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銀樣蠟槍頭的毛驤
對於朱迪所說的生意，朱元璋自然是有興趣。
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小縣令，已經給了他足夠多的驚喜，這次主動提出合作，肯定也不會是什麽凡品。
朱元璋滿心期待，毛驤目不轉睛。
朱迪卻隻是隨意的，將手抓向桌上盛放葡萄的小碗。
一翻手將碗裏的葡萄倒了出去，然後又甩了甩裏麵殘餘的水珠，之後就這麽遞給了朱元璋。
“就這個，玻璃製品。”
朱元璋直愣愣的接過那個，被朱迪隨手遞過來的玻璃碗，腦子裏滿是問號。
這東西剛剛就在桌上？裝葡萄？怎麽完全沒有注意到！
也不怪朱元璋如此反應，玻璃在這會兒的大明還叫琉璃，雖然珍貴但畢竟是手工製品，身為皇帝的朱元璋也不是接觸不到。
在皇宮的庫藏中，就有上供的琉璃製品，但那些琉璃和此時被他捧在手裏的玻璃碗，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他那個所謂的九龍琉璃杯，整體渾濁不堪，透過杯壁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模糊的影像，哪像手中這個玻璃杯。
簡直就像最純淨的冰片一般，完全透明。
透過玻璃碗，朱元璋看著他自己的掌紋，竟然有點嫌棄他珍藏已久的九龍琉璃杯。
同樣滿腦子問號的還有毛驤，他的視線隨著朱迪收回手的轉向桌子方向，竟然看到桌子上那些裝葡萄的、裝果子的、甚至裝葡萄皮的竟然都是這種完全透明的玻璃碗碟。
是這東西已經不值錢了，還是有錢人的快樂我看不懂。
毛驤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他這些年跟著朱元璋出生入死，差點丟了性命，才在幾年前被賞賜了一個琉璃杯。
不說那杯子小得隻能裝一口酒，就說那個透明度……唉。
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拿出來都丟人。
朱迪看到毛驤一直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那些玻璃碗碟，以為他也想要一個看看。
於是拿起一個杯子抖了抖水，隨手就扔給毛驤。
“喏，你也幫你家大人看看。”
看那個玻璃杯在空中打著轉向他飛過來，毛驤感覺心髒都漏跳了幾拍。
連忙探身上前，雙手迎向杯子，心中叫苦不迭。
這縣令不會是想坑他吧，不就是跟侍女瞪了下眼睛麽，哪至於讓他背這麽大個鍋。
這要是杯子摔碎了，不知道要賠多少錢。
他這幾年的存款夠不夠，能不能先和陛下預支點未來的俸祿。
這麽想著，毛驤走神了一瞬。
恰巧就在這一瞬間，杯子撞到他的大拇指尖，轉了個方向落到地上。
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音，在幾人耳旁響起。
朱元璋茫然轉身，毛驤身子一抖，感覺全身的毛孔瞬間張開，一陣寒意順著他的脊背直衝頭頂，臉色頓時轉為慘白。
看著地上的碎玻璃片，毛驤臉上的五官開始匯聚，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朱……朱大人，這，這怎麽……”
朱迪沒想到，這看似英武隨從，居然是個銀樣蠟槍頭，連個杯子都接不住。
“歲歲平安，歲歲平安。”
朱迪當然也清楚如今玻璃在市場上的價格，但看兩人氣宇軒昂，以為會有些氣度，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算了，碎了就碎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說著朱迪笑嗬嗬的拍了拍手，立刻有下人從庫房抬了一個箱子過來。
朱元璋和毛驤兩人，還沒從玻璃杯摔碎的震驚中恢複，就看到一個木箱子被擺到兩人麵前。
木箱打開，整整一箱子各式各樣的玻璃製品，就這麽突然展現在他們眼前。
看兩人被木箱中的反光晃得睜不開眼，沒等下人上前，朱迪一伸腿把箱子往前推了一下。
這操作看的毛驤心驚肉跳，整整一箱子玻璃啊，他怎麽敢。
“大人我來，我來。”
說著連忙上前給箱子調整了下角度，兩人這時才看清裏麵的具體器皿。
玻璃杯、玻璃碗碟，還有成套的茶具，酒壺酒杯……這些東西，僅用紙張包在玻璃器外做隔離。
就這樣你還敢用腳踢？毛驤看了眼朱迪，覺得這又是個大坑。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玻璃碗，探手從箱子中把剛剛晃眼的那個玻璃器拿了出來。
直到此刻他才看清，那居然是麵鏡子！
朱元璋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在鏡子中他能看到自己臉上的每一道皺紋，能看到頭上的每一根發絲，打造這鏡子的技藝可稱得上神乎其技。
比之他宮中所用的那麵銅鏡，玻璃鏡不知道清楚了多少倍，這要是拿回去送給馬皇後，肯定要把她嚇一跳。
對於那麵鏡子朱元璋愛不釋手，就沒打算放下，這批貨自然也不會放過。
“朱大人這可是門好生意，隻是不知你想怎麽做？”
“怎麽做都好，衝霸要是有興趣就先下個十萬金的訂單，貨物你可以先運去京城賣。”
“至於分紅什麽的都好說，本官做的是長久生意，並不在意一時的得失，相信衝霸兄弟也是如此。”
看到朱元璋還在猶豫，朱迪又加了一句：“玻璃販去京城，賣多少怎麽賣都由衝霸兄弟自行掌握，甚或能否賣出去，都看你們的本事。”
“於本官而言，這單生意隻賺不虧，無非是賺多賺少的問題。如此衝霸該是心裏有數了吧。”
朱元璋聽著朱迪口中飄出的十萬訂金，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他的確是以商人的身份做掩護，可他沒想過真的要做生意啊，怎麽剛在銀行裏存了十萬，怎麽又出了個十萬的開銷。
越想越覺得虧得慌，這他娘的來試探朱迪，沒試探出人家的底不說，自己這眼看就又要搭進去十萬。
可是看著手中的那枚玻璃鏡，以及一箱子的玻璃製品，實在是有心將之全都收入囊中。
朱元璋糾結的時候，旁邊的毛驤也在心裏反複盤算。
看看箱子中的各色玻璃品，又看看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的玻璃碎片，如果陛下不下訂單，那個打碎的玻璃杯是不是就得讓他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