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水墨竹舍

根據飛蘆坊的那位“小夥計”所說,水墨竹舍的具體位置很少有人知道,隻依稀可以判斷它大概在望雲澤的東邊,因為隻有東邊才有竹林,也是望雲澤很美的一個地段,風吹竹海,淅淅索索,乍一看就知道是一些世外高人隱居的地方。

寧殷感謝那位靠譜的小夥計,得知方位之後便直接朝著望雲澤的東邊找去。

望雲澤雖然隻是一座島,但要想在這裏找一間房子還是有些難度的,這座島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東西南北又有很多附屬小島,隻知道大致方位或許還不夠。

就在犯難之時,寧殷想起了當初在興安城裏宇正熙送給他的那枚羅盤。

羅盤很小,古樸的青銅外殼上精細的刻畫著極為細致的八卦與方位,仔細雕磨的刻度已經精細到了一種很高的水平。羅盤裏隻有一枚金色的指針,奇怪的是它並不指向南北,又或者說它不指向任何方位,而根據“使用守則”上說,這枚羅盤隻會指向尋寶之人想要去的方向。

說來玄乎,但寧殷曾在罹難森林裏用過,確實效果奇佳,此番正好再拿來實驗一番。

李妤在看到寧殷手裏的羅盤之後也被它微微有所吸引,她不認識此物,但從羅盤表麵刻畫的那些符文大致可以判斷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東西,這樣的玩意就算是放在東陸各大市場應該都不是便宜貨。

沒想到寧殷這家夥身上的寶貝還真不少,李妤在心中暗歎,那羅盤的指針也在這時候晃動起來。

“快,帶我找到水墨竹舍。”

寧殷對著羅盤說話,樣子有些古怪,就在他離奇一番語言輸出之後,指針開始左右晃動,最後直直地指向東邊,寧殷抬眼望去,倒是與那位小夥計所說的方向一致。

“走!”

寧殷順著羅盤所指的方向奔去,李妤雖然有些驚訝為何寧殷這家夥如此相信那枚古怪的羅盤,但此時她也不知道水墨竹舍的具體位置,隻能選擇跟上,畢竟在尋人找物這方麵,聽風人有著絕對的優勢。

望雲澤到處都是濕地,常年煙雨繚繞,這裏的風景雖然好,但行路的時候務必要小心腳下,望雲澤這個名字可是帶著一個“澤”字的,整片地域上布滿了各種大小沼澤,若是一個不小心陷進去了可就麻煩了,寧殷叮囑李妤一定要走他踩過的地方。

雖然感到有些麻煩,但李妤還是乖乖照做,順著寧殷的腳印前行。隻不過就算她真的不小心踩到了沼澤,以她所修行的寒煞之氣來說,大可以將整個沼澤地都凍結起來,這樣就絕對不會有危險了。

寧殷沒問,李妤也不說,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一邊走一邊欣賞著四周的風景。

行至半路,兩人在前方覺察到另一夥人的氣息。

望雲澤地界幹淨,雖然沒有什麽橫行跋扈的盜匪,但寧殷和李妤還是警覺起來。

那夥人似乎是走累了,坐在林中的石頭上歇氣,看到寧殷和李妤走來,他們也都將目光望了過來。

看他們的衣著打扮不像是惡人,看上去都是些公子、老爺,身邊也都跟著一些護衛,倒是些有身份的人。

寧殷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這些人,這些人也在打量著寧殷,這個渾身上下沒什麽別致裝束的男子看上去有些過於普通,倒是他身後跟著的那個女子覺著有些不凡。

“你們也是來找暚慈先生的?”

有人率先開口問道,是一位中年老爺打扮的男子,語意之中並無敵意。

可寧殷卻是不知道他所說的暚慈是什麽人,不過秉持著人禮貌待我,我禮貌待人的態度,寧殷抱拳行禮,回答道:“暚慈先生是誰我並不清楚,但我們是在找一處名叫水墨竹舍的地方,不知諸位可知曉它具體在何處?”

此話一出,倒是先惹得另一邊慵懶的年輕公子一陣大笑。

問話的中年老爺也輕輕笑了一聲,片刻過後方才為寧殷解釋道:“這水墨竹舍便是暚慈先生住的地方,你們既然在尋找這地方,竟不知道自己在找何人?”

寧殷一愣,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要找的那位住在水墨竹舍的神醫就叫做暚慈,這還真是鬧了笑話了。

看到寧殷這時露出的窘狀,一旁的公子笑得更大聲了,就連坐在最遠處的那位穿著華袍的小姐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

“真是大意了,初來乍到,竟連神醫的大名都沒有打聽到……”寧殷也搖搖頭自嘲一句,同時趁著這個機會反問,“難不成你們都是去找那位神醫的?”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暚慈先生行蹤不定,水墨竹舍雖然是他的住處但這位神醫經常外出,居住在這裏的時間並不固定,昨日我的人打聽到他回來了,便立刻動身前來,若是能如願求得一張藥方,一切就都值了。”

寧殷點了點頭,空在大師隻告訴過自己那位神醫很厲害,倒是沒有具體說過他的事情,從這些老爺、公子、小姐們不遠路途都要來求醫的表現來看,這位暚慈先生在望雲澤的名氣當真是極高的。

“那不知在下可否與你們同行?我會些拳腳,在路上若是遇到危險還可以保護你們。”寧殷直接厚著臉皮問道。

這話沒讓中年男子為難,反倒是讓他身後的那位精神奕奕的帶刀護衛的眼皮皺了皺,心裏仿佛在說:你保護了,那我保護什麽?

“當然可以,不過你求醫的順序可就要排在我們後麵咯。”中年男子笑著答應,舉止和善。

“那是自然。”寧殷行禮謝過,轉身與李妤對視一眼,這女人似乎又有些不悅了。

“明明自己有手有腳,為什麽要跟他們一起?這麽慢……”李妤用僅寧殷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寧殷則是一臉沉穩地解釋:“他們都是本地人,對這裏的情況很是了解,跟著他們或許能方便一些。”

聞言,李妤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站著。

“誒,外鄉人!”

一旁公子模樣的年輕人饒有興趣地看向寧殷和李妤。

寧殷轉身禮貌性地一笑。

“你的刀不錯啊,在哪兒買的?”年輕人玩味地問道。

“這刀……從一處邊遠小城裏淘來的,不值錢。”寧殷簡單回複,不想與他多說什麽。

這倒是讓這位衣著華貴的年輕人更加來了興趣,起身走向寧殷,一邊走一邊自我介紹道:“我姓衛,是白灣碼頭衛水幫未來的繼承人,平時沒什麽愛好,就是喜歡收藏一些好刀。”

走近了,年輕人站在寧殷麵前,個子與寧殷平齊,眼神倒是看上去有些囂張地直接掠過寧殷,直直地盯著寧殷背後背著的青日孤煙。

“你這刀我很感興趣,看樣子鑄造的工藝應該有些水平,不知閣下能否割愛賣給我?”

年輕人話雖是在詢問,但語氣早就暗藏威脅,他可不是在和寧殷商量,大有一種強買強賣的氣勢。

此時,先前跟寧殷搭話的中年男子見狀,想要上前當個和事佬,卻被這衛公子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看樣子這位公子在望雲澤的。

刀是一個刀客最重要的東西,也是刀客的第二條生命,當著刀客的麵說要買他的刀,無異於想要他的半條命,這位衛公子言行舉止之間的挑釁意味已經十分明顯。

不過寧殷這次壓住了自己的性子,他不想在望雲澤樹敵,也不想惹麻煩,而是輕輕往後退了一步。

“衛公子抬愛,這刀實在是低劣,肯定是入不了你的法眼的,在下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賠錢。”

見到寧殷示弱,衛公子氣勢更盛,絲毫不肯讓步,語氣更加沉重且尖銳起來:“那我偏要買呢?”

寧殷眉頭一皺,此人果真是來找茬的,這瞎了眼的貴公子還真是哪裏都有,從出門開始就一個個的跟不要命似的往寧殷跟前送,要是換做以前的寧殷,這公子現在必定已經捂著胳膊倒地叫娘了。

就在寧殷強忍著怒氣之時,身後的李妤看不下去了,往前一步走到寧殷跟前。

“他說了,這刀,不賣。”冰冷的語氣從李妤口中輕吐而出,那衛公子聞言就欲動怒,抬眼一看竟發覺自己的衣袖上凝出一層白霜。

與其他人不同,這位衛水幫的公子是通曉靈道的,本身也有著不低的水平,但當他看到寧殷身旁那位女子的時候,一股由心而生的冰寒讓他不得不後退幾步。

“這女人……”衛公子暗感不妙,眼神凶惡地望著眼前的兩位外鄉人。

察覺到場中氣氛有些尷尬,和事佬該出來了。

“衛公子,這刀劍典藏之事咱們過後再慢慢談,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去水墨竹舍吧,順道也帶這兩位外鄉的旅人看看咱們望雲澤的風景嘛。”

中年男子笑著上前調解道,衛公子不是莽人,自然也就順著台階而下,隻是在心中暗暗記下了這點恩怨。

寧殷也不想動手,輕輕拍了拍李妤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緊,而後朝著前來調解的中年男子行禮笑道:“有勞了。”

“出門在外就該互相幫襯嘛,你們是外鄉人,我們更應該和氣一點了。”

“是呀是呀,大家既然都是去求醫的,一同結伴自然是最好了。”坐在遠處的貴態小姐在這時也主動過來搭話。

能讓衛水幫的少主碰壁,這兩個外鄉人有趣,喜歡湊熱鬧的人自然要過來露個麵。

“我叫丁靜,你叫什麽?”丁靜主動問道。

“林一,一個江湖浪人,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寧殷覺得這位姑娘直率,也不介意說出自己的“名諱”,甚至不忘介紹身旁的李妤,但一時間又沒想好給她編個什麽名字。

“李妤。”李妤拒絕編造假名,直接將自己的真名脫口而出,這倒讓寧殷有些吃驚,但仔細一想,這女人是東陸來的,背後的靠山更是東陸的大勢力,她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在這些小地方受到什麽威脅。

一旁的中年男子更是笑著說出自己的來路;“老夫名叫石玉,在白灣碼頭做生意。”

“做生意這兩個字對您來說真是太隨意了,石爺,您那兩間寶玉鋪子可是值不少錢。”丁靜恭維道,一邊說還一邊像模像樣地學起拱手作揖來。

“丁大小姐說笑了,老夫那點兒錢財在你們丁家麵前什麽都算不上……”石老板對自己的認知還是很清晰的,這位看上去笑嘻嘻的姑娘背後可有整個丁家的產業,怠慢不得,連忙回禮。

這邊的商業互吹似乎熱惱了走在一邊的衛公子,當即嚷道:“你們倆別互吹了行嗎?咱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互相吹捧的。”

聞言,丁靜和石老板互相對視一眼,不再繼續談論,繼續踏上了尋找水墨竹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