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欺師滅祖死罪難逃

想到這裏,孟驚鴻下意識地朝張狂雲看去,正見這少年,如同呆傻,怔怔地看著光柱中現出狐族妖形的女孩兒,眼睛忘了眨,嘴巴忘了合,一副極度震驚的模樣。

“嘿嘿,小子,叫你得意,叫你固執,叫你一條道走到黑,跟見了血的蒼蠅一樣揪住你孟爺爺的陰私不放!”

“上回藏經院前,你命大,有白冰嵐幫你,讓你逃過一劫,但今天你怎麽辦?”

“現在那白冰嵐,可比你還慘,都現出妖形了!”

“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麽話說?讓我來猜猜,你在想什麽……”

“唔,按你這等卑劣品行,顧慮的一定不是冰嵐的安危,而隻想著,冰嵐現出了妖形,那自己就要身敗名裂了,還怎麽邀功請賞?”

“本來以為找到了鎮妖穀中的破綻,要搞垮搞死大師兄,在掌門麵前邀了功績,既能扶同黨頭目楚靈風上位,又能讓自己也混個五大宗堂的副堂主當當,正是如意算盤打得叮當響。”

“隻可惜啊,算一算日子,你這美夢才做了兩三天吧?想不到這麽快就形勢急轉之下,這白冰嵐出了問題,還是妖族!”

“你張狂雲肯定要受牽連,估計要被投入後山紫霞洞,沒個兩年三年出不來吧?”

“什麽夜探鎮妖穀尋破綻、找茬兒,都成了鏡花水月咯,慘啊,慘啊……”

“嘿嘿,到時候我還會讓你更慘的!那紫霞洞你也甭想久住,中途隨便出個什麽意外,你就給我去跟閻王爺報到去吧!”

“不過你也不用太難過。我知道你對冰嵐,一定存心不良,應該早就有了奸情,那你放心,你的冰嵐好妹妹啊,我會幫你照顧的。”

“並且不是一般的照顧喔,我會將她作為妖物,按例投入鎮妖穀中;不過看在你的麵子上,她苦役什麽的是不用做的,就乖乖給我藏在密室中,任我玩樂吧!”

“張狂雲,你不是想找出鎮妖穀的貓膩嗎?不錯,這鎮妖穀中,確實有貓膩,我孟驚鴻一手遮天!”

“你恐怕死也想不到,你心愛的女人也會因為這樣的貓膩,悄無聲息地消失——不過不是賣給幽靈客,而是永遠呆在不見天日的洞穴密室中,隻服侍我一人!”

“嘿嘿,小臭賊,叫你跟我作對,就讓你在黃泉路上受苦難時,還要戴一頂大大的綠帽子!”

“嘖嘖,冰嵐這尖耳翹尾的小狐娘模樣,還真是妖媚動人哇。說不得以後這樣的秘藥,要經常討的,等我玩弄她時,就讓她變成這般媚麗妖狐的模樣,真是別有風味,好過癮啊!”

隻不過片刻之間,這位外表道貌岸然、實則品行不端的孟驚鴻,心裏已是瞬息萬變,轉過了無數**褻惡毒的念頭。

他這種人,因為確實根骨佳、會做人,從小到大都被人捧著,想要什麽都能得到,想做什麽都能做成,便在表麵的溫文大氣之下,暗藏了一顆刻薄陰狠的心。

如果得罪別人,還好說,得罪了孟驚鴻這種人,他一定會想盡辦法,給出百倍的報複和懲罰!

心中轉著陰狠念頭時,孟驚鴻雖然表麵大義凜然,但難免流露出種種微妙的表情。

這樣的表情,落在那個被禁錮在血色光柱的女孩兒眼裏,便讓她好似明白了孟驚鴻此刻心中所想的一切。

天狐公主的這種洞察,並不限於正暗自得意的偽君子。

穿過血色的光柱,她仿佛將周圍的一切看得更清、聽得更明。

大殿之上,圍觀之人,無論是輕蔑的眼神,還是奚落的語言,全都映照在她的心裏,清晰無比。

於是她很生氣。

“妖族就低人一等?明明妖族才是更高貴、更古老的種族好不好?”

心裏憤怒,但她一時並沒有什麽表露,隻是透過紅光,如同局外人一樣冷冷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氣氛一時變得很詭異。

作為風暴中心的張狂雲,這時候也是震驚無比。

“怎、怎麽會這樣?冰嵐她怎麽現出了狐妖之形?不該這樣啊,真是見了鬼了!”

本來他還挺有信心,覺得白冰嵐不會有任何問題,但這會兒看到她竟真的現出了妖狐異形,他便真的開始惶惶不安了。

驚疑不定之際,他忽聽得楚靈風開口朗聲說道:“掌門師尊,各位尊長同門,白姑娘雖然現出妖形,但我相信,張師弟他也是被蒙在鼓裏。”

“我想這大殿上各位同門,恐怕不止在下一個人知道,這張狂雲張師弟,是最痛恨妖族的。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被蒙蔽,怎麽會與妖族為伍?”

這種時候,還能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張狂雲熱淚盈眶,忍不住想哭。

那孟驚鴻卻不高興了,不客氣道:“楚師弟,你這話就很沒道理了。”

“別告訴我,你不知‘聽其言,觀其行’的道理?能與妖族朝夕相對,若沒可疑,說得通麽?”

“好!我就算張狂雲平時多有仇妖言行,但反而暴露出,他急於撇清自己,掩飾自己背叛師門、倒向妖族的事實。”

“你想想,有哪個正常的玄靈弟子,表露得如此痛恨妖族?就連我也隻是把對妖物的仇恨之心,放在心裏。”

孟驚鴻這話,說得義正辭嚴,也很合情理,大殿上有些人本來還有些狐疑,但聽了這番話後,心裏的天平,便有些倒向孟驚鴻這一邊了。

這時他們再看少年,見他有些驚惶,好似被孟驚鴻的正義之言逼得無言以對,便更加相信孟驚鴻了。

於是這回不僅是孟驚鴻一黨,就連一些老持沉重、剛才一直沒作聲的中間派,都開始指責張狂雲了。

一時間大殿上重新開始喧嘩,各種指責話兒如潮湧動,什麽“賊子野心”、“倒行逆施”、“貪戀美色”、“出賣師門”、“背叛國族”,指責的罪名都很嚴重。

甚至有幾個性急的長老,已經開始毫不留情地高聲喝罵了!

見此情形,孟驚鴻覺得大事已定。

他也不再端著了,一臉的得意洋洋,指著張狂雲的鼻子厲聲罵道:“張狂雲你個奸細叛賊!你犯了多少條門規你知道嗎?妄動色念、容留妖類、欺騙同門、背叛母國,無論哪一條都是欺師滅祖的死罪!你對得起師門、對得起國族嗎?這麽多年的聖賢典籍,你都讀到狗身上去了嗎?”

“你的罪名,已然明晰;至於白冰嵐,既是妖族奸細,自當即刻打入鎮妖穀,容後細細查證,必定查出背後有無更大陰謀!掌門師尊,”他轉身麵向靈台之上,一臉正氣凜然地稟道,“現在事實已經查明,方才如何處置雲雲,都是弟子一時激憤,便僭越說出了。最終如何處置,還請掌門師尊您示下!”

“嗯,”掌門朗蒼子俯視著他,點點頭,很是痛心地說道,“驚鴻,方才一切,我都看在眼裏。絕沒想到,我玄靈宗中,也出了這樣奸佞孽徒,本座十分痛心。”

“罷了,驚鴻你方才所言,十分有理,就按你所說,由你去處置這兩人吧。”

“不過,我玄靈宗稟天下之望,畢竟是清修道門,對同族不宜動用極刑。你便先按那些罪不至死的門規,先處罰了他,然後便將他交予北邊永州太守衙門,跟上官說明罪由,協同他們查清他叛國罪行,最終由他們秋後問斬吧。”

朗蒼子此言一出,等於判了張狂雲死刑。

要知道甭說是永州了,整個瀟湘之地都對九嶷山玄靈宗視若神明,所謂交予官衙有司行刑,隻不過是走個過場吧,如此處置,張狂雲是絕無幸免之理了。

因而靈台下那些與孟驚鴻勾連或交好之人,頓時都喜動神色。

他們都認為,張狂雲是楚靈風的人,現在他出了這等罪大惡極的醜事,對楚靈風爭奪下一任掌門之位的打擊,簡直太大了!

事實上楚靈風那一派支持者也這麽想,因此即使他們中很多人,根本都不熟悉張狂雲,這時候一聽他要被處以死刑,個個都麵色灰敗,如喪考妣。

這種情況下,孟驚鴻的心情快意程度,可想而知!

若不是場合不對,他簡直要當場蹦起來!

大喜過望之際,他立即躬身行禮,大聲領命道:“是!弟子定不負師尊所托!”

“師尊——”這時那楚靈風眼角噙淚,還想出聲替小師弟開解一二,至少要爭取一下,由他來處置這兩人——

隻是剛喚了一聲“師尊”,朗蒼子真人便一擺手,冷冷道:“靈風,證據確鑿,你也看到了,無需多言。”

“是啊,楚師弟,一聽張狂雲要處刑,你這麽急,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啊?”孟驚鴻冷笑著說道。

“你!”楚靈風氣得七竅生煙,對他怒目而視。

見他兩人劍拔弩張,大殿上那些堂主長老們,與楚靈風交好的,心裏都很急,趕緊出言叫他別衝動。

那些孟驚鴻一黨的,則開始趁機鼓噪,明槍暗棒地攻擊楚靈風,說他和張狂雲叛族通敵事有關聯,否則幹嘛這麽著急,三番兩次替一個奸細求情?

對孟驚鴻來說,早已大事已定,這些不過是滔天風波過後的一點餘瀾,根本不放在眼裏。

這時他傲立大殿之前,又恢複了一貫風采儼然的形象;不過當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大殿上眾人之時,那眼神裏,又多了一點以前沒有的威嚴。

於是他目光過處,那些一直在他和楚靈風之間搖擺之人,心裏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在掌門繼位者之事上,正式站到孟驚鴻這一邊。

眾人各懷鬼胎,張狂雲便很無奈地被人遺忘了。

畢竟在許多人眼裏,今日之事,已經塵埃落定,張狂雲已經是個死人了。

同樣被遺忘的,還有那個狐耳狐尾的少女。

她此時依舊被籠罩在那道血色光柱中,蜷坐在地。

隻是,在幾乎所有人的遺忘忽視之中,這個被禁錮的少女,卻忽然悄悄地站了起來。

有極少人,看到了這一幕。

當他們見到少女悠悠然起身的從容姿態,不由得一愣。

“怎麽回事?是孟驚鴻的禁錮光柱,失效了嗎?”

“不對……看她悠然的動作,從容的神態,絕對不正常。”

在他們驚異之中,白冰嵐清泠泠的聲音,已經響徹大殿。

直到這時,才有更多的人注意到血色光柱中,這個不尋常的變化——

隻見絕色的少女,悠然佇立,沐浴在血色的光輝中,卻似一株淡雅的空穀幽蘭,從容不迫地說道:“孟驚鴻,你說我是妖族,是因為狐耳、狐尾嗎?”

寒傲如雪、清冷似冰的聲音,傳入到孟驚鴻耳中時,他還一愣:“怎麽回事?我那幽靈客教授的秘法血光,還沒收功消散,怎麽白冰嵐能說話了?”

驚愕之下,他立即轉身看向了那少女,卻見絕美的少女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見此情景,孟驚鴻雖然驚訝,但並不慌張。

他心中冷哼道:“哼,大事已定,你白冰嵐一個弱女子,就算因為秘法血光漸漸弱去,能說話了,又如何?那秘藥引動的變異異形,可還在呢;那些幽靈客可告訴我,這秘藥時效有七八天呢!”

想到這裏,孟驚鴻便心中安定,麵對白冰嵐的問題,理直氣壯地答道:“當然!既有妖形,便是妖族,這有什麽奇怪嗎?白冰嵐,我勸你不要巧言狡辯,現在老老實實認罪,等押到鎮妖穀中,再好好交代罪行吧!”

“鎮妖穀?誰說我要去的?”白冰嵐一副驚訝的樣子,“我又不是妖族,為什麽要去那裏?”

“哈哈!”孟驚鴻不怒反笑,“好個妖族,我還叫你不要巧言狡辯,結果你連花言巧語都不想說了,竟然無視自己身上的狐耳狐尾,直接否認!”

“狐耳、狐尾啊……這麽說,你覺得我是狐族了?”白冰嵐悠悠道。

“當然。”孟驚鴻篤定道。

“好。那你看看,這些又是什麽族——”

話音未落,佇立紅光之中的少女身上,忽然間變幻出各種妖族的頭角、耳朵、爪子、尾巴;並且配合著那些角、耳、爪、尾,少女還調皮地笑著,配合做出狼、狐、牛、犬、獅、虎等各種妖族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