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請客

出發前,薩拉尋對這支小隊給予了很高的厚望。

按理說有不化功在身的賈鑰應該足夠對付寧殷才對,況且還有鎮南府中最擅長追擊和戰術配合的鐵索七雄,這樣的人員配置將寧殷擒回來應該可以辦到才對。

但薩拉尋始終都犯了一個錯誤,他太低估寧殷的手段了。

這個南城第一聽風人遠比傳聞中更加不可預測,在過去的時間裏寧殷越來越超脫薩拉尋的預估,從而一次次在寧殷身上失利。

這位鐵血的府司大人原本期待著賈鑰凱旋,但這下看來,等待他的隻有手下的冰冷的屍體了。

寧殷喝退了鐵索七雄,並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其實他要是想將這些人都殺了並不難,隻是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況且如今他對昭炎的使用還算不上熟練,若是強行擊殺這七人難免會有失手。

“回去告訴薩拉尋,我與他之間的恩怨早晚有一天會算清的。”

寧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死裏逃生的七人絲毫不敢轉身去看一眼,反倒是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望著灰溜溜地撤走的鎮南府一行人,寧殷麵無表情,他知道,放走了這些人,後麵鎮南府會派更厲害的角色來追殺自己,無窮無盡。

“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有仁從竹林當中走了出來,他知道,寧殷不讓他們出手是在保護他們,這是寧殷一貫的做法,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將自己的夥伴拉下水。

摸了摸鼻子,寧殷毫不在意,同時將手裏的長槍揮舞出幾個漂亮的槍花,不禁讚歎道:“這槍使著還真順手,不愧是赤練鐵所鑄造的兵器。”

沒等他多體會一會兒這兵器的手感,火紅的長槍刷的一下便從他手裏飛走,重新回到蘇煙秋的手中。

“要不放棄你這身刀術,跟我學槍?”

她笑著說道,長槍被她握在手中,這個英姿颯爽的女人配上這杆火紅的長槍還真是帥氣。

寧殷隨後搖了搖頭:“我還是更愛我這把青日孤煙。”

說著,寧殷將青日孤煙放回刀鞘,環顧一番四周,此番戰場已經沒有再久留的必要。

“接下來去哪兒?”有仁隨即問道。

這個問題倒是問得好,寧殷雖然已經打算找機會回到南域,但以何種方式回去他還真沒想好,現在港口應該都貼著自己的通緝令,船票可不好買,況且若是這麽大張旗鼓地回去不就等於自投羅網嗎?

寧殷撓了撓頭,毫無頭緒,這才幾天時間過去,就連望雲澤都不安生了。

就在這時,竹林當中再度傳來一陣攢動,寧殷並不感到驚訝,因為自從賈鑰帶人來圍追自己開始,這夥人也在後麵悄悄跟著,一開始寧殷以為他們也是跟鎮南府那些人一夥兒的,直到寧殷將賈鑰徹底擊殺,這些人都沒有顯露身影的意思。

“不知是哪方的客人,還請現身說話。”

寧殷朝著竹林的方向呼喊道,他並不感到緊張,聽風術狀態下他知道對方隻有三個人,而且氣息並不強。倒是他身旁的景承和蘇煙秋有些激動,各自抓著手裏的武器就準備衝出去。

“嗬嗬嗬。”

一陣清朗的笑聲從竹林中傳來,而後有一道人影率先從中跨步走出。

是一個模樣俊朗的年輕人,頭發被他幹練地束在腦後,穿著一身淡褐色長衫,手裏沒有武器,看樣子像是哪家的公子少爺。

“不愧是聽風人,我這藏匿的手段在你眼裏實在是不夠看了。”

年輕人搖頭笑了笑,似乎是在自嘲,其身後又接連走出兩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上裹覆輕甲,腰間帶著刀劍,站在年輕人的身後,氣勢非凡。

“你是?”寧殷很顯然不認識眼前這名男子,隻不過他並沒有從這人身上覺察出殺氣,寧殷的神色依舊緩和。

年輕人輕輕一笑,臉上盡顯和善,而後雙手抱拳微微行禮,直接誇讚道:“久聞寧殷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年輕英傑,先前的身手也讓在下看了眼,當真是厲害。”

身後兩名護衛原本緊繃著的身子也隨著主人的彎腰行禮而所有放鬆,也紛紛抱拳行禮。

“我叫柳月,是望雲澤的碼頭首席值守。”

年輕人將自己的身份說開,當“碼頭首席值守”幾個字落入有仁等人的耳中時,寧殷能感覺到他們有所震驚。

望雲澤地處三國交界,島群之上誕生如今的白灣碼頭,這裏不受任何一國管轄,但也有著他們自己的守衛機製。鎮守望雲澤的是一位素來不與世人見麵的舵主,這位舵主是望雲澤最高武力的象征,而在這舵主之下便是碼頭大小事務的直接管轄者——值守。碼頭值守一共有五位,四大勢力各有一個名額,而作為舵主的傳話人即是為第五個值守,作為首席統籌著所有的事物,簡單來說,碼頭首席值守便是整個望雲澤除了舵主以外最高權的人。

寧殷對望雲澤的了解並不多,但這些基本規則他還是知曉一二的,眼前之人自稱是碼頭首席值守,寧殷自然是要禮敬幾分,但如今自己可是鎮南府的通緝犯,想必自己的通緝令現在也已經貼滿了白灣碼頭,這個時候碼頭值守找了過來……

寧殷的心神一沉,從場麵上的武力估算來看,自己應該有不少的勝算。

“寧殷先生不用緊張,我不是來逮捕你的,”柳月笑著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惡意,身後的兩位護衛也沒有拔刀相向的意思,隻是靜靜地站著。

心中疑惑,不是來抓自己的?那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不知閣下特意到此所為何事?”寧殷直接問道。

“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我家舵主大人想要見見你。”

柳月說話的時候很隨意,好像他這個傳話人真的隻負責傳話一樣,也並沒有見他將望雲澤中最神秘的舵主吹噓的有多高,更像是在互相引薦朋友。

“舵主?”

寧殷盯著眼前的年輕人,這個叫柳月的家夥真是碼頭首席值守?還一見麵就說要帶自己去見望雲澤的舵主?

就在寧殷心生懷疑的時候,身後的有仁上前輕聲說道:“我常年跟值守府的人有過來往,他的確是望雲澤的首席值守。”

嗯?連有仁這家夥都說是真的了?寧殷這次總算有幾分相信,繼續試探地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柳月微微往前一步,做出一副請客的姿態:“請寧殷先生移步。”

話語輕淡,語意雖然依舊柔和,但很明顯話語中多了一絲強勢。

寧殷不喜歡被人逼著做事,當即就覺得有些惱怒,不過還未等他發作,柳月又繼續說道:“我家舵主還說了,寧殷先生若是執意不願去,就安排我們滿足你任何一個要求,以示感謝。”

這話倒讓寧殷覺得有意思:“感謝我?我可不記得我與你們值守府有過什麽來往,又何必說要感謝我?”

柳月看了看四周,此地先前也被妖氣彌漫,現在妖氣雖然都已經散去,但從空氣中還是能覺察到有一絲異樣。

“寧殷先生幫望雲澤徹底除掉了妖禍,還救了這麽多古鈴江畔的漁民,這份恩情我們自然是記載心裏的。舵主吩咐過,隻要不是什麽特別苛刻的要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你。”

柳月行禮說道,這是他作為碼頭首席值守向寧殷此番除妖的感謝。

望雲澤的舵主親自嘉獎,這可是很高的獎賞了,但寧殷卻沒有先感到高興,而是另有深意地感慨道:“我前腳剛將這裏的妖祟清理,你們後腳就得知了所有的情況,值守府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柳月臉上掛著笑,靜靜地聽。

“你們既然有這麽多門道,當初古鈴江畔鬧妖氣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前來馳援?”

寧殷的問話過於直接,這無疑是站在值守麵前打他們的臉,問題直指這些望雲澤的守護者有瀆職的嫌疑。

空氣突然間很安靜,就連一旁的有仁都覺得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柳月靜靜地注視著寧殷,這個傳聞當中的聽風人果真不一般,敢在望雲澤地界這麽跟自己說話的找不出第二個了。

“寧殷先生教訓的是,這的確是我們的疏忽,隻不過當我們發現這些異象的時候,你和暚慈神醫已經趕來,並且事態一直都在你們的控製之下,我們自然是沒有再插手,”柳月沒有生氣,反倒是用很溫和的話向寧殷解釋著,“若是你和暚慈神醫都無法解決這場災禍,後麵的事情自然是由我們值守人員來做了。”

“倘若我們失手,你會打算怎麽做?”寧殷追問。

“封鎖整個古鈴江畔。”

“然後呢?”

“舵主大人會親自前來處理,當然,這期間免不了會有無辜百姓傷亡……”

寧殷看著柳月,這位碼頭首席值守說話很冷靜,不怒而自威,雖然身上也帶著一股子官味兒,但並不濃鬱,比鎮南府那些人好多了。

“還真是深謀遠慮啊……”寧殷感慨,話裏有好幾層意思。

柳月的臉上依舊噙著笑,好像並沒有因為寧殷剛剛的直言而感到惱怒。

既然人家都親自前來邀請了,寧殷也不能掃了人家的興,起碼現在看來,這些人沒有什麽壞主意,至於那位神秘的舵主……寧殷其實也一直很好奇他的身份。

“你們舵主……是個怎樣的人?”

寧殷頗有興趣地問道,柳月聞言眨了眨眼,而後微微一笑。

望雲澤的舵主代表著望雲澤最高的武力,他們曆代相傳,凡是被指定為舵主的人便是整個望雲澤的守護者,同時在卸任前也永遠無法離開望雲澤。

寧殷也隻在傳聞中聽說過這些,自從戰國時代以後,東陸幾乎很少再有大規模戰事,尤其是像望雲澤這種本來就平靜的地方更是很少再有爭端,所以那位舵主出手的機會並不多。

舵主是誰?叫什麽名字?住在哪兒?實力到底如何?

……

諸如此類的問題無人知曉,但從未有人懷疑過舵主的存在,他就像一道屏障,將整個望雲澤都籠罩在和平與安寧之中。

舵主隻邀請了寧殷一人,有仁等人隻能先回到白灣碼頭等寧殷的消息,雖然讓寧殷一人去麵對舵主實在是有些冒險,但那可是舵主啊,這樣的命令又如何能違背呢?

“老地方等你。”有仁隻是這樣說著,便帶著其餘人先行離去。

寧殷跟著柳月搭乘小船來到一座小島,為了防止舵主隱居的地方被人知曉,寧殷的眼睛被蒙住,耳朵也被塞住,直到小船上了岸方才解開了他身上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