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記性

與人對敵,武人的強弱全在一口氣,氣盛則不敗,氣衰則身死。

人數或許的確可以成為左右一場戰鬥的重要因素,但不包括這些參差不齊的小魚小蝦。

訶子躲在大門後麵親眼目睹了寧殷擊倒眾人的整個過程,這完全是單方麵的碾壓,那些羅家的護衛雖然一個個人高馬大的看上去就覺得很厲害,但在寧殷的劍下都走不過三個回合。反觀寧殷,他使的劍招都算不得高深和玄妙,甚至隻是最基本的刺、點、撩、斬,卻打得對方連連敗退。

護衛們人多,不斷往前湧來,試圖以人數的優勢壓倒寧殷的,可他就像是前後左右都長了眼睛,敵人的任何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感知,完全不存在被人在紛亂中偷襲的可能。

護衛們著甲,麵色漲紅,不斷衝殺湧來。

寧殷以劍破甲,眼神冷淡,一人便是城牆。

“好厲害……”訶子忍不住感歎道,隻不過後麵的戰鬥過於血腥,他實在不忍心再看,背對著大門靜靜地等待著這場戰鬥的結束。

發出這樣的驚訝的不隻是小藥童,羅博遠簡直驚掉了自己的下巴,這些護衛雖然不是府上的精銳,但也不應該是一碰即碎的紙人啊!?就好像……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整個過程都是對方單方麵的碾壓。

“這人到底什麽來頭!”

羅博遠心中憤恨,上一次這麽生氣還是因為那個叫做寧殷的家夥屢次三番與自己作對,可眼前這個長得不起眼的家夥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啊!?

有那麽一瞬,羅博遠懷疑眼前這個家夥是不是就是那個寧殷,但不論從麵相還是身手來看都完全不像,這完全是兩個人!

“阜軒!”

羅博遠大吼一聲,一直在一旁觀望等待機會的阜軒終於是動了,一手抓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把劍,身形狂暴如風,從寧殷的後背攻殺而去。

他以為這是寧殷的死角,他也以為自己終於是等到一個絕佳的出手機會。

但最後的結果似乎是他想多了。

在阜軒襲掠之間,寧殷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動作,而後在阜軒震驚之間扭頭看著他。

這是一種十分平淡的眼神,平淡當中隱藏著一絲殺意。

“怎麽可能!”阜軒大驚,這人後腦勺上都長著眼睛嗎?

但既然已經出手便沒有再收招的說法,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長劍在手中扭轉,全部的氣力盡數匯聚於劍中。

而寧殷站在原地不動,聽風術將整個戰場盡收眼底,包括阜軒現在的一舉一動。抓劍,蓄勢,龐大的靈力匯聚,就等著阜軒進入自己的斬殺範圍。

“拚了!”

牙關緊咬,阜軒也沒有再退避的機會,少主在看著呢,他身為羅家的人,自然是不能在關鍵時刻展露軟弱。

兩者交鋒,劍刃相擊,力量對衝。

寧殷心神一動,昭炎再度施展開來,無形的火焰襲向阜軒,眨眼之間便將阜軒使劍的那隻手給直接灼傷。

高溫炙烤下,以人的身軀是很難抵禦的,阜軒心中慌亂,急忙後撤,卻不料被寧殷在這一空檔之間抓住了反攻的機會,一劍砍在阜軒的肩膀上。

遭受重擊,阜軒的身形跌跌撞撞地往後摔倒,最不幸的是他在最後止住身形的時候踩碎了一個裝藥的壇子。

小藥童剛剛可交代過了,那些壇子可金貴得很,裏麵都是很寶貴的製藥材料,要是打壞了的話暚慈先生一定會生氣的。

刷——

水墨竹舍的大門被大力地推開,小藥童一臉陰沉的看向阜軒,稚嫩的眼眸中閃爍著難以遏製的怒火。

“你打碎了先生的藥壇!”訶子怒吼,聲音過於稚嫩,但不難體會到聲音中的憤怒。

遭受重創的阜軒哪裏還顧得上這些,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小藥童,肩膀上的傷口流出大量的鮮血,他的右手已經失去了握劍的力量。

不過不等阜軒再做反應,恍惚之間一道寒芒襲來,他甚至沒有看清楚是什麽,右手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整個人的身形再度被擊飛了出去。

“人家都說了,這些壇子碰不得。”

寧殷冷冷地注視著倒飛出去的阜軒,他飛擲出去的那一劍直接刺穿了阜軒的右手,不僅讓他現在徹底失去了再戰的能力,如果沒估算錯的話,這家夥後半輩子都握不穩劍了。

倒飛出去的阜軒被寧殷一劍釘在了半截木樁上,利劍洞穿了他的手掌,他的氣息也不再強勢,幾度萎靡。

而這一切都將羅博遠給完完全全地嚇住了,除了倒地哀嚎一片的著甲護衛們,現在就連自己最得意的貼身護衛也徹底沒招了,可是以阜軒的實力怎麽會被人如此簡單的就擊潰了?

寧殷一步步朝著羅博遠走來,這個向來驕縱慣了的羅家少主久違的感受到了恐懼。

“怎麽樣啊羅公子?還要接著打嗎?”

寧殷一邊走近,一邊冷笑道,完全不顧羅博遠的身份。

打?還拿什麽打?羅博遠麵色鐵青,緊張兮兮地咽了一口口水,難不成要自己拿著劍去跟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打?

羅博遠心情複雜地低下了頭,生怕寧殷將自己也釘在木樁上。

忠心耿耿的阜軒見到寧殷走近,強忍著身上的傷痛將釘住自己的利劍給拔了下來,而後踉踉蹌蹌地站在少主身前,將其護在身後。

“少主莫怕,我還在!”

見此,寧殷略微一愣:“喲嗬,還挺忠心。”

但現在的阜軒整個右臂都喪失了活動力,寧殷想要了解他簡直輕而易舉。

阜軒當然知道對方的強大,但他是羅家的人,老爺交代自己一定要保護好少主,隻要自己還站著,就一定不能讓少主受到傷害。

“你們走吧,先生最近不見客。”

小藥童子這個時候冷冷地說道,他知道這位羅公子有些背景,若是真的將他怎麽樣了一定會惹很多麻煩。

羅博遠看著小藥童,隻不過如今的他再也囂張不起來,最後往水墨竹舍裏深深地看了一眼,直接扭頭離去,全然不顧這些受傷倒地的護衛,以及拿命保護他的阜軒。

“嘖嘖嘖,你這主子……”

寧殷剛想調侃兩句,阜軒不想聽,也直接提著劍跟上羅博遠的步伐。

“記住了,以後不準在暚慈神醫的地盤撒野,要是以後再犯,可就不會像今天這麽輕易地放過你們了。”寧殷的吼聲傳來,鑽入羅博遠的耳朵裏,雖然惱怒,但現在他實在沒有底氣再與這家夥叫板,隻能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寧殷,而後加快速度離去。

至於這些受傷的羅家著甲護衛……他們雖然覆甲,可寧殷的出劍可都是朝著護甲沒有覆蓋到的部位而去的,這些人當頭吃了一記悶虧,個個身上都掛了彩,但傷勢並不致命。

寧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後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低吼著說道:“躺地上幹什麽?都還不快滾?等著我真的殺了你們嗎?”

話音伴隨著實質般的殺意,一語即出,嚇得這些護衛們心中一顫,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三兩成隊地逃了去。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訶子方才上前小心翼翼地收拾著被打碎的藥壇,這裏麵裝著去年冬天暚慈先生用苦須草泡製的藥酒,是可以治風寒的。

“可惜了這藥酒,古鈴江畔的漁民很容易沾染風寒,暚慈先生專門為他們準備了這些藥酒,原本打算過幾天就給他們送去的……”訶子有些心疼地歎道。

這時,從院子裏傳來幾聲爭執。

“攔著我幹什麽!我要去挑了那些囂張跋扈的東西!”

蘇煙秋手裏抓著她那火紅的長槍,氣勢洶洶地往院子外麵走,嘴裏嚷道:“不就是羅家的少主嗎?你們怕,老娘可不怕!一槍下去讓他們羅家徹底絕後!”

有仁和景承連連將她給攔住,他們知道蘇煙秋的脾氣,她說要挑了羅博遠就一定會做到,可那樣也相當於告訴外界暚慈與他們這些人有關係,這樣一來勢必會影響到後麵的計劃。而且,羅家在望雲澤勢力不小,要是他們的少主在暚慈神醫的住所被人挑了,羅家那位老爺子怕是會直接帶人燒了水墨竹舍,這不就等於拉暚慈神醫下水了嗎?怎麽想都覺得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不用追了,這次就先饒了他們吧。”

寧殷上前勸說道,隨手將一把羅家護衛用的長劍給扔到地上,這劍雖然不算什麽好東西,但用起來倒是趁手,寧殷甚至有一種在易容期間就拿這劍當做武器的想法了。

然而外麵打得熱火朝天,裏屋的暚慈卻悠哉悠哉地坐在小院裏喝茶,見到寧殷走回來了,順手從一旁拿出一個杯子為他倒上了一杯。

“嚐嚐,今年的新茶。”

寧殷看著暚慈,神醫優哉遊哉的模樣與剛剛外麵劍拔弩張的氣氛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由得在心中暗歎這位神醫的心還真大。

“羅家的人是不是一直都這麽囂張?”寧殷坐下來,拿起茶杯,先是問道。

“望雲澤裏這些個四大姓氏家族啊,哪個不囂張?”暚慈撇撇嘴,似乎對這些人頗為不待見,“每個月總有那麽幾撥人來求藥,真是煩死了。”

看得出來,暚慈是真的很反感那些權勢家族的人來求藥,他都快將“嫌棄”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這回他們應該是長記性了,估計最近好一陣子羅家的人都不會再來了。”

寧殷喝了一口熱茶,味道略微有些苦澀,他不是很喜歡。

不關心這個,暚慈抬眼仔細打量著寧殷這張新臉皮,連連問道:“怎麽樣?這臉皮還習慣嗎?”

“還湊合吧,新的臉皮新的身份,若是遇到熟人,連以前的手段都不能隨意使用,實在是有些不爽。”寧殷癟癟嘴,剛剛要不是他用昭炎勉強足夠對付那些家夥,今兒怕是要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