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昭炎

“昭炎……”

寧殷重複著這個名字。

那柄長劍之上突然燃起一團火焰,那……似乎是火焰,雖然看不見它到底是什麽模樣,但寧殷的感知絕對沒有錯,那是一團擁有著極度高溫的火焰,無色無形,十分可怕。

被長劍釘住的妖氣像是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吞噬、消滅,最後化為烏有。

“好厲害!”

寧殷發出感歎,能對妖氣產生如此作用,這名叫昭炎的火焰當真是霸道!

玄清子輕笑一聲,手指微微一動,那團無形的火焰突然開始分散,化作漫天星點,而後像是受到某種指令的牽引,竟直接朝著寧殷撲來。

後者沒有防範,確切地說他根本沒有反應的機會,昭炎的速度太快,似乎直接透過空間直接燃燒過來,寧殷整個人都被這團火焰全部包裹,熾熱的溫度讓寧殷身上的衣袍瞬間化為灰燼,但奇怪的是如此高溫竟然沒有對寧殷的皮膚造成損傷,他隻感覺到一陣溫暖。

“我將要傳承給你的便是我這一生最得意的創作——術法‘昭炎’。”

玄清子心神一動,寧殷身上被燒毀的衣物重新複原,雖然這裏隻有他們兩個爺們,但赤身**接受傳承像什麽話,再怎麽說他玄清子當年也是在戰國時代留下赫赫英名的人物,該有的形象還是要有的。

寧殷被昭炎包裹著,身上的衣衫不斷幻化,而後披上一件略顯正式的黑色衣袍,衣服很合身,材質看上去也很不一般,尤其是領口和袖口的飛針刺繡相當有手藝。

玄清子滿意地點點頭,這衣服是他年輕的時候遊曆世間穿過的,沒想到尺寸與寧殷如此貼合,這似乎是某種默契和巧妙,仿佛命運之中他便與寧殷有此一緣。

很喜歡身上這身衣服,寧殷就欲躬身行禮,卻被玄清子用昭炎強行止住了身形,示意他不拘泥這些禮數。

抬抬手指,無形的火焰從寧殷身上脫離,而後匯聚在他的手掌心裏。

那的確是一團火焰,雖然難察其形,但那股能夠使空間扭曲的溫度絕對不會有錯,寧殷甚至有一種感覺:就算他將大黑天全部施展開來恐怕也無法抵擋這火焰。

它……似乎不屬於世間任何一種力量,就像李妤身上的寒煞,強大而又神秘。

“我曾在天山峰頂禪坐,悟道十年,得到一絲感悟,根據日月變化創造出這門術法,它衍生於世間靈力,但又脫離靈力,世人稱之為‘陰陽’,”玄清子手指輕動,寧殷能感受到那團無形的火焰在他手中不斷變化,“其實創造昭炎的靈感來自於鬼道一脈,他們那些修煉鬼道的人雖然古怪,但使用的招數卻都是脫離靈力的陰陽之力,這力量很怪,比掌握靈力要困難得多。”

玄清子又扭頭看向寧殷:“你身上的秘法施展的時候也有一種陰陽之力的味道。”

寧殷一愣,大黑天麽?老爹曾說過,大黑天的來源過於隱晦,寧殷現在都不知道大黑天究竟是怎樣的一門秘法,玄清子前輩說的沒錯,當初他在看到斬淵釋放出的那道封印之力的時候的確察覺到了有一種熟悉的味道,那股味道……跟大黑天有異曲同工之處。

“實不相瞞,我對我身上的秘法知之甚少,老爹隻讓我修煉用來保命,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告訴我。”

“無妨無妨,那是你的秘密,不必講給我聽。”

老前輩的話總是讓寧殷感到很安心,他就像是真的將自己當做他的弟子,言語當中盡顯柔和。

“你能修成這身頗具陰陽之氣的秘法,那就足以說明你有駕馭陰陽的能力,如此一來倒是更適合接受我這手昭炎了。”玄清子滿意地看向寧殷。

被老前輩一連誇讚,寧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轉而看向他手裏的昭炎,正聲說道:“這昭炎,似乎可以壓製妖氣。”

玄清子大笑一聲,感歎這小子觀察得如此仔細!

“世人都害怕妖獸,也忌憚妖氣,妖氣雖然霸道,但也並非沒有弱點,世間靈力的確很難抵擋妖氣,陰陽之力就不同了,這是一種脫離常規靈力認知的力量,實戰中也可以很清晰地看出它能對妖氣造成直接的壓製,甚至可以將其消滅。我當初在天山悟道之時便是想要找出一種能夠對抗妖力的手段,將肆虐在東陸的妖怪盡數誅殺!”

玄清子的話雖然輕,但語氣中充滿了對妖類的憎恨。

“戰國時代,諸侯割據,東陸內戰頻頻,遠在極南之地的妖獸趁著東陸邊防空虛便侵入而來,百姓如何擋得住那些東西?一時間人間化作了地獄,東陸成為了妖獸的樂園,死在那些東西手裏的百姓難以計數……”

語氣越發沉重,而隨著玄清子情緒的越發波動,他手中的昭炎也在不斷變化,溫度節節攀升,仿佛要燃盡整個空間。

寧殷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看得出來玄清子前輩與妖獸之間有著很大的仇恨。

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態了,昭炎的溫度若是再往上升……可就要連這片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幻境空間都要燒掉了,心神一動,昭炎在他手中平複下來,老者的情緒也冷靜很多。

“你且謹記,我傳授給你昭炎,若是將來有一天東陸再被那些妖怪入侵,你不可退居自保,必須護得一方平安。”

這似乎是玄清子的條件,但這樣的條件對寧殷來說根本不算什麽,就算他不說,寧殷也沒有理由置身事外。

“蒼穹海的對麵就是妖怪大陸,從我記事起便聽說過很多關於妖怪的傳說,它們曾經在東陸造成禍亂,如今雖然被驅逐了出去,但傳言總說有一天它們會卷土重來的。我的家在南城,東陸最南邊的一個小城,若是妖怪襲來,南城必定是第一個遭殃的地方,那裏有我的家人,有我的朋友,就算前輩不囑咐我這些,我也一定會與那些妖類殊死作戰。”

寧殷似乎是想家了,說話的時候眼眶熱熱的。

年輕人的話總是讓人感到有一股熱血在血管裏燃燒,玄清子看著眼前的寧殷似乎也回想起了當初他在世間行走時候的樣子,他與眼前這個後輩有很多重合,仿佛命中注定了他有一天會將自己最得意的東西交給這樣一個後人。

而這,便是命運。

玄清子伸手示意寧殷走過來,後者緩步上前,以為老者是有話想悄悄跟自己說。

但老者隻是伸手點在寧殷的額頭上,一股龐大的信息不斷湧入寧殷的腦海,是記憶、是文字、是玄清子前輩的一腔熱血,但最後所有的信息都匯成兩個字——昭炎。

據說高手傳道都是采用醍醐灌頂的方式,寧殷一直想要領會一番,這下終於是如願,玄清子隻是輕點自己的額頭便將昭炎的所有修行方式都傳給了自己,腦袋脹脹的,太多的信息湧了進來,這感覺可一點都不奇妙。

昭炎,無形之火,無色之火,是火,又不是火。

寧殷盤膝而坐,雙手結印之後合十置於胸前,將這術法的口訣默念,片刻之後,一縷細微的無形火苗在他胸前匯聚而出,隻不過這體量與玄清子先前隨手展示的要弱了很多。

“昭炎歸類於術法又區別於術法,它隻能生死相傳,這術法是我所創,如今我已身死,便將這縷火苗傳給你,你能將其使用到何種程度全靠你自己的造化了。若是你將來在臨終前遇到合適的人也可以將其傳承下去,作為對抗妖類的一大手段。”

運轉術法,寧殷能清楚地感受到昭炎的變化,這力量很強,他現在隻敢微微催動。

而隨著他將昭炎完全掌握,他右邊那隻眼睛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瞳仁變成了白色,那是昭炎承認這個繼承者的表現。

玄清子很滿意地笑著,寧殷的天賦很好,昭炎完全沒有排斥這個繼承人。

“好了,傳承結束,老夫這一生的任務完成了,將來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了。”

玄清子的身體開始變得越發虛幻。

得此傳承,寧殷心中無比感激,深深地朝著這位白須白發的老者鞠了一躬,從某種程度來說,寧殷現在就是他的弟子。

“世人不會忘記前輩,望雲澤的百姓永遠感謝前輩的付出。”

玄清子欣慰地笑了笑,他這一生征戰無數,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哦對了,”老者突然想起了什麽,在袖袍裏一陣翻找,最後掏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古書扔到寧殷懷裏,“這是老夫平生使刀的心得,也送給你了,小家夥……”

老者的身影迅速消散,隻留下寧殷呆呆地站在原地。

“《觀刀三千卷》,這名字……好生霸氣!”

寧殷翻看著手中這本斑駁的古書,裏麵赫然記載著無數與人對敵的刀法心得,每一個字都是玄清子老前輩親手書寫。

心中感慨受此大恩,寧殷朝著玄清子身影消失的方向再度行禮,隻不過在等他起身的時候,周遭的幻境開始破碎。

“前輩!”

寧殷大吼一聲,整個人直接從地上坐了起來,晃眼一看,四周幻境不再,映入眼簾的是古鈴江畔。

幻境消散,這裏是現實。

“喲,總算醒了。”

見到寧殷終於蘇醒,坐在一旁守候多時的有仁也感歎一聲,起身走了過來。

“有仁?”寧殷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熟悉的人,“你怎麽來了?”

有仁輕笑一聲,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可不隻是我。”

“你這家夥來到望雲澤也不來找我們,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兄弟?”景承裝作很生氣的樣子說道,隻是演技太差,眉梢上的笑意都快壓不住了。

蘇煙秋不喜歡說話,隻是走近前來將水壺遞給寧殷,臉上凶色不再。

“你們……”

寧殷很驚訝的看著這三個家夥,原本打算解決完古鈴江畔的事情再去找他們,沒想到他們倒先找了過來。

“為了救你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檀神冰露都給你喝了兩瓶,哎呀呀。”

輕歎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暚慈看到寧殷昏睡了這麽久終於醒了過來,心裏也踏實多了。

“我救了那麽多人,唯獨你最特殊,所有方法都試過了,就是不肯蘇醒,差點以為你真的要嗝屁了。”

寧殷搖頭笑了笑,並沒有把在幻境中接受玄清子傳承的事情說出來,而是起身捏了捏拳頭,力量又回來了,五髒六腑的傷勢也好了很多。

“多謝暚慈神醫!”

寧殷朝著暚慈行禮拜謝。

“不必言謝,”暚慈一隻手按在寧殷的手臂上,繼續說道,“你是我見過的最特殊的人,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恢複過來。你這身體……有些強得離譜,我的藥最多隻算是輔助你恢複。”

寧殷撓了撓頭,大黑天秘法是刻在他的骨子裏的,他這身血肉早已不能用普通人來相比,每一次受傷都能很快恢複。

“你看看這是什麽。”暚慈說著往寧殷身後一指,一個小東西突然竄了出來,死死地抱住寧殷的大腿。

寧殷有些驚嚇,著眼一看原來是一頭小妖獸,渾身鱗片泛著霞光,小小的樣子煞是可愛。

可望雲澤哪裏來的妖獸?

寧殷一手抓在它的後脖頸上,提起來仔細一看,這小家夥長得精致,頭頂兩隻犄角倒是奇特,這模樣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麒麟?”

寧殷依稀從幾處特征分辨出這小妖獸就是之前的那隻麒麟,隻是這模樣有些大不一樣了,旋即一臉疑惑地看向暚慈。

“吸收了雷鵬的妖丹,這小家夥算是重獲新生,這個樣子才是它本來的模樣。”暚慈解釋道。

寧殷喜悅地打量著這個小玩意,但很快他的眼神就沉了下來,問道:“李妤呢?”

眾人安靜,而後都將目光望向了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