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下白雪

“子夜，去外麵守著。”

季齡語支開子夜，將手上捧著的一個錦盒遞給我，裏麵是一套大紅嫁衣，紅的彷如人血。

“你莫要恨我將你嫁於他人。”他來到我的麵前，伸手解開我的衣扣，褪下我的衣衫，“這是我唯一想到的，可以將你從這裏救出去的辦法。”

許是我渾身的傷痕嚇到了他，當他在褪下我的衣衫之後，就一直定定然的望著我的身體，眼中的淚一次又一次的湧上來，卻又一次一次的被咽下去，最後，他幾乎哽咽的對我說：“對不起，阿瑤，對不起。”

將我一把擁入懷抱，他的眼淚滴在我的脖頸間，不過片刻而已就從滾燙成了冰涼。

我曾清晰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二哥欺負我，身為臣子的季齡語居然敢為了我而跟我二哥動手，結果在大冬天被罰跪冰麵三天三夜，凍的兩條膝蓋都紅腫到淤紫了也始終不吭一聲。

後來我父皇問他：“你為什麽這樣護著公主，難道就不怕得罪皇子被賜死嗎？”

他回答：“公主是我未來的夫人，保護夫人天經地義。”

“顧少卿那裏你不用太過擔心，他早已有一個心上人，且非她不愛，如今娶你，不過是迫於皇室壓力不得已而已，你真嫁過去，他也不會對你怎麽樣的。”他抱了我一會兒，就又鬆開我，替我披上他帶來的嫁衣，細心的將每一個盤扣都扣上。

金絲鸞鳳盤扣，兩兩相對，精致的仿佛隨時都能羽化飛離：“能替你穿上嫁衣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即便你所嫁的人不是我，可在我的心裏，你依舊是我季齡語未過門的夫人。”

他把話說的真切，看著我的眼裏也滿是心酸，但對一個死了十年的人來說，這些都是什麽？

我衝他伸出手：“有饅頭嗎？”

他一愣，似乎不能理解。

我說：“我很餓，我想吃饅頭。”

“阿瑤。”眼淚又一次順著眼眶落下來，我不記得季齡語有那麽愛哭。

“我這就讓人給你送吃的來，你不要著急，我不會再讓你餓著，我也不會再讓你受苦了！我發誓！”

看著他急急離開的樣子，我站在月光下，恍如有種在跟過去告別的錯覺。

子夜跟鬼魅一樣又站在了我的身邊，如同我一樣看著遠去的皇子，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緩緩開口對我說：“你不能對大皇子動情，大皇子就要成婚了。”

我詫異的看向子夜。

月光下的子夜，麵色比這月色都要清，比這雪都要冷，他的眼裏沒有溫度，他的人更是像一塊鐵。

我很不喜歡這樣的人，他連我一點點的奢望都要剝奪，一個留給我幻想做夢的餘地都不給我。

“啪！”反手抽了他一個耳光，“一個小小侍衛有什麽資格站在這裏跟我說話！”

而打完之後，我心裏原本積累的那一點點感動居然也都隨著這一聲脆響而煙消雲散。

“哈，哈哈！”

子夜望著我沒有說話，倒是我開始發笑，我笑得很大聲，在這空曠的浮遊殿裏不斷徘徊旋轉，猶如一個女鬼在這淒涼宮殿裏不斷哀嚎。

我當然知道不能對大皇子動情，十年過去了，我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天真而執拗的公主了，如果季齡語真的如他說的那樣，發誓不再讓我受苦，就該即刻將我從這裏搶出去，而不是給我披上嫁衣，讓我繼續嫁給別人！

所有的美好承諾，心酸眼淚，不過都是用來騙我的障眼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