,那,那哪裏是什麽一丁點痛,這深入骨髓……不,準確的說應該是深入靈魂的劇痛感,讓我的腦殼瞬間一片空白。

那所謂的五毒精華,簡直比世上最毒的辣椒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最終不知道忍受了多久,我隻是知道自己翻了翻白眼,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天色已經蒙蒙泛亮,猛地坐起身子,我用力甩了甩頭,說也奇怪,先前那劇痛難忍的感覺,竟是在不知不覺間消失於無形了。

“我,我好了?”我開心的咧嘴笑了起來,但看手腕上還塗抹著那五種毒蟲的毒液,隻不過現在在皮膚上,竟是沒有半點感覺,除了一絲絲的清涼……

下了床,緩步走出了廟堂,趁著灰白色的光亮,我看到李正功正在院子裏提著斧頭賣力的劈砍著一堆木頭。

那些木頭在李正功的手中,都被砍成了一個個尖銳的木樁子,粗略看了一眼,約莫有幾十個的樣子,堆如小山狀。

我大為不解的走到李正功的跟前,看著他劈砍著最後一個木樁子,那木樁子有手臂粗細,上端平整,下端尖銳細長,或許聽到了我的腳步聲,李正功扭頭看了我一眼,倒也沒有開口說半句話,而是繼續專心的做著手中的活計。

最後一個木樁子砍好,李正功順勢將所有的木樁子捆了起來,足有一摟,李正功把捆好的木樁子係好,然後背了起來,徑直向院門外走了去。

但就在院門口,李正功突然轉回身看了我一眼,我麵色一怔,剛欲開口,但聽到李正功不鹹不淡的說了句:“走吧。”

“走?李道長,您要去哪裏?”我急忙想要再次攔住李正功,也就是這一刻,我猛然間想起這次尋找李正功的主要目的是什麽。

可我的話說出口,卻發現李正功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院門,不多時,院門外傳來了李正功的聲音:“已經過去了一天兩夜的時間,如果你還想救你們牛頭窪的村民,就要盡快跟我走!”

最後一句話說完,再也看不到李正功的身影。

我微微睜大雙眼想了想,旋即飛快的追了出去……

李正功背著的那一捆木樁子,少說也得有五六十斤重,再加上崎嶇不平的山路,而且還是黑天半夜的,能走得快些已經很不容易,至少也得一步三歇,然而我卻是想錯了。

約莫和李正功相距有二三十米的樣子,模模糊糊能看到他走在前麵不遠處,但無論我走得有多快,都還是隻能和他保持著這二三十米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按理說一個半大小夥子若是追不上人家一個背著幾十斤木材的中年大叔,說到哪裏都說不通。

我卯足了勁,飛快的往前趕,可奇怪的是,李正功的身影依舊與我不遠不近的相隔著,直到……直到我隱隱約約的看到了牛頭窪山上的山神廟,竟還是沒有追上李正功的腳步。

但很快,就在牛頭窪的村東頭那幾個黑窯洞跟前,李正功的身影似乎停了下來。我加快了步伐跑到李正功的跟前,隻見李正功正靜靜的盯著眼前那幾個黑窯洞,讓我覺得好奇的是,他到了現在,仍然臉不紅氣不喘,好像這一路上,他僅僅走了三五步路一樣。

他的衣服仍舊整潔,甚至整潔到一塵不染的地步,除了那一捆背在他身上的木材,讓他肩上的衣服略顯褶皺,其餘的地方,並沒有絲毫的改變。

停了好一會兒,李正功順手放下了那捆木樁子,並扭頭向我看了一眼:“先把這個窯洞的入口封住!”

“哦。”我連忙應承了一聲,可轉臉一想,立時又問:“李道長,我,我用什麽封啊?”

李正功指著地上的那些木樁子,隨口回了一句:“揀九根結實點的桃木樁。”

聽聞李正功說桃木樁,我才知道這些木樁子原來是桃木做的,桃木我知道,當初孫婆婆也用過桃樹枝為山下的村民們驅邪,這桃木要說起來還有很多奇異的傳說。

古人曾稱桃木為仙木,傳說桃木是巨人誇父追日渴死,手中之杖所化。更有傳說,後羿被自己的徒弟逢蒙所殺,逢蒙暗算後羿的工具就是桃木杖,後羿死後上升為神,神名宗布。手牽猛虎,統領檢查萬鬼,為鬼王。

鬼中凡有作惡之鬼,便會被猛虎吃掉,桃木可殺鬼王,當可避鬼。自從桃木辟邪的傳說流傳開來。

還有《後漢書儀誌》中記載:“仲夏之月,萬物方盛,日夏至陰氣萌作,恐物不懋”,以桃印長六寸方三寸,五色書如法,以施門戶,宋代刻桃符,也就是在大門上掛的兩塊書著門神名字的桃木板,意為壓邪。

桃木亦名“降龍木”、“鬼怖木”等,其辟邪之威靈,千古流傳,故而到了近代,世人仍舊對桃木辟邪的說法,諱莫如深!

發了會兒呆,我連忙找了塊石頭,並挑選出九根較為結實的桃木樁,按照李正功的要求,釘打在黑窯洞的入口處,圍繞著洞口排成一排,做完這些,我忙詢問:“李道長,這桃木樁打在地上,也就是尺把高,就是個小孩子也能很輕鬆的跳過去,這,這能擋得住人嗎?”

“這不是用來擋人的,是用來擋鬼的!”李正功認真的回了我一句,隨即把剩餘的桃木樁收拾一下,重新背了起來,大步向村裏走去。

僅僅離開了一天,整個牛頭窪村給我的感覺,似乎完全不同,到處都飄散著一股蕭條之氣,說是蕭條,倒不如說是陰森來的確切!

家家戶戶盡皆緊閉大門,而且在每一個門口,都掛著一把菜刀,菜刀畢竟是刀,自帶煞氣,民間的說法是可以辟邪殺鬼,但具體是不是,並沒有人知道,但菜刀確是凶器,或許村民們是為了辟邪,才想到用這種下下策。

而且那菜刀的刀刃上,則沾染著一抹殷紅的鮮血,刀刃見血,看來村民們也是豁出去了啊!

李正功挨家挨戶的看了一眼,神色卻是依舊淡然自若,也不知怎的,他一路沿著村裏的主路,直奔村西口的歪脖樹而去。

要說起來,李正功根本沒有來過牛頭窪,他是怎麽知道村裏的凶禍之事都出在了村西口呢?

好像他是輕車熟路一樣,直到他走到歪脖樹前並停了下來,我不禁張了張嘴巴,什麽話也說不出了。

歪脖樹下,不知何時已經沾滿了血跡,那血跡經過風幹,變成了瘮人的漆黑之色,而且隔老遠都能聞到一股子腥臭的味道!

這個時候,天色還黑漆漆的一片,若是我一個人站在這種鬼地方,我是打死也不肯的,但我站在李正功的身後,心裏竟莫名的安定下來。

好像他的身上有著一種自然而然的安全感,我忍不住向李正功靠近了一點,顫聲問了一句:“李道長,我們,我們來這裏幹啥?”

“噓!”哪知李正功突然伸出手作了個噤聲的手勢,並壓低聲音回了一句:“有人來了,我們先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