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牢籠

“莫要驚擾他!”

山老的話語聲從下方傳來,我低頭望去,隻見他正抓住大師兄的手臂,神色異常凝重。

頓悟嗎?

想來是的。

我心中恍惚,對眼前世界難以言語,像是身處無根淨土,無數玄妙真意映入眼簾。

不過令我詫異的是,底下的二人一變再變,宛若遊**的鬼魂,處於虛實之間。

這是為何?

我心生疑惑,淩空盤坐,盯著下方詭異情景觀的入神,隱約間觸摸到了一扇門戶,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而其中的玄妙,令我心生陶醉,從歲月之根,至百轉道途,生與死,虛與實,月華與日精,五行至陰陽。

再向下觀去,春夏秋冬,草木枯榮,山河地脈,萬物滋生。

就仿佛,天地成了一張漁網,視萬物為河流,萬靈為魚蝦,皆兜入其中,是為牢籠。

但大道四九,遁去其一,那霧氣中隱藏的門戶,宛若漁網空隙,隻需踏入其中,便能脫困而出,做那為數不多的漏網之魚。

可...外麵是怎樣的?

我不知盤坐多久,感覺不到時間流逝,隻知心中似有千道,卻無一路可前。

凡塵道。

我心中明悟,此番頓悟是自己的仙緣,若尋不到心之所向的凡塵道,日後恐抱憾終身。

得出去走走。

我緩緩起身,眺望腳下靜止畫麵,知道眼前之景未變的緣故,是因為神魂與肉胎超出了歲月之外,停留在某段時間裏。

這讓我隱約察覺出,此番頓悟似超脫了人境,更像是合道法境。

難道,這就是古書所講的橋梁嗎?

我若有所思,抬腳一步踏出,周身場景轉換,直接來到了五行山下。

果真如此。

我望著五行山顯化的巨大頭顱,感受著眼前散發的五行道意,以及其中微弱的生命氣息,竟是並未死透。

天神,長生者。

我悠然一笑,心中對神魔之道有了一絲見解,卻又覺得甚是無趣,因為他們也是漁網中的魚蝦,隻不過個頭要大上許多罷了。

所以,他們也屬於萬物之內,與天地融合在了一起,但不同的是,他們通過修煉一步步掌握了力量,縱是逃不出牢籠,也能做到長生不老。

然而,這樣做是需要代價的,就像眼前掙紮求生的頭顱,殊不知已成萬物養分。

故,凡塵道為一,亦可為道,是捕魚之網,又為網中之魚,是大道牢籠,又為籠中囚鳥。

若想窺其門戶,需合萬物,悟道意,生其根,築其魂。

我心有所悟,周身霧氣散去,一扇扇玄妙天門顯現而出,化為水流融入我的神魂之中。

就連那顆頭顱中存留的道意,也透體而出向我湧來,隱約間傳出不甘的怒吼,卻又轉瞬湮滅。

隨著萬千大道被我吞噬,眼前的世界逐漸失去色彩,萬物像是失去了本質,紛紛石化成了飛灰,無盡的黑暗飛速襲來。

我並未懼怕,依舊吞噬著天門,速度愈來愈快,直至最後一扇消失不見,詭異的力量從四周湧現,籠罩我的神魂。

不出所料,我的雙腿也開始石化,從而向上延伸,心中不由升出強烈的懼怕感,堪比死亡臨身,卻又比死亡恐怖。

所以...凡塵道的天門在何處?

我目露茫然,突兀心有察覺,低頭看向下方,才發現腳底不知何時,憑空出現一道墨色漩渦,狀若水霧,望不見深底,看不著邊際。

而讓我不解的是,漩渦騰騰上升,似要遮掩世界。

難道說......

我抬頭向上,見高空中亦有雲團居頂,宛若山巒般墜落而下,像隻遮天大手,誓要湮滅一切。

清濁二氣。

我喃喃自語,隨而苦澀一笑,因為那道詭異力量已經蔓延胸膛,神魂已然石化三分之二。

從而讓我明白,自己等不到清濁相融之時,更無法見到萬物之源頭,也是自己向往的凡塵道,更是道一。

終究是失敗了嗎?

我心中不甘,卻無力阻止,難免神魂中蘊含著三千大道,但麵對襲來的詭異力量,顯得過於渺小。

不,應該說是無絲毫抵抗力。

就好像,本該如此。

原來,這就是萬物的盡頭,遍地空無,唯有寂滅。

直到我眼內充斥黑暗,戰栗布滿全身,心中卻依舊在想著,此局該如何破。

“破的了嗎?”

我喃喃自語,在這片世界中,留下了最後一道聲音。

但令我不曾想到的是,心中纏繞的懼怕在慢慢消退,一絲冷意逐漸蔓延身軀。

我下意識睜開雙眼,入目是篝火燃盡留下的灰土,晨露打濕碎發,寒涼如冰。

“這裏是......”

我茫然打量周身,林木遍布山巒,水霧彌漫似雲,東邊金霞漫天,宛若仙境。

特製登山服?

我伸手撫摸著現代服裝,下意識抓了抓碎發,之前身著的麻衣不見,背後雜亂的瀑發亦是無影無蹤。

眼前的一切變化,清晰的告知著我,自己又從千年前穿越歸來。

難道說,葬天宗種種經曆,皆為一場詭夢?

不對,自己心境未變,腦海中熟讀的萬卷古書,依舊清晰。

那不是夢。

我若有所思,抬手看了眼指間玉戒,掏出吊墜靈石按在上麵。

約有五秒,銀光乍閃,遍地物資傾瀉而出,一切如舊。

我拿起一包壓縮餅幹細看,見日期與編號未曾改變,不由心中茫然,難以理解往事之因。

莫非,是三目?

我左思右想,梳理前因後果,從進入葬天宗初始,至頓悟融道,皆從那晚遇到三目後,才有了後來種種。

這不由讓我想起,進入葬天宗後詭異的夢境。

神秘祭壇上的多目怪。

與自己容貌相同的陳山澤。

三頭六臂的三目。

所以,他到底要幹什麽?

自己穿越到一千年前,是因他所致?

這麽做的原因,又是什麽?

我雖理解不透,卻也察覺出其中的不妥,隱隱感覺陷入某種算計之內。

從而,讓我不由想起了一段話來。

“舊神執手,新神落子,善神化眸,惡神存心,日築牢籠,月鑄命輪,飛鳥不得翱翔,蚍蜉...蚍蜉難見朝陽。”

我望著遍布的金霞喃喃自語,心間湧現出深深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