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陽命案(1)

“整個客棧都有問題。”蜻蜓壓低聲音說。

“什麽意思?”柳洛還沒反應過來。

“你是怎麽醒的?”蜻蜓問他。

“被吵醒的啊,下麵吵的這麽大聲,誰睡得著啊。”柳洛不滿地說。

“我也是這麽醒的。可你想,我們能被吵醒,為什麽其他人吵不醒?”

柳洛頓時明白過來,他跟蜻蜓,一個是在江湖上漂泊的劍客,一個是常年追捕犯人的捕快,身體素質比一般人要好。雲奉更是,他武功高強,警惕性也比他們高。

“我猜,昨晚後半夜,暗處的人直接在客棧一樓的大廳裏點上了迷香,將整個客棧的人都給迷暈了,唯獨你師兄沒有中招,而他們……”說到這裏,蜻蜓頓住了。

“他們怎麽樣啊?”柳洛追問。

他們的目標其實不是我,而是你師兄。

蜻蜓不打算告訴柳洛這個。

對方這麽厲害,她不想牽扯進去,萬一她說出來以後,柳洛情急之下鬧出亂子,把禍患惹在她身上怎麽辦。

“沒什麽。我的猜想就是這樣。”蜻蜓回答。

“嫂嫂,師兄會不會……”柳洛指了指地板,詢問蜻蜓,雲奉會不會就在這客棧的某處。

蜻蜓點點頭,小聲說了一句“有可能”

“那我們……”柳洛又做了個走的手勢,詢問她是否現在就去尋找雲奉。

蜻蜓很糾結。這件事其實跟她沒有多大關係,她跟雲奉才認識三天,甚至沒說過多少話。她一個清河縣的小捕快,比不得雲奉和柳洛這種世家大族,背景雄厚的人,萬一真的惹火燒身,以青叔和阿爹的能耐,不一定解決得了。

況且,她不一定是時將軍的女兒,跟雲奉成親更是遙遠的很。雖然得了他的承諾,可他萬一被殺了,自己一樣無依無靠。

“嫂嫂……”柳洛催促她道。

“你等我想想從哪裏開始……”蜻蜓腦子混亂的很。

“對了,你師兄有仇家嗎?”

“嫂嫂問這個做什麽?”

“你且說說。”

柳洛想了一圈,搖頭否認,“師兄行事謹慎,鮮少與人發生爭執,從不與人結仇。可是……”

“可是?”

“他姓雲。”

“怎麽了嗎?”蜻蜓不明所以。

“朝堂,有黨爭。雲家……也不可避免。”柳洛的語氣中,盡顯無奈。

“黨爭……”蜻蜓念著這個陌生的詞語。那就表明,他的仇家可以是很多人嘍。所以這個問題,問了等於沒問,對於尋找雲奉沒有任何用處。

“嫂嫂可是想到了什麽?”柳洛期待地盯著蜻蜓看。

“我還有一個問題。”蜻蜓清了清嗓子。

“什麽問題?”

“嫁給雲奉,有什麽好處沒有?”

“師兄入朝為官前,在殷商做了幾年生意,給自己置辦了幾座宅院。”說到這裏,柳洛笑得一臉猥瑣,“光那幾套宅子就比得上五個流雲閣,嫂嫂可以盡情揮霍。”

“這麽有錢!”蜻蜓驚喜地看著他。

“師兄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氣,嫂嫂以後若是遇上什麽事,可以報師兄的名號。還有還有,雲家在朝為官多年,嫂嫂可以繼續那些生意……”

柳洛一番話,把蜻蜓說得心潮澎湃,仿若現在就有千金在身一樣。

“咳咳……師弟放心,你嫂嫂我可是捕快,為民除害,護一方百姓平安那是分內之事,況且雲奉還是我未來的夫君……”

想通以後,蜻蜓的心終於靜下來了,富貴險中求,這寶總得壓一壓吧,壓對了榮華富貴,失手了,大不了跑路。

“走,趁現在還早,再去雲奉房間看看。”

第二次進來,蜻蜓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有些像時興的胭脂。

難道剛才有人來過?還是個女人?

這樣想著,蜻蜓探出身子往窗外看,隻見到幾個過路的行人,並沒有什麽異常。

抽身回來的時候,蜻蜓發現窗戶的框架上有紅色粉末,她撚起來聞了聞,確實是胭脂的香味。

隻是為何會粘在這個框架上呢?總不能是臉剛好撞在這裏吧。

“真是怪了……”

“嫂嫂,什麽東西怪了?”柳洛好奇地將頭湊過去。

“你看這裏,蹭上了些胭脂,胭脂一般都是用來塗臉的,總不能臉盆子撞在這裏吧。”

柳洛看了也覺得奇怪,可是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會不會是有人塗在手上,像這樣抓的時候蹭上的。”柳洛一邊說,一邊伸手抓上去。

蜻蜓搖搖頭,這一看就是用東西拍打,或者撚了抹上去的。

“我出去看看。”蜻蜓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猜想,隨即踩在窗戶上,飛身上了屋頂。

果然,屋頂上也有胭脂的痕跡。

“柳洛,快上來!”蜻蜓呼喚他道。

柳洛聽到聲音,即刻飛身上去。

“你看!”蜻蜓指著屋頂上的胭脂痕跡。

“這難道是師兄留下的標記?”柳洛驚喜地看著蜻蜓問。

蜻蜓也不確定,畢竟第一次進屋的時候她沒有看到那個胭脂的痕跡,也沒有聞到那個香味。

還有一種可能,對方所用的迷藥能讓五感遲鈍,加上他們剛醒來,意識還不清晰,所以沒發現。

“先別急著高興,小心些。”說完,蜻蜓尋著痕跡追了出去,柳洛緊隨其後。

他們一路去到與客棧相隔兩條街的某間宅院外。蜻蜓看著那被蛀蟲啃食得全是小孔的木門,有片刻的恍惚,想了想,沒有貿然進去。

“嫂嫂?”柳洛盯著院子,催促蜻蜓道。

“再看看。”

眼見柳洛想衝進去,蜻蜓趕緊拉住他躲到一旁的草堆裏。

這時候,兩個樵夫打扮的人挑著兩捆柴從門前走了過去,蜻蜓盯著他們,直到兩人消失在巷子裏,才收回目光。

“你說,會有這麽巧的事嗎?”蜻蜓問。

“嫂嫂懷疑是陷阱?”

“是不是陷阱,試試便知。”說完,蜻蜓拿出火折子,在柳洛期待的目光中,丟在了柴堆裏。

“來人啊!救火啊!著火啦!來人啊!”蜻蜓叫了幾聲,就拉著柳洛躲了起來。

柴堆著火後,周圍的住戶紛紛提著桶,拿著盆出來滅火,隻有那座小院的門緊緊關著。蜻蜓給柳洛使了個眼色,柳洛會意,飛進人群中丟了杆著火的樹枝進去,裏麵很快就冒起了煙。

“裏麵也著火了!”蜻蜓指著那個院子說完,不知從哪裏找來一盆水,端著水一腳踹開大門就跑進去滅火,周圍的熱心鄰居也跟著一同進去。

將火撲滅,一群人擦著汗水就坐在這個廢棄的小院裏聊了起來。

“也不知是哪家頑皮的孩子將這裏點燃了。”蜻蜓率先開口吐槽。

“是啊,你說這會兒正是農忙的時候,害我們浪費了這諸多時間。”有人跟著一起吐槽。

“話說這這裏沒人住啊?”

“早就沒有人住了,探花郎一年前就舉家搬去帝都盛隆,在那裏定居了。”另有人接她的話道。

蜻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給柳洛使了個眼色。柳洛好奇地走到正廳門口,伸手將門推開。

“原來是探花郎的住所,那我可得進來沾沾福氣,等來年……”

柳洛的話頭忽然止住,蜻蜓跟其他幾個村民不見他有動靜,也跟著進去。

“啊!?死人啦!”

隻見側廳的椅子上,直挺挺坐著一具發黑的屍體,頭顱被摘下,放在了他身旁的桌子上,一雙流血的眼睛正瞪著門口村民進來的方向。

場麵詭異至極,恐怖至極,猶如午夜入夢的魑魅魍魎。若此刻那頭顱再動兩下,開口講幾句人言,那就真的是大白天鬧鬼了。

蜻蜓也被眼前的情景驚住了,肚腑裏翻江倒海,要不是這麽多人在場,她早就扶著牆吐了一地。柳洛的情況也不比她好多少,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是白的,想必也是嚇到了。

一些承受力弱的村民,早已經跑了出去,抱著院裏的樹吐了一地。

探花郎舊宅的命案,很快引開官府的人,將這裏裏裏外外圍住,不讓任何閑雜人等靠近。畢竟事關探花郎以及長陽郡的聲譽。

“嫂嫂,我們現在怎麽辦?”柳洛看著被官兵圍住的院子,蹙著眉問。

“你還記得裏麵的陳設布局嗎?”蜻蜓問了個無關的問題。

“這跟師兄的事有什麽關係嗎?”柳洛問。

“我不清楚。如果標記是雲奉留的,那說明他知道這裏的事,如果是別人留的,說明有第三波人,他們可能知道雲奉的下落。”蜻蜓的頭又開始疼了。

事情怎麽會變得這麽複雜呢?

“那我們現在……”

“我沒有聞到屍臭味。說明那具屍體被處理過,我倒是知道仵作有處理屍體,讓屍身不會快速腐壞的方法,可現在是夏季,看那屍體的情況,死亡應該超過一個月了。”

“我們縣衙裏有個仵作,家裏一連三代,傳到他是第四代,他們家的仵作,有的參與過波雲詭譎的奇案,有的參與過血腥殘暴的大案,他們家裏有本書,記錄了曆代仵作驗過的屍體。其中就有跟那具類似的。炎炎夏日,屍身不腐,伴有異香,根據屍蠟來推斷,放置時間超過一個月。”

蜻蜓的表情再一次沉重起來,她了解過製作幹屍的方法和所需藥材,其價錢可不是一般人家拿得出的。

如果現在退出,她隻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普通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