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窮小子進城，豪不到哪裏去
一轉眼便到了早上五點多。天還沒有亮。
一輛老舊的綠皮巴士，晃晃悠悠地駛進了站台。江小軍和阿龍從角落裏鑽了出來，走到了站台上，準備上車。
這時，那個凶神惡煞的身影朝著站台的方向，一路衝來，嘴裏喊著：“小兔崽子，你要敢上車，我就滅了你！”
這聲音對於江小軍和阿龍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們朝著那人的方向看去，果然，暗夜中，劉玉玲手拿掃把，正張牙舞爪地跑著。
看到這幅可怕的景象，一隻腳已經踏上巴士的江小軍不由得緊張。他咽了一口口水，另一隻腳遲遲不敢再往前邁。
緊跟而上的阿龍，看出了劉玉玲對江小軍的震懾力，不由地推了他一把。
“都到這份上了，還怕什麽啊！上啊！”
被阿龍這麽一吼，江小軍這才回過神來，忙往車裏走。
而阿龍卻沒有緊跟而上，他朝著司機揮手道：“張叔，您幫個忙趕緊發車，我兄弟今天要去中心城的大公司麵試，別讓他遲到了。”
司機微笑著點了點頭，按下了車門的開關。門將要關上之際，阿龍又朝著慢吞吞的骨骼機器人的屁股，來了一腳，將它踹進了巴士。
坐在窗前的江小軍，緊張地看著窗外。劉玉玲揮舞著掃把就朝阿龍打去。
阿龍一邊抱頭躲著，一邊衝著江小軍大喊：“我們在中心城會合……”
就這樣，車快速地朝著寬敞、筆直，卻淒涼無比的公路駛去。劉玉玲反身來追巴車，可是為時已晚，以她的速度根本沒辦法追到。
江小軍看著憤怒的母親，滿心都是愧疚。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橫下一條心，發誓一定要在中心城闖出一番天地，用自己的成就來取得母親的原諒。
“你媽啊，這麽多年了，脾氣一點沒變。要知道，兒大不由娘，該放手時就要放手。孩子長大了，就應該去外麵的世界闖一闖。”
司機張叔安慰起了江小軍。
柳花街不大，江小軍和老媽在街麵上開了二十年的麵館，街裏街坊的也都互相了解。江小軍是柳花街難得的人才，此刻張叔也不由得把他當成柳花街的驕傲，想要幫他一把。
張叔的這一翻話，更是令江小軍卸下了心裏的包袱。他不由自主地坐正，雙眼看向遠方。他暗暗提醒自己：江小軍，向前看，不要向後看，相信自己能行！
到達中心城之後，江小軍帶著骨骼機器人找到了一家非常便宜的地下旅館，打算住下來。
踏進這家旅館，眼前的景象令江小軍起了一聲的雞皮疙瘩。
他不敢相信，全球最繁華的都市，擁有最高科技的智能城市，居然也會有這麽醃臢的地方。他也從來沒想過，世界上居然還有比柳花街更髒亂差的地方。
辦理入住的前台並不在地麵之上。江小軍必須先下數級樓梯。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樓梯旁的牆壁上流淌著黃的黑的不明**，空氣裏彌漫著糞便的臭味，尿騷味，以及黴菌的味道。
此刻，江小軍有些後悔來到這裏。他開始有了要離開這裏的想法。這時，他拿出了手機，看了一眼賬戶的存款，不禁長歎了一口氣，繼續朝下走去。
走到樓梯的盡頭，他看到一個小的櫃台。櫃台後麵站著一個渾身是刺青的大哥，他戴著神經元芯片，翻著白眼，嗬嗬的樂著。
江小軍猜測，他大約是在使用虛擬空間。
江小軍用指關節敲了敲櫃台，喚醒刺青大哥。接著，將手機上的入住信息交到了他的麵前。大哥不耐煩地把房間鑰匙丟到江小軍的麵前。
那鑰匙上粘著類似於鼻涕的黑黢黢的髒汙，江小軍遲疑了片刻，咬緊牙關，拿起了鑰匙。他看了一眼掛在鑰匙上，寫著房間號的紙片，然後朝著櫃台一側的昏暗的長廊走去。
長廊兩側交錯分布著客房。江小軍一邊走，一邊辨認著房間號。
在這一過程中，他遇到了渾身上下隻有大腦是原裝，其它全是義肢的男人。
打扮妖嬈，身材修長的女人。
一邊打掃一邊撿垃圾的老人。
這些麵色慘白，神態詭異的人，使得這昏暗的空間更加詭秘。
江小軍感到毛骨悚然，不自覺地低下頭，加快了尋找房間的腳步。
終於，江小軍在長廊的盡頭找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快速地打開門，待骨骼機器人也進來了之後，重重地鎖上門裝上安全鎖，才緩一口氣。
他打量了一番房內，比屋外好不到哪裏去。
牆上留有一些子彈射擊的痕跡。一把深綠色的布沙發上，有一大塊血漬。床單上有暗黃的，暗紅的不明**的痕跡。
江小軍越看心裏越毛。
可是沒有辦法，如果今晚他找了一家稍微正常一點的旅店，他的錢就無法支持他和阿龍在中心城裏呆一周。一旦明天的麵試不成功，再沒有錢的話，他就隻能打鋪蓋卷回家。
那今天這場大逃亡還有什麽意義呢？！
想到這裏，江小軍心一橫。當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那些惡心的東西，然後拿出電腦，在**找了一片幹淨的地方坐下，開始為麵試做準備。
江小軍收到了兩份麵試邀約。
一個來自全球頂級虛擬技術公司——“銀河係工廠”。他們正在招聘“夢幻樂園”的網絡安全員。
“夢幻樂園”是全球最大的虛擬世界，它的底層技術也是人機互聯。江小軍覺得自己還算適合。這家公司非常有錢，他們光靠賣神經元芯片就賺得盆滿缽滿。
“夢幻樂園”神經元芯片有強大的增強感受的作用。
根據人在不同的虛擬空間的活動，可以讓神經在其中感受到，冰冷的盔甲觸碰到皮膚時，所產生的寒意。
被火燒時產生的灼燒疼痛。
刀槍刺進身體也會有痛感。
死亡的時候會有窒息感。
重生的過程，模擬嬰兒的降生，能讓人體會一種從產道擠壓、旋轉時的真實感受。
江小軍打了半年的工，才買得起一塊體驗感如此之好的神經芯片。現在正用來操控骨骼機器人，算是大材小用了。
這麽算下來，“夢幻樂園”網絡安全員的工資大概率是非常高的。
另一個麵試邀約來自“新世界公司”。他們正在招聘“火星改造工程”的星際智能機器人駕駛員。
“新世紀”是一家新興公司。目前的業務分為兩大塊，一塊是太空業務，一塊是虛擬業務。
江小軍要麵試的崗位是，通過一根巨大的神經纖維做連接，操控位於外星球的智能機械進行作業的駕駛員崗。
一看這業務構成，江小軍便覺得，從薪資來說，大概率“夢幻樂園”更高。也正因為如此，“新世紀”公司才會招像江小軍這樣，沒有工作經驗的人。
可是，江小軍卻對駕駛員情有獨鍾。在理想與現實之間，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
正在思索之際，江小軍小心翼翼地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男人的照片。
那男人大約三十歲的年紀，眉宇間與江小軍有幾分相似。他穿著一件藏藍連體工作服，胸前貼名牌，上麵寫著：智能機器人駕駛員-江達。
看了片刻，江小軍放下照片。他開始在網上搜索更多關於智能機器人駕駛員的資料。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麵試上駕駛員，要像父親一樣，走向宇宙深處。
江小軍看資料出了神，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江小軍小心地將門打開了一條縫，發現是阿龍，這才取下安全栓，將阿龍迎進門。
“我去，兄弟，你怎麽找到的這破地兒啊！也太惡心了！那牆是屎還是尿啊，也太臭了！”阿龍一進門便開始吐槽。
江小軍看到了阿龍額頭上的青紫腫塊，猜出大概是劉玉玲那掃把的傑作。他有些過意不去。一個眼神，阿龍便心領神會了，於是擺了擺手，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阿龍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將它遞給了江小軍。他打開一看，居然是一摞厚厚的鈔票。
“知道你身上沒幾個子，你媽叫我把這個帶給你，怕你吃虧。”
江小軍把錢重新塞回信封，又將信封塞進衣服的最裏層。
阿龍拿起行李，招呼江小軍：“走吧，咱都有錢了，換個好點的地方吧。”
江小軍重新坐回了電腦前，“就住這裏。這錢我會還給她，連帶我第一個月的工資。我不想花她的錢。”
“要說倔，你是真倔！”阿龍伸出一根手指頭，狠狠地戳著江小軍的腦袋。
江小軍特意將“銀河係工廠”的麵試約到了“新世紀”的前麵，他要把安全員的麵試當做熱身，然後全力應對駕駛員崗。
一大早，他們便來到了銀河係工廠的大廈前。
巨帆狀的大廈高聳入雲，幹淨的玻璃幕牆，映射出蔚藍的天空與白雲。這壯觀的一幕看得阿龍目瞪口呆。
大廈正門，穿著筆挺的西裝的上班族，出出進進，行色匆匆。他們大多頭戴神經元芯片，翻著白眼。看來，這裏的人就連走路都不願意離開虛擬世界。
穿著褶皺西裝的江小軍就要進去麵試了。
阿龍比他還要緊張，“加油加油加油，麵上這個公司，回去就好交代了，更重要的是，不會再跟你媽幹仗了。你一定要想開點，都是工作，幹哪個不是幹啊！再說了，這個工資高還不累，咋就不行啊……”
江小軍擺了擺手，懶得回應阿龍的絮叨，頭也不回地走進大廈內。
江小忐忑地坐在麵試間外等待著，和他一起的還有其他的麵試者。大家都一樣的緊張。
在眾人之中，一個女孩麵帶不屑的神色，這引起了江小軍的注意。
她看上去年紀不大，披著一頭猶如瀑布般筆直的黑發。長相甜美。眼角一顆恰如其分的芝麻小痣，更增加了幾分魅惑。
女孩咀嚼著口香糖，翹著二郎腿。
江小軍著實佩服小姑娘的心態，不自覺的也鼓勵自己向她學習，要平常心！
此時，這個小姑娘見江小軍緊緊地盯著自己，不由得朝著江小軍眼珠流轉，鮮甜的舌頭舔了一番嘴唇，挑逗了一把。
一股電流傳到了江小軍的心中，麻得他的臉泛起了燥熱。
江小軍忙移開了目光，低下了頭，不敢再看那女孩。
他告誡自己，雖然這場麵試並不是自己的最終目標，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
因為，一旦最後一個工作都沒有得到，就不得不乖乖地聽老媽的話，在柳花街開一輩子麵館，煮一輩子麵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