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重案

丘豹一臉陰沉地從案卷司走出來,心情異常沉重。

那女人幾句話便讓丘豹口幹舌燥,說是要給他看點好看的。

可就在丘豹頻頻點頭表達自己強烈的想看之心的時候,楊嫆卻翻手將一疊檔案撂在了他的麵前。

“寧殷同黨的信息,一共四個人,這個數。”說著,女人豎起了四根手指,這是要讓丘豹拿錢來買。

可憐的丘豹剛剛升官就被檔案室的大姐頭上了一課,四個月的俸祿一下子就沒了。

此時已經黃昏,懷著沉痛的心情,丘豹從鎮南府出來。

很奇怪,鎮南府這次的辦事效率很高,府上所有官員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響應動作尤為迅速。這要放在以前,一張通緝令從起草到發布再到粘貼,沒有三天時間根本做不下來。

丘豹晚些時分從鎮南府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印著寧殷畫像的通緝令貼滿了街巷各處,興安城人流眾多,商販往來密集,這新貼的通緝很快就成了落日酒肆裏討論的焦點。

“好年輕的通緝犯,這小子膽子這麽大,連城主府的商隊都敢劫?”

“年紀小可不代表膽子小,他們可是從歸離路走出來的,身手肯定十分了得啊……”

“可惜了,這麽好的身手偏偏要背棄契約,嘖嘖嘖。”有人打心底裏鄙夷寧殷殺人越貨的這種行為。

“不過……我倒是好奇這城主府的商隊從邊境都帶著什麽寶貝回來了?放著那麽多好路不走,專門挑了一條最凶險的路回來,想遮掩自己的行蹤卻沒想到竟然被雇傭的人給窩裏反了,真是有趣。”

“……”

酒肆裏人多了起來,大家都對張貼在街頭的通緝令頗為感興趣,開始你一嘴我一嘴地閑談起來。

“我聽說鎮南府上上下下已經熱鬧開了,那些平日裏閑散的官員們今兒就像打了雞血似的,現在鎮南府都還燈火通明地查卷宗呢。”坐在裏屋靠窗位置的痞氣男子笑哈哈地大聲說道,似乎是兩杯酒下肚起了些酒勁,臉色有些微紅,說的話也沒了分寸。

“可不是嗎!據說府司大人這次要親自操辦這案子,重案司的那些人已經全部中止任務回城了,看這架勢是要徹查到底了!”

接話的人是酒肆裏最常來的吳順,平日裏最愛說些興安城裏的新奇事,又因為他總能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所以常常在這酒肆裏很受歡迎。

“要我說啊,這通緝令或許隻是個引子,他們隻是想找到寧殷,隻要找到他,作為此次商隊遇襲的幸存者,他肯定能夠提供有用的線索,”酒肆的老板穿著一身板正的長褂長袍,手裏拿著一個自飲的玉製小酒壺從樓上走了下來。

“寧殷這個名字我聽過,南城第一聽風人嘛,混跡在南邊的少有人不認識他,此人身手不凡,學得一身聽風的本領,過去的幾年裏幫官府捉到了不少逃竄的罪犯,依我看,他不像是個見財起意的人。”

酒肆老板的觀點頗為新奇,這番話也引起很多人的深思和讚同。

“尋常財物或許真的不夠打動他,可這次城主府的商隊可是去了關外,費了那麽老大勁帶回來的肯定是稀世珍寶,可不保證他不會動心。”靠窗的痞氣男子似乎不讚同酒肆老板的看法,他認為人都是有貪念的,隻是有些人的貪念需要更珍貴的東西才能勾出來而已。

酒肆老板是一個性情溫和的人,他轉過頭看了一眼靠窗的客人,淡淡一笑:“或許吧。”

“不管怎麽樣,隻要找到這個寧殷,一切就都清楚了!”吳順點頭說道。

“唉,要是真這麽好找就好咯……”

歎息聲傳來,從一開始就坐在門外小桌旁吃麵的丘豹摟幹淨碗裏的麵,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眾人這也才注意到坐在門口的丘豹。

“豹爺,你這是怎麽了?連酒都不喝了,改吃麵了?”吳順素來與丘豹關係較好,當即走上前來疑惑地問道,同時他也注意到丘豹腰間多了一塊令牌,上麵赫然鐫刻著“重案司”三個大字。

“喲!升官兒了!”吳順見此,臉上笑意奉承,當即道喜恭賀。

可丘豹卻高興不起來,要換做平日裏,升官發財這種事他真得去城裏找個館子好好慶賀一下,但這回……

“臨時借調,苦差,不值得高興,”丘豹放下碗筷,擦了擦嘴,麵露苦澀,“讓我去抓寧殷,我這上哪兒去抓去,南邊那麽大,這小子隨便找個山頭藏起來就跟人間消失了一樣!”

吳順撓了撓頭,原來豹爺這次是被上了擔子了,略顯同情地說道:“說的也是,南域別的不多,山倒是很多,找起人來也怪麻煩的。”

“不過我可跟你們說,這案子還真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這麽簡單,那些商人的屍體我可是都查驗過了,死法很怪……”丘豹故意壓低了聲音,酒肆裏頓時也沒了聲響,落座的客人們都專心致誌地聽丘豹說話。

但還沒等丘豹說出更刺激的信息,一道身影突然就站在了丘豹的背後。

丘豹背心裏突發冷汗,當即扭頭看去,是先前一直坐在靠窗位置的痞氣男子,站起來的身形尤為高壯,隻是這大冷天的身上還穿著單薄的粗布衣裳,似乎不像是什麽有錢的客人?

當即眉頭一皺,丘豹隻覺得這個家夥頗為冒犯,但還沒有等他怒火發作出來,就瞧見了痞氣男子腰間也懸掛著重案司的青鐵令牌。

丘豹心中大驚,這重案司的令牌可就那麽幾個,沒人敢偽造,當即起身行禮。他現在是臨時借調至重案司,按理說這重案司裏所有人都是他的前輩,他可不敢得罪。

酒肆裏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今兒這位陌生麵孔就是鎮南府召回的重案司四大凶神之一?

可他的衣著打扮……未免有些太寒酸了吧!

注意到酒肆裏眾人的目光,陳愚摸了摸鼻子,他也是臨時接到的通知要求即刻趕回來,他甚至沒有時間換身衣服就回到了興安城。也得虧他回來得巧,坐在這兒喝杯酒就撞見了丘豹,要不是他及時出現,這家夥指不定還要在這酒肆裏抖出些什麽案情出來。

“走了。”

陳愚說著,話裏的意思是讓丘豹也跟上來。

不敢懈怠,丘豹將麵前放在桌子上便識趣地跟了上去,心裏頭戰戰兢兢。

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酒肆老板麵露深意,拿起茶壺大大地喝了一口。

看來興安城裏要發生些有趣的事情了。

不知陳愚是要去哪裏,這行路的方向也不像是要回鎮南府,丘豹心中有些疑惑,但卻不敢上前詢問。

“去案發現場看看。”

陳愚知道丘豹心中所惑,隻不過當他說出要去的地方之後,本就疑惑的丘豹更加不解了。

“大人,這大晚上的去那麽偏遠的地方,怕是會驚動歸離路周邊的賊匪……”丘豹自知憑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可對付不了什麽賊匪。

“怕了?”陳愚瞟了一眼丘豹,此人身板看上去倒是挺壯實,但氣息並不渾厚,周身沒有半點靈力的波動。

“我是擔心大人您的安危呀,案發現場雖然已處於歸離路最外圍,但那裏終究還是險地,您剛剛回城,要不先回鎮南府歇歇?”

丘豹可不想跟著這位大人去以身冒險,他是知道歸離路裏那些賊匪的厲害的,要看現場等天亮了再去不行嗎?非要在半夜裏瞎折騰。

聽到丘豹的話,陳愚並沒有說什麽,倒是突然頓住了腳步。

見此,丘豹暗喜,心裏暗道這重案司的大人還是通曉道理的嘛。

竊喜不過一瞬,丘豹很快就意識到事情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他雖然並不擅武,但自小機警的直覺告訴他又有什麽人在快速靠近。

破風聲自身後傳來,丘豹心頭一驚,轉頭回看。

落日暮色之下,一道身影正倚站在不遠處的高樓木欄旁。丘豹下意識地以為是城中又有盜賊出沒,探手摸向腰後的佩刀。

“陳愚你又穿得像個叫花子一樣就回來了,上次府司大人還特意叮囑你要注意重案司的儀表,又當耳旁風了?”

來者當即就取笑陳愚現在的穿著,後者聞言不曾動怒,隻是無奈的搖頭笑了笑,他這次是真的沒時間回去換身衣服。

這兩人認識?丘豹在一旁疑惑著。

“走,我們現在就去現場看看。”

“現在?我這剛回城連家都沒回,你就讓我跟著你去辦案?”男子從高處一躍而下,幾丈高的高度,他跳下來輕飄飄的,就像腳底踩了棉花似的。

陳愚可不想聽他多說,伸手就將其身上披著的大氅給搶了過來:“這天還真冷,幸好你來了,多謝。”

似乎是習慣陳愚這樣的無賴的搶奪,男子隻是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陳愚,便不再說什麽。

倒是一旁的丘豹看著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

注意到丘豹的目光,陳愚這才咳嗽一聲緩解了一下氣氛,旋即伸手介紹道:“這位是重案司的第一偵察,丁掣。”

丘豹聞言趕忙行禮,眼神之間已經上下打量過這個被稱作重案司第一偵察的人,外表上來看的確比陳愚更像鎮南府的高級官員。

“這是府司大人今天臨時借調過來的丘豹,跟我們一同偵辦這回的案子,剛剛在酒肆裏遇見就一起帶著過來了。”陳愚轉頭向丁掣介紹道,後者也簡單回禮。

“快走吧,案發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十二個時辰,再晚些去,我可真的什麽都查不出來了。”丁掣話鋒一轉,倒是反過來催促著二人。

丘豹越發覺得迷糊,案發過了十二時辰就查不出來是什麽意思?這大晚上的真要去現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