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昨天還是敵人，今天變成了夥伴
江小軍打算要走出對自己來說，極其危險的一步。那就是告訴同事，自己不能進行任何人機互聯的真正原因。
“我是一名超級神經逃逸者！我猜想，王隊大概率已經知道了我的情況，隻是她沒有證據。我猜她想要找到這個證據。”
聽完了江小軍的話，張馳和劉青鬆的臉上露出了無比驚訝的神情。
李冠達似乎還不知道什麽是超級神經逃逸者，但是此刻他也不敢打斷江小軍的話，隻得靜靜地聽。
“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原本抑製住了的神經逃逸，又出現了。這是孟隊不讓我進行人機互聯的真正原因。如果在公司發生這樣的事，我的處境可能會變得十分危險。”
說到這裏，張馳接過了話頭：
“我們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公司研究明白了你的神經逃逸的發生機製，並且將逃逸控製在有效的範圍之內，就會把我們都變成神經逃逸者，從而更有效地進行神經互聯……”
不愧是老駕駛員，他很快就推測出了大家盡力隱瞞江小軍神經逃逸的根本原因。
李冠達打了個寒顫，“啊，我可不想當什麽神經逃逸者！聽上去挺可怕的……”
劉青鬆插話道：“王隊突然來這裏，要求你必須參加這次星際互聯，會不會是想要利用這件事搞你啊？”
江小軍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大家談話之際，孟宇在一旁始終默不作聲。此時，她也按捺不住了：
“如果現在發生一件非常嚴重的事，讓你能合理請假，就能緩解這次危機！”
這會，李冠達腦子倒快了起來：“比如說，他一不小心，腦袋撞到桌角了，啪！暈了過去……”
劉青鬆懟了一下李冠達：“在這拍電影呢！這麽假，王隊看不出來的嗎？”
見大家在為自己擔心，江小軍表明了態度：
“我不想逃避，也不想天天提心吊膽。如果那樣，還真不如像孟隊說的，從此不再從事人機互聯的工作！可是，我打心底裏不想放棄，想拚命地繼續做下去！不管怎麽樣，我需要時間來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眼下，能夠順利地完成這次星際互聯，才能談以後……”
“為什麽上次咱們訓練的時候，你沒有發生逃逸？而昨天晚上你卻逃逸了呢？”張馳想到了一個關鍵問題。
“大概是，昨天晚上我喝了太多的酒，又中了神經木馬，才會出現這種情況！神經木馬是關鍵。”
聽到神經木馬這四個字，其他三位男性駕駛員幾乎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神經木馬！”
其驚訝程度，不亞於親眼見到宇宙大爆炸的發生。
“你怎麽會中這種傳說中的神仙招數啊！”劉青鬆簡直不可思議。
江小軍也隻能報以苦笑。
“我的身體中被注入了納米機器人，來抑製逃逸症狀，但是我現在也不敢保證，在剛中完神經木馬的情況下，還會不會再一次出現逃逸症狀。”
不愧是老駕駛員，張馳快速想到了一個方案：“這樣，一會互聯的時候，我們進行團隊配合。李冠達，你要緊密地跟著小軍，不錯眼珠地盯著他，一旦出現異常，就快速切斷他的神經纖維管。青鬆，你和我盯緊後台，密切關注各種數據變動。一旦有異常，趕緊找原因，不，也別找原因了，同樣迅速切斷江小軍的神經纖維管。孟隊，你去盯著王隊，既然她已經有所察覺，那麽，一旦有風吹草動，她也會有所動作。如果我們都沒有發現江小軍的異常，沒準可以從王隊的異常，來反推我們這邊的問題。最終的目標是，一旦有異常，就切斷江小軍的神經纖維管，不讓任何人拿到江小軍神經逃逸的證據。”
聽到張馳的這一番話，孟宇的臉上頓時舒展開了一些，她不禁地點頭：
“我同意張馳的主意！”
問題終於有了解決方案，每一個人的臉都漸漸舒展了開來。
劉青鬆甚至歡呼了起來：“喔吼！第三小隊，第一次合力完成任務，大家一定要加油。”
正在歡喜雀躍的時候，李冠達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小軍，我們昨天那樣對你，你怎麽還會相信我們，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們呢？你不怕我們中的有些人會告密嗎？”
江小軍聽了，噗呲地笑出了聲來：“不怕，每一個能夠走向宇宙的人，永遠不會做出殘害同伴的行為。因為，我們體會過極致的孤獨，沒有人可以獨自一人站在宇宙之中，夥伴是我們存在的價值與前進的力量！”
說完這句話，劉青鬆突然抱住了江小軍：“小軍，你說得真好，我真的好感動！”
這一抱讓江小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這時，張馳突想又起了一個問題，他用異常憤怒地目光看向李冠達：“你說的那個告密的，不會是指我吧！”
瞬間，李冠達的臉變得通紅！
“你這個小渾蛋，居然這麽看你馳哥！看我怎麽收拾你。”
張馳、李冠達、劉青鬆扭打到了一起。剛才還愁雲慘淡的駕駛室內，因為希望的來臨而變得有了生機與活力。
坐在桌邊的孟宇也終於露出了笑容。
江小軍也長舒了一口氣。
也許，今後，他還是有可能麵對不得不放棄這份工作的艱難選擇，但是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種來自同伴的愛與關懷，他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
伊希斯農場的大名，幾乎每個地球人都知道。
它是建在火星北半球伊希斯平原的巨大農場，它的北麵是烏托邦平原，那裏埋藏著豐富的水礦，它的南側分別是大瑟提斯高原和第勒納台地。
一會，所有的駕駛員就要通過人機互聯的方式前往火星，參觀這個隻屬於人類的壯舉。
李冠達特意給大家泡了咖啡。張馳專門給江小軍泡了一杯，悄悄地放到了他的桌上。
此時的第三小隊已經發生著難以察覺的蛻變。
隨著孟宇的一聲令下，大家將神經纖維管接入身體。眾人的意識進入了位於火星的伊希斯農場。
就在一瞬間，江小軍感到巨大的不適，大腿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他心裏暗自感歎：酒精加上神經木馬病毒真的是要人命啊！
他們以3D粒子投影的形態站在伊希斯農場的休息區內。
第三小隊的成員自覺地站到了人群的最後麵，江小軍看到一片粒子後腦勺，甚為壯觀。
他們剛站定，一個陌生的來自火星的聲音對他們說：“歡迎來到伊希斯農場！我是這裏的主管，我的名字叫漢克。請先到達這裏的同事稍微等一等，還有一些同事在路上。人到齊之後，我們就會開始今天的參觀。”
寸步不離江小軍的李冠達被自己的虛擬身體吸引，驚喜地說，
“哇喔，我的身體還可以是這樣的耶！”
他伸出一隻手，觸摸了一下江小軍的身體，兩個身體的粒子群快速匯聚到了一起。接著，他又將手收回，兩個身體的粒子群又快速分開。
李冠達覺得很有趣，用他的粒子身體不停地觸碰，玩得不亦樂乎。
見到李冠達走神了，孟宇忙提醒，
“大家要謹記自己的任務，不要分神！現在的情況對江小軍來說，十分危險。我們的神經正在被一套感受力捕捉係統影響，這套係統會增強我們對外部環境的感受。也就是說，計算機會通過此刻捕捉到的環境數據，來進行某種情感判斷。當計算機判斷人在看到或聽到某種信息後，應該產生一種情緒時，會通過改變神經纖維管的電波釋放機製，來賦予人這種情緒……這與神經木馬的邏輯非常相似，所以，一定要打起精神來！”
張馳又補充道：“簡單地說，就是當你看到麥田時，不管你高不高興，計算機認為你應該高興，它就會控製你的情緒，讓你感到高興。”
聽了兩人的話，江小軍立即緊張了起來，這跟神經木馬太像了。劉青鬆忙用手肘杵了杵李冠達，所有的人都提起了精神。
很快，江小軍確實感受到了不一樣，他很容易被環境所影響，心情變得跌宕起伏。他閉眼平複思緒，一再提醒自己，不要輕易這被程序控製，要平靜，平靜，再平靜！
很快，漢克博士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歡迎所有的智能機器人駕駛員來到火星，來到伊希斯農場！”
休息室內爆發出巨大的掌聲。
伴隨著掌聲，江小軍的內心泛起了一陣喜悅之情。雖然這種情感很微妙，但他還是警惕了起來，提醒自己，不要有任何的變化！
漢克博士繼續說：“開啟今天的參觀之前，我想要給大家介紹一下，火星發展到現在大家所看到的樣子，人類都做了什麽，同時也想為那些在改造火星的過程中犧牲的人致敬！人類從第一次登陸火星，到切實地將這裏改造成為人類可居住的地方，經曆了數百年。而可居住環境的建設，是近二十年才真正有著質的飛躍，時間不長，卻有著巨大的成就。”
聽到這裏，不論江小軍怎樣努力地控製著自己，不要被任何事情影響，他發現，自己依舊無法控製地從內心泛起了感動。理性的控製已經起不到作用了。
漢克博士又說：“一件劃時代的事件，需要大家銘記。二十多年前，由黎明到來公司主持開發，斥巨資，搭建了星際網絡係統。然後通過人機互聯，進行火星改造。當時人機互聯技術非常落後，駕駛員們需要通過外科手術，在腦部植入神經接口，才能接入纖維管。那是人類第一次星際人機互聯。人類對於火地達到最遠距離時，人體承受的真實功率還沒有切實的數據做支持，隻有推測。即使給足了保障，還是無法確定，4億公裏的距離究竟會發生什麽。最終，造成了兩名駕駛員犧牲，一名駕駛員傷殘。現在，請大家為當時犧牲的前輩默哀一分鍾。”
聽到這裏，江小軍發現，自己的心裏又莫名地湧現出了自豪之情。
這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真實的情感，作為第一代駕駛員的兒子，這件事除了憤怒與傷痛，不可能再有別的情感。
接著，當他看到大家都閉上眼睛，默哀了起來時。他居然也不自覺地也閉上了雙眼，也想為逝去的英雄們默哀。
江小軍從內心深處湧現出了厭惡之情。他確定自己在被感受力捕捉係統控製著，他開始極力反抗這件事。他的內心開始鬱積。
感受力捕捉係統的控製與他的理智形成了巨大的衝突，他的身體之內，一種力量在慢慢地集結。
與以往神經逃逸的症狀都不一樣，沒有人察覺得到，江小軍正朝著最危險的狀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