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賜死
歸元十四年,右相吳白衣終於死了。
先帝親選的太子伴讀,年少時便進入權力的中心,攪弄風雲,權傾朝野,不到五年便成為大幽建朝以來最年輕的右相。
最終倒在了右相府中,被當今聖上親賜毒酒,七竅流血而亡。
屋外隻有一種調的蟬鳴襯出屋內的一片死寂。歸元帝秦越麵無表情地站在吳白衣的屍體麵前,看向他的目光深邃複雜。
他到底是從何時,起了禍國的心思?
大太監忠保走出屋外,拖著尖細的聲音對跪了滿院的奴仆們念道:“罪臣吳白衣,結黨營私,賣官鬻爵,勾結外邦意圖叛國......今謀逆犯上,賜死——”
隨著罪名落下,滿院奴仆皆關入大牢受審,吳白衣龐大的黨羽勢力也隨之轟然倒塌,朝堂上被判斬、關押、流放的官員幾近半數。
在數道聖旨上蓋上王印後,秦越朝寢殿內走去,大太監忠保念讀聖旨的聲音悠悠響於金鑾殿前,讓他神思有片刻的恍惚。
......
是夜,滾雷緊隨著雪白的閃光炸響,秦越從夢中驚醒,於龍榻上猛然坐起身來。
窗外白光一閃而過,滿室的黑暗被劃開又閉合上,白日裏吳白衣倒地流血那一幕閃現於眼前。
他凝了神,平息著略變得急促的呼吸,於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秦越起身,明黃的寢衣籠住他高大的身形,他向殿外喚了一聲:“忠保。”
“奴才在。”
忠保很快就應聲而入,身形看著比白日裏挺拔些許,他微躬著身恭敬地問:“陛下有何吩咐?”
“天涼,換被。”
“是。”
忠保掌了燈,從偏殿抱了床稍厚些的被褥為他換上,在燈火搖曳間露出年輕了不止十歲的麵龐。
秦越抬眉:“忠保,你......”
“陛下還有何吩咐?”
“無事,出去吧。”
大概是眼花了。
估摸著是這段時日為拔掉吳白衣的勢力太過操勞。
“是。”忠保絮絮叨叨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明日便是先帝第一次冥誕,需得早起,陛下可要好生歇息。”
秦越的身形一頓。
先帝第一次冥誕?分明是歸元二年。
漫長的寂靜後,寢殿內響起年輕帝王低沉的聲線:“忠保。”
“奴才在。”
“過來。”
忠保手持著燈微伸著脖子走近:“陛下?”
秦越麵無表情地看著忠保這張嫩得能掐出水來的臉,伸出手就著燈光細看著明顯淺談不少的掌紋,陷入了沉默。
他回到了十三年前。
......
“吳大人!”
“快叫太醫!吳大人暈倒了!”
一陣眩暈襲來,耳邊傳來嘈雜紛亂的人聲。
吳依的記憶還停留在上一秒,她探身去拉站在窗台外的貓咪啊嗚,重心不穩從窗戶栽了下去,下一秒她就感覺被人一把扛在肩上往前奔跑,心肝脾肺都被硬實的骨頭硌著,痛得叫囂。
這是,已經落了地,快要死了?
“咳咳咳......”內髒被擠壓得讓她喘不過氣。
緊接著,她就被扔到地上,有人扯開了她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讓她立刻又把眼睛閉了回去。
“石大人不必驚慌,下官這就為吳大人把脈。”
下官?把脈?
這是什麽複古台詞?
吳依慢悠悠地睜開眼,入目便是質地上乘、繡工絕美的長袍下擺,然後便是黑白底的皂靴,跟她在漢服博主那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目光往上抬,是一個慈眉善目正屏氣凝神為她把脈的儒雅中年大叔。
現在的醫生都這麽新潮,搞個急救還要玩兒角色扮演?
她慘然一笑,能在死前看到漢服變裝的現場版,也不虧。
“吳兄,你醒了?醒了便好啊,估計沒什麽大礙!”粗大的嗓門並著厚重的巴掌一起落在吳依身上,讓她又嗆咳了一聲。
她敏銳地收集到了重點信息——吳兄。
兄?我什麽時候變的性?
吳依抬起手去摸被拍打過的肩膀,手腕在寬大衣袍下不經意按壓胸部,瞬間鬆了一口大氣,幸好,女性的尊嚴雖然不多,但還在。
而且是軟的,熱的,也沒有黏稠的血跡,分明是個完好無損的大活人。
她突然意識到,她並沒有死,而應該是穿越了。
隻是不知這是哪朝哪代,這具身體又是什麽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