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夏印在辦公室裏跟客戶談事的時候,對方盯著他猛看幾眼:“你的襯衫不錯,很有品位。”
夏印微微一笑:“我老婆買的,還不到兩百塊。”
客戶一怔:“你就別說笑了,這襯衫是G&D的原裝正版,價格不會低於兩千塊。”
“這應該是高仿的。”夏印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襯衫。
“哪能呢!”客戶認真地說:“以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這是G&D的正版,我想要不是你老婆騙了你就是店家騙了你老婆!還有,你手腕上的表是卡地亞,少說也得五千!”
夏印一時沒回過神來,這件襯衫確實是蘇楊買來給他,隻說還不到兩百塊,而那塊手表,是蘇楊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倒是說的兩千塊。他當時也覺得貴,還說了蘇楊幾句,但沒想到這表的價格還遠遠高於兩千!他知道蘇楊大手大腳的花錢,但沒想到她現在竟然還弄虛作假起來。一件襯衫光是兩百塊他爹娘就覺得貴,要是他們知道這一塊布得值得上兩千,還不昏過去?他一直辛苦地攢錢就是希望能給妹妹動手術,但怎麽就娶了這麽一個敗家的女人?
下班的時候,夏印去找了一家G&D店,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剛一進去,導購就對他露出一個職業化的笑容,問他需要什麽,她好幫忙推薦。
他支吾著說了出來,想讓她幫忙看看身上這件襯衫是正版的還是高仿的?對方還以為他來驗證是不是買到假貨,立刻告訴他,這件襯衫不僅是正版,而還是他們這一季度的新款,價格是三千八百塊,沒有任何的折扣。夏印的腦子一下就炸掉了,蘇楊竟然騙了他!那他以前穿的那些衣服褲子鞋子呢?蘇楊哪一回不是告訴他才幾百塊,他當時還覺得質量不錯,信以為真。想想,蘇楊都舍得花上萬塊去買件皮草,給他買幾千塊的衣服也就不足為奇了。
蘇楊雖然收入沒有他高,但卻什麽都要講最好的,去超市買個油都要橄欖油,幾十塊錢一小瓶能炒幾回菜呀?他若是有意見,她就給他擺一大堆的道理,橄欖油做出來的菜才好吃,而且有的菜還必須得用橄欖油,為了避免爭吵他也就不再反對。
還有那化妝品,蘇楊買的全是高檔貨,雅詩蘭黛呀,蘭蔻呀,期初他也沒太注意,因為不認得那些牌子,還是銀行裏同事在那裏翻雜誌八卦才知道那些個化妝品一套下來也得還幾千。一想到蘇楊的梳妝台上瓶瓶罐罐地擺了一大堆,他就很不是滋味。跟蘇楊結婚幾年了,她依然一點攢錢的意思都沒有,她沒有想過如果生病了要用錢怎麽辦?沒有想過遇到啥急事要花錢了怎麽辦?還有,他們還沒有養孩子,有了孩子也需要用很多的錢,像她這樣的用錢,是對家庭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他是吃過苦過來的,當年為了學費的事好幾回都差點輟學了,那一分一毫都是父母的血汗錢,所以就算現在收入再高他也依然保持著節儉的習慣,他就是怕有急需的時候拿不出錢來,怕家人生病的時候因為沒錢而耽擱,這些他跟蘇楊談過,她也答應他節約一些,但沒想到卻是當麵一套,背地裏一套。他心裏對蘇楊的失望就像是一層厚厚的灰,怎麽也拂不幹淨了。
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沉沉的,當著妹妹的麵,他沒有發作。而蘇楊一回來就鑽進房間裏玩遊戲,等到他喊吃飯的時候,她才出來。最近蘇楊很迷這個仙劍的遊戲,每天一回家就是在電腦上玩,什麽家務也不做,夜裏他都睡了一覺起來了,看到蘇楊還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地玩著,雖然音量調小了,但在寂靜的房間裏卻還是顯得格外的清晰。
他把晚飯做了,洗過碗,收拾好房間,跟妹妹聊一會兒,這才回房間。
悶悶地在**坐了半天,蘇楊竟然沒有從電腦前抬頭看他一眼。
“我們談談。”夏印忍住心裏的不快說。
“正關鍵時候呢,你先睡。”蘇楊敷衍地說,手在鍵盤鼠標上靈活地動來東去,身體卻是紋絲不動。
“你先暫停一會兒。”夏印說。
“什麽事你說,我聽著!”蘇楊不耐煩地說。
夏印走過去,一把把電源線給拔了,電腦一下就關機了,蘇楊像被戳了似的跳起來,怒不可遏:“你發什麽瘋呢?”
夏印把身上換下來的襯衫丟到她麵前:“這個到底多少錢?”
蘇楊這才注意到夏印就穿了條短褲,**上身,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跟你說了不到兩百!”
“到現在你還不說實話?”夏印心裏一陣憤怒。
蘇楊知道夏印真的動了怒,笑著坐到他身邊,撒著嬌說:“老公,這衣服特適合你,穿上特帥!真的,反正買都買了,你就別管多少錢了?”
“你這是為我買的嗎?你這是為你自己!你虛榮!滿足你自己的物質欲!”夏印像吃了火藥一般,氣咻咻地說。
蘇楊也生氣了,騰然地站起來:“我花你錢了嗎?都是我自個兒的工資!”
“是,都是你的工資!但你說你為這個家付出了一分嗎?生活費全得我出,你的錢都你自己花,這像是兩口子嗎?”
“你跟我計較生活費?你住在這裏我收你房租了嗎?你開車我要你使用費了嗎?我怎麽這麽倒黴找你這樣個廢物,不僅要倒貼,花自己的錢還要被你嘮叨?我真是虧死了!你還有臉跟我發神經!我懶得理你!”蘇楊一邊說,一邊去重插插頭。夏印當胸就推了她一把,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夏印突然的粗魯給震住了。
夏印瘋了樣從衣櫃裏往外麵丟衣服:“為什麽騙我?為什麽要撒謊?這些,還有這些到底花了多少錢,你跟我說實話!”
蘇楊總算明白他為什麽發飆了,他知道她把一件三千多的衣服說成不到兩百了,但她這是為誰呀?還是不為了讓他穿得體麵些,不是說看男人家裏有什麽樣的女人,看男人的衣服就知道了。她喜歡把他打扮得光鮮,因為他是她的門麵!但就他那葛朗台的性格,跟他說什麽名牌呀品質呀,就等於對牛彈琴,她還不是為了避免兩個人衝突,才對他撒謊,現在他就為了這點事要對她動手?
她從地上一站起來,就朝夏印撲了過去,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夏印疼得一把扯住她的頭發拽起來,再往地上用力一推,兩個人在房間裏就打了起來。
隻是以前兩個人雖然也打過,但夏印都讓著她,沒有真的用過力,而蘇楊撒來潑是拚命三郎,一副同歸於盡的樣子,那態勢就會懾住夏印,所以每回兩個人打架那夏印都是吃虧的一方,但今天夏印是氣得失去了理智,想到蘇楊對自己父母的態度,想到蘇楊的敗家,想到蘇楊什麽家務也不做隻會玩遊戲,想到蘇楊不肯給他生孩子,還想到蘇楊平日裏對他趾高氣揚的態度,對蘇楊就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他娶的是別的女人,就算他們為一套房子辛辛苦苦還房貸,隻能擠地鐵坐公交,但至少兩個人的感情是相濡以沫,是為了共同的目標而努力,不是像這樣,他有房子有車子,卻感覺什麽都沒有,心裏是空的。
他的巴掌帶著風的呼嘯落到蘇楊的臉上,而她在咒罵聲裏奮力地對他拳打腳踢,兩個曾經如此相愛的人,現在卻像是仇人一樣恨不得對方去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蘇楊哭得撕雲裂帛:“你不就是想攢錢給你妹動手術嗎?我憑什麽為了她省吃儉用?我告訴你,我偏要花錢,我要花掉所有錢,我一毛錢也不留給你!”
夏印恨得想要抬手掐死她,這張嘴裏為什麽要說出這麽惡毒的話來,她的心為什麽就是容不下他的家人?為了委曲求全,他平時已經非常地遷就她,她不愛做家務,他幾乎全都攬了下來,每天他下班回來也想要躺在沙發上看看電視,也想要老婆噓寒問暖地給他按摩揉捏一下,但他卻指望不來蘇楊的體諒。
“蘇楊,你能不能小聲點!?”夏印捂住她的嘴害怕隔壁房間的妹妹聽到。
但蘇楊已經失去理智,像潑婦一樣地大罵:“你個王八蛋,你屁本事沒有還想在家裏稱王稱霸!沒有我你連工作都沒有,吃屎的還想騎到拉屎的頭上?你給我滾,這是我家,帶著你那寶貝妹妹統統都給我滾出去!”
夏印憤懣地朝蘇楊的臉上再狠狠扇過一個耳光過去,蘇楊尖叫著瘋了般撕扯著他。倏然地,夏印不動了,他如雷殛地望著門口,臉上神色瞬息萬變。
“夏豔!”夏印急急地起身。
而夏豔已經哭著朝外麵跑了去,顯然剛才他們爭吵中失控的話她全都聽到了。夏印隨手抓過一件衣服就追了出去,蘇楊也呆了,竟然忘記了再哭,夏印出去的時候連大門都沒有關,那種驚慌失措的樣子讓蘇楊有些後怕。夏豔對上海人生地不熟,她還有心髒病,如果在外麵遇到壞人或者發生點意外,別說夏印不會放過她,就是她自己的良心也過意不去。
想到剛才的一幕,她很想要立刻就回娘家,但轉念又想,要是夏豔自己又回來了,那屋子裏至少得有個人,何況夏印也沒有鑰匙手機和錢包,她再狠,還是有些不忍心。
在鏡子前看到自己的樣子時,蘇楊嚇了一跳,臉腫起來,眼睛也哭腫了,動一動手臂,酸疼,剛才跟夏印完全就是在拚命,心裏的悲痛就碎成了渣,以前覺得夏印吸引她的,是他身上北方爺們的樸實和節儉,但現在卻悲哀地發現兩個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如此地不同,原本平日裏會親吻,摟抱,**的兩個人,卻在爭吵的時候全然地翻了臉,成了對壘的敵人。
蘇楊迷迷糊糊中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看到夏印背對著她坐在房裏,燈也未開,就那麽坐在黑暗中,手抱著頭,背影看上去孤寂而悲傷。蘇楊的心微微一軟。
她從**起來,走到隔壁夏豔的房間,但裏麵空無一人,看來夏印並沒有找到她。她想要對夏印說些什麽,但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幹脆換了衣服轉身回了娘家。
天還蒙蒙亮著,蘇楊看到江邊老人結伴晨練的情景,眼淚又撲簌著下來了,她不知道她的婚姻怎麽了?他們是因為愛情才結合,但現在愛情在他們的婚姻裏苟延殘喘,她是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母親一看到她,就驚了:“女兒,到底怎麽回事?誰欺負你了?是夏印?”蘇楊抱住母親,抽抽搭搭地點點頭。
父親從臥室裏出來,本來是軍人出身,性子剛烈,看到女兒竟然被女婿打得這麽慘,氣急敗壞地就要出門找女婿算賬:“那個泥腿子,還讀過大學,狗屁教養都沒有!球大的本事沒有,倒是有本事打老婆!”
“爸!”蘇楊抽泣地喊了一聲:“夏豔離家出走了!”
“老蘇,你冷靜點,先聽女兒講完!”楊月華阻攔著,又去擰了把毛巾給女兒擦臉。
“是不是你找的茬?要不是把他惹急了,怎麽會動手?”楊月華忍不住說。
“楊老師,有你這樣說話的?”在家裏,蘇城都是喊自己老婆老師。以前夏印父母聽了就覺得像個笑柄,哪有做丈夫的稱自己老婆是老師的,搞得那麽客氣生疏,像夏印的父親喊他媽,不是他娘,就是老太婆,那才叫一個威嚴。
楊月華瞪了丈夫一眼:“我的女兒我了解,她就是個性太強,一點不懂得讓人!”
“媽!”蘇楊拿紙巾擤了擤鼻涕:“這回還真不是我找茬,我給他買了件三千八的襯衫,怕他不高興就說不到兩百,結果他知道了就找我鬧!”
“這夏印真不知好歹,給他買衣服還錯了?泥腿子就是上不了台麵!我找他去!”父親心疼女兒,從小到大自己還沒舍得打她一下,那是含在嘴裏怕化掉,捧在掌心裏怕摔了,自己寵愛有加的女兒哪輪到別人來打!
“那夏豔為啥離家出走?”母親雖然也惱著女婿打人,但還是想要弄清原委。
“我,”蘇楊囁喏一聲:“我讓她滾。”
“那夏豔身體有病,萬一在外麵出個啥事,就夏印爹媽那樣,還不找我們鬧翻天!”母親擔憂地說:“去找了嗎?”
“夏印找了一晚上,我也不知道怎麽辦就先回來了。”蘇楊也知道夏印父母那胡攪蠻纏的樣子,要是夏豔有事,還不把她給生吞活剝了。
“那趕緊找去!”母親當機立斷:“這打人的事回頭再說,先得把夏豔找回來!你今天也甭上班了,趕緊請假去找人,實在不行就去報警。”
“媽,你說夏豔會不會有事?”蘇楊怯怯地問了一句。
母親寬慰地說:“別擔心,她到底也是大人了,出不了啥事。”
“行,先找人!那夏印我回頭再收拾他!”父親氣不過地說。
2
江小芷一進到紫荊小區,就覺得裏麵的環境真好,寬敞的路徑,大片的綠化,還有遊泳池和健身房,兒童區的旁邊是個雙語幼兒園,孩子上學放學接送就太方便了。她來這裏是找羅茜的,因為程屹和鄭瑋的關係,她跟她也挺熟的,常常見麵,私下裏也會約著一起逛逛街喝點東西。說起來,江小芷覺得羅茜並沒有妹妹漂亮,但她身上卻有種特別淡然的氣質,是屬於有智慧和思想的女人。
當初鄭瑋是靠家裏關係出國念書,本來也想幫羅茜一起辦了,但她拒絕了他的好意,非要自己考,這一考還考了個全額獎學金,根本沒花家裏一分錢,回國後進了一家貿易公司做了運營總經理,那才叫真正的女強人。有時候江小芷跟羅茜在一塊兒,就有點小自卑,人家那魄力那個性是完全沒得比的,想起來還會問問程屹,要是有個像羅茜一樣的女人愛上他了,他會不會立馬就跟她走了。雖然程屹說不會,但江小芷才不信,就算程屹的立場再堅定,一個極品**出來,他還能不心猿意馬?
對於鄭瑋和羅茜的分手,江小芷還真覺得非常不理解。兩個人都處這麽多年了,早些時候還聽說要結婚,怎麽說分就分了。問起理由程屹說大概是相處久了審美疲勞,這江小芷就更不放心了,鄭瑋能夠因為審美疲勞就拋棄羅茜,那會不會過幾年對於欣也給“疲勞”了?所以她就非想要找羅茜談一談。
羅茜已經準備好了錫箔紅茶,一些點心,穿著家常的衣服站在江小芷的麵前一點也不像失戀的狀態,笑著引江小芷到客廳坐下:“我最近在學做西式糕點,這葡式蛋撻你試試,還有那巧克力夾心餅,味道還不錯。”
江小芷坐到綿軟的沙發上,整個人慵懶地陷進去,覺得舒服極了。心想,如果她也有這樣好的物質生活,也沒有功夫去跟程屹吵鬧了,每天插花做糕點,心情是相當的愉悅。
“那個,你跟鄭瑋……”江小芷有些遲疑地問:“真的分了?”
“恩,分了。”羅茜毫不含糊地說:“聽說他最近要結婚,替我恭喜他。”
江小芷頓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問,你們一向挺好的,怎麽說分就分了?”
“因為我不能生孩子。”羅茜坦白地說:“其實我們倆都打算結婚了,鄭瑋父母要求我們去做個婚檢,我當時也沒覺得自己有問題,一去查了,先天卵巢發育不全,我沒有辦法像正常女人那樣排卵。”
江小芷心裏一驚,她完全沒有猜到是這樣的原因:“這個能治好的吧,現在醫學那麽發達。”
“醫生說治愈的可能性很小。”羅茜苦澀一笑:“鄭瑋的父母說非要先懷上孩子才能結婚,其實我們一直想要結婚,但因為他父母這樣奇怪的要求就一直沒有辦法結婚。”
“先懷上孩子再結婚?!”江小芷訝異地問,這樣的要求放她這裏也不能接受。婆家當自己是什麽?生育機器嗎?有了孩子才結婚,沒孩子就不許,這也太欺負人了!
“其實我當時也挺能理解的,畢竟他們就隻有鄭瑋一個兒子,有所擔心也是應該的。所以我也同意了,這同意地倒也是挺自取其辱的。沒法,那是鄭瑋的父母,我也隻能退讓一步。”
“你一直沒有懷上?”
“沒有。”羅茜抿了口紅茶:“我早應該去檢查的,隻是壓根沒往不孕上想,要不是鄭瑋母親非要我去檢查,我也不知道。”
“那,鄭瑋就因為這個跟你分手?他也太不是男人了!”江小芷憤懣地說。
“鄭瑋還好。他說不介意,我們可以丁克或者領養一個孩子。”羅茜頓了一下:“是他父母很反對,找我談,找我父母談,非要我離開鄭瑋。我覺得我們的感情再這樣下去遲早也會有裂痕,還不如乘早了斷,給彼此都留一個好印象。”
江小芷悵然地歎口氣:“你們好可惜。”
“其實也沒什麽,我跟鄭瑋現在不是仇人,如果再糾纏下去說不定把人性最惡劣的一麵都給暴露出來。我跟他現在還是朋友,彼此祝福。”
“要跟鄭瑋結婚的那個人,是我妹。”江小芷愧疚地說:“我妹是要結婚了才來告訴我,我也挺驚訝。”
羅茜哦一聲,有些出神:“鄭瑋是個好人。”
“我隻是擔心鄭瑋的心裏還有你,不能全心的對我妹。”江小芷也知道自己這樣說挺過分的,別人還在那裏失戀呢,她就希望他完全忘記前女友,如果這個男人真的能這樣絕情,她又會鄙夷他了吧。
“放心,鄭瑋他會好好對你妹。”羅茜大度地寬慰:“而且請相信我,我一定不會去打擾他們的生活。”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小芷急急地說,臉微微地紅了。其實她還真的很擔心他們舊情複燃,藕斷絲連。但又覺得自己很小人,羅茜一直挺磊落的,斷然不會做那樣的事。
仿若想起似的,江小芷多問了一句:“你說鄭瑋的母親一直讓你們懷了孩子才結婚,那你們一直沒有避孕?”
羅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沒有。從回國開始我們就打算結婚,想早點有個寶寶,所以一直沒有采取措施。”
電光石閃間,江小芷的心就像被狠狠踹了一腳,連根拔起的疼了。
她想起了在程屹包裏發現的那枚**,當時她一點懷疑都沒有,程屹說是鄭瑋給的就相信了,在外遇這件事上,江小芷是太相信程屹的忠貞了!她自認為自己了解他,自認他對自己絕無二心,但事實就重重地給了她一個耳光,原來貌似老實本分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他們就是用他們老實的外表來迷惑你,欺騙你,讓你一點設防也沒有!她覺得整個人都要崩潰了,程屹的外遇在他的謊言裏被拆穿了,她對他的作為就蓋棺論定,就像是親眼捉奸了一樣悲憤不已,絕望不已。
看到她臉色慘敗,眼神恍惚,羅茜關切地問:“怎麽了?”
她置若罔聞,整個人恍惚得像要摔倒,好一會兒才勉強自己鎮定下來:“還有事,我得走了。”她顧不得跟羅茜再聊下去,失魂落魄地告辭,一轉出羅茜的小區,腿就軟得邁不出步子,扶住路邊的樹,找了個台階坐下。原來沒有女人在知道丈夫出軌的那一刻,不感覺到毀滅的。不僅僅是婚姻,還有整個生活。這個男人當初你嫁給他的時候,以為能夠得到幸福,你對他掏心掏肺,以為他至少會投桃報李,但他卻早已經背叛了你!
她在路邊坐了許久,腦子裏的念頭殺來殺去,她想要立刻找到程屹,撕開他的真麵目,要拉著他去民政局,毫不留情地跟他一刀了斷!她要去他的公司大吵大鬧,她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為,讓他失了所有的臉麵!她不能就這樣放過他,不能輕易的饒了他!她還要逼著他把那個賤人交代出來,她要毀了那個女人的容還要一刀閹了程屹,那種恨就像一把火,燒得她根本無法處置!滿腦子都在想著怎樣收拾那對奸夫**婦!
天一點一點地暗下來,暈黃的燈光亮起時,她覺得自己的影子那麽地卑微,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她隻想要跟老公好好地過日子,但現在呢?跟婆婆的不合,跟小叔子的矛盾,還有丈夫對自己的背叛,都讓她覺得這日子已經被逼進了漫長無邊的旱季。
如遊魂一樣的回家時,她在路邊被一塊台階給絆倒了,踉蹌站起來看到被磨出血的掌心,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疼,心裏的疼就像一場皚皚大雪完全罩住了她。
程屹還沒有回家,他又在公司裏加班。
薑悅芬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到她回來,頭也沒抬:“程屹不回來吃飯,我們隨便吃點,冰箱裏有剩的,你先熱熱。”
“我不想吃。”江小芷冷冷地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臥室,還聽到婆婆在外麵不滿地說:“甩個臉色給誰看呢!”
要是擱在以前婆婆說她兩句,她也就罷了,今天她咽不下去,豁然地拉開門就吵起來:“這屋裏除了你還有誰,就甩給你看!你兒子回來就做飯,你兒子不回來你就讓我吃剩菜,你當我是你家窮親戚呢?生活費不是你兒子的錢,是我跟你兒子的錢!現在我跟他才是一家人,你搞搞清楚!”
薑悅芬被她一溜串得得得像點著了的小鞭炮的話給震懵了,等回過神來不悅地:“我說什麽了?我說一句你就頂無數句!好歹我也是長輩,有這樣跟長輩講話的嗎?”
“我怎麽說話了?我說的全是實話!吃個菜你生怕你兒子吃不到,我還沒上桌就使勁往他碗裏倒,見我多夾了兩筷子就在那陰陽怪氣說,兒子,多吃點,一會兒都沒了!你就見不得我跟你兒子好,看我們拉著手,就酸不溜秋地說風涼話!我說你心裏是不是變態呀,沒有老公,就把你兒子當老公了!你讓他娶什麽媳婦呀,你摟著你兒子過一輩子吧!”江小芷心裏亂七八糟的,說起話來也就口無遮攔,隻挑著惡毒的去說才覺得過癮。
薑悅芬被氣得渾身直哆嗦,手抬起來半天沒說出句話。
江小芷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你不就盼著我跟你兒子離婚嗎?我告訴你!我偏不離!我拖死他!我讓他沒好日子過!”
“這說的什麽話!”薑悅芬終於擠出來一句話,眼淚也下來了:“我什麽時候盼你們離婚了?”
“你心裏想的以為我不知道?”江小芷說完這句“嘭”一聲把門重重地給關上了,自己罵得痛快,但卻撲在**,咬著被子哭得雙肩亂顫。
薑悅芬在外麵氣得直哭,又罵了幾句,但江小芷已經不理她了。她拿起電話打給兒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讓他趕緊回來,他媳婦在家裏把她罵了。
程屹應著她,馬上就回來。
薑悅芬就出了門,她要去外麵等著兒子,她要在兒子沒有見到媳婦之前先跟兒子哭訴一番,免得等兒子回來見到媳婦了,又偏袒著媳婦了。
薑悅芬頭發淩亂,眼睛紅腫,站在一株梧桐樹下巴巴地等著兒子,想起這些年所受的委屈悲從中來。正等著的時候,迎麵看到了程天年,那老頭穿著太極服,精神矍鑠地跟幾個老頭老太太走在一起,看到薑悅芬,遲疑地跟旁人說了幾句,就走到了薑悅芬的麵前。
“一個人出來轉?”程天年問。
薑悅芬眼眶一紅,冷冷說:“哪有你過得瀟灑。”
程天年見她臉色不好:“怎麽了,家裏有啥事?”
薑悅芬歎口氣:“這兒子給我找的是啥媳婦呀!嘴巴跟刀子似的,我這把年紀了還受她的氣。”
“小芷?”程天年有些意外,他對江小芷印象還可以,覺得挺懂事一姑娘,有時候程屹去探望他,她也會跟著一起,相處起來並不討厭。
“除了她還有誰?兒子現在養大了全都聽媳婦的,我就成了個多餘的人!想想,活著還真沒意思。”薑悅芬平時話都不願意跟程天年多說,今天心情糟糕,想到自己形隻影單,連個能說說體恤話的人都沒有,遇到程天年,也就把心裏話往外麵端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就別管他們了,你也辛苦這麽多年了,現在該多為自己想想。”程天年勸慰地說:“一家人哪有不吵鬧的,牙齒還會咬到舌頭,過了就算了。”
“我哪能像你呀,什麽都不管,隻管自己!”薑悅芬沒好氣地說:“你年輕的時候就顧風流快活了,現在也照樣優哉遊哉,就我命苦!”
“悅芬!”程天年上前一步,動容地說:“我對不起你!難道就不能給我個機會彌補?”
“晚了!”薑悅芬幽幽地說。
“其實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等你原諒我!”程天年輕聲地說:“老來伴,老來伴,夫妻到老了就是互相有個伴,說說貼心話。”
“我現在挺好的。”薑悅芬別過臉去:“你快走吧,你要是想找個伴你大可以去找別人,我是不想了。”
程天年還想說什麽,看她恢複冷淡神色拒人千裏的態度,也隻能訕訕地作罷。走了好遠還戀戀地回頭望了她一眼,見到她身影單薄地站在樹下,風揚起的發裏已經銀絲摻半,心裏一陣酸楚,這人在婚姻問題上真不能犯錯,錯了一步那就是步步都錯。
3
程屹從方浩然的辦公室出來時,還有些難以置信。剛才方總跟他說由他全權負責公司一個全新任務,門禁係統RFID。程屹雖然已經有自己的團隊,是個小組長,但負責的都是公司的一些小眾項目,軟件編程等等,公司的重點項目都輪不到他。
但沒想到這次方浩然會把這個重點研發的項目交給他們組來做,並且跟他說,其他項目組的所有人員都負責受他調配,有需要和必要的時候可以自行調配人手,這權限讓他有些受寵若驚,直給方浩然立下軍令狀,會按時完成該項目。
一出辦公室他就招呼自己的小組成員開會,加上他也就七個人,大家一聽,也都很激動。
“我們組這下揚眉吐氣了!”小柯喜不自禁:“每次什麽好項目都被其他組給搶了,我們就隻能吃些殘湯剩水,太憋屈了!”
“現在你高興了,誰還在那裏說想轉組?”郭茗譏誚地說。
小柯臉一紅:“我可沒說這話!誰說這話是王八!”
“行了,別抬杠了,分配下任務!”程屹打斷他們:“田喜,你先聽聽客戶有什麽具體的要求,把意向書都拿給大家看看。”程屹這一組的人員比較少,當初田喜原本可以到另外的組,但還是決定跟程屹一起做事,兩個人在工作上也慢慢地培養了默契,遇到瓶頸的地方也能在溝通中找到啟發。平日裏工作上的事他跟小芷說得很少,她不懂他工作上的事,也幫不上任何的忙,她現在關心的是他做這個項目能拿到多少獎金,在人事關係上又會有怎樣的上升空間,他也就懶得跟她說了,同樣的,她工作上的事他也不懂。小芷的工作環境因為女人要多些,回來跟他說的盡是些無聊八卦,績效紛爭,他也覺得很無趣。
這天下班回家,程屹特意去鹵水店給小芷買了她愛吃的鹵翅膀。這幾天小芷一直在跟他冷戰著,就像是進入了深度睡眠,任憑你喊就是不給你一個回應,他也不想老這樣過著,尋思借著這個好消息讓她高興一下,兩個人就順勢和好了。
那天在路口剛一下車就看到母親在等他,心裏一咯噔,知道母親跟媳婦鬧得肯定夠嗆。母親把小芷說的話給複述了一遍,一邊說一邊垂淚:“兒子,媽這麽大年紀了還被你媳婦這樣數落,你媽啥時候盼你們離婚了?”程屹也覺得小芷講話太沒分寸了,不就是讓她吃個剩菜,至於鬧成這樣?他安撫了母親好一陣才讓她心情好了一點。回家的時候原本想教訓小芷一下,看到她哭得眼睛腫成一條縫,比母親還慘,就有些開不了口說重話了。
他沒說她,小芷卻是憤怒地把他的枕頭給扔地上,一副找架吵的樣子。程屹就知道,他隻要說她一句,他們之間的戰場不僅一觸即發,還會越演越烈。他不想跟她吵了,息事寧人地拿起枕頭去了外麵。
對於他這次睡沙發,母親並沒有反對,倒是覺得兒子是站在自己這邊,以此懲戒媳婦。隻是想到兒子睡在窄小的沙發上不舒服,還是有點心疼,就嘟囔:“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丈夫,她怎麽不睡沙發?”
江小芷見到程屹睡了沙發,心裏的火氣更大了。行,你有種!自己犯錯了不來道歉認錯,還給我來冷戰這一套,看誰能冷得過誰!江小芷也不理他,白天上班,下班了就跟同事去逛街聚餐,看到喜歡的衣服也狠下心給自己買,心裏想,憑什麽要苦自己?省了錢給程屹的第二個老婆花?沒那麽好的事!她每天提著大包小包像挑釁一樣的回家,但程屹一點反應都沒有,她自己也有些獨角戲的感覺,心裏對他的恨,真是深不見底。
程屹這天想哄哄小芷,但一回家她還沒有回,就聽到母親在那裏叨叨:“兒子,你說那小芷是不是有二心了?最近一天到晚不著家,買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妖!你說你們,自從上個孩子掉了,都一年了也沒見你們有啥動靜了,趕緊生個孩子出來也栓栓小芷的心。”
程屹聽了有些心煩:“媽,你說什麽呢?小芷雖然脾氣有點倔,但要說她在外麵是絕對不會有啥事,你就放心吧!孩子的事也緩緩,小芷現在的工作挺忙,要是為生孩子的事一耽擱,那職位都保不了。”
母親撇了撇嘴:“這生了孩子照樣還不可以忙事業,你們就是找借口!不過媽跟你說,還是得早點要個孩子,有了孩子女人的心就給定了。”
程屹含糊地應了一聲。雖然他覺得母親的話很沒有依據,但突然地也有些警覺,小芷自從升職後對自己也不那麽黏糊了,而且事情和應酬也多了,以前一心隻想買房子很舍不得花錢現在給自己買起衣服來也是一件又一件,她們平時都穿工作服,買那麽多衣服不是浪費錢?還有,夫妻生活上小芷是越來越敷衍了,有時候他想要,她也由著他,如果他還想要調調情多點前戲,她已經不耐煩地說了,你能不能快點?那感覺就像她就是個**,還不如他自個兒解決有尊嚴些。
還有他最痛恨的冷戰,她怎麽就那麽喜歡跟他玩這招?他倒寧願她大吵大鬧一番兩個人就和好,或者就像以前那樣床頭打架床尾和,做一場愛也就和好了,現在那可是沒門!小芷的冷戰就是不跟你說話,你說什麽都不搭理,但她跟你一起吃飯,跟你一起睡覺,這是多扭曲的婚姻生活呀?他有時候覺得心裏真是氣得發瘋,但又不能瘋出來,她根本就不屑於理他,冷眼地望著他,那目光真讓他受不了。
他真不明白兩個人既然又不離婚,這樣互相折磨著幹嘛?原本想著結婚就是幸福地過日子,但沒料到,這相愛的兩個人開始了互相殘殺!如果他能夠預見到自己的今天,說實話,他一點想要結婚的欲望都沒有。
小芷回來的時候,程屹笑著就迎了上去,他想過了今天要跟她好好地談談,如果他們的婚姻真的出現問題了,那就及時地修補,不能這樣自暴自棄下去,畢竟,小芷是他老婆,他愛她。
“今天買了什麽?”程屹接過她的手提袋問。她淡淡掃了他一眼,一扭身就回了屋。
“吃晚飯了嗎?”他關切地問:“今天跟誰一塊兒出去的?”
小芷一件一件地從袋裏拿東西,頭都沒有抬。
程屹繼續自說自話:“玩得開心嗎?去哪兒玩的?”
小芷把手裏的東西一扔,抬起頭怒視他:“查崗是不是?”
程屹訕訕地說:“我就隨口問問,其實是我有好消息告訴你。”他停頓一下,想賣個關子等小芷自己問,但她一臉不屑的樣子,就好像說,你那狗嘴裏能吐出什麽象牙?
見她不問,他也就說了:“今天公司交給我一個重點項目!而且還讓我任意地調配人員,別的組有需要的時候會全力配合我!”
“就這破事?”她譏誚地望著他:“瞧你得瑟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這事才叫做本事!”
“說啥呢!”程屹賠著笑臉:“我哪有那本事!沒錢沒樣誰看得上我?”
“你說得太對了,你沒錢沒樣我怎麽就看上你了!我要不是腦袋進水了就是眼睛瞎了!”
程屹被嗆得有些啞然,心裏特別生氣,但又很不願意再跟她鬧下去,想到自己是男人,應該大度一些,全當她說的氣話。
“沒話說了?”她繼續刺激他:“心虛了?做虧心事了?別以為你現在有多大出息了,在我眼裏連個屁都不算!”
“江小芷!”程屹也怒了:“你吃錯藥了!成天這樣過著你覺得有意思嗎?”
“說出心裏話了吧!”江小芷冷哼一聲:“覺得沒意思不想過了?我告訴你,別以為我會成全你!告訴你外麵那**,想轉正?我不挪窩她等下輩子去!”
“你嘴巴幹淨點!”程屹要抓狂了,盡聽她說些發瘋的話。
程屹仿佛不認識她似的:“江小芷,你什麽時候變得這樣俗?罵街的本事都學到了!”
“我一個女人會什麽?打也打不過你,不就隻能動動嘴皮子罵罵!哪像你,說的是人話,做的盡是些屁事!”
“我到底做什麽了?”程屹氣得臉紅脖子粗。
“你做什麽了?你心裏不清楚?”
“江小芷,你說明白點,捉賊有贓,捉奸要雙,你別在那裏血口噴人!”
江小芷冷笑一聲:“好你個捉奸要雙!你就在這裏賴吧!別讓我逮到,逮到了我非殺了你們不可!”
“行行行!”程屹煩躁地說:“我真是自討苦吃,本來還想跟你說,等這個項目拿到獎金了,再湊一點錢咱們去買個房子,但你看你什麽態度?我真是沒法跟你溝通!”
聽到程屹提房子,江小芷隻覺得諷刺。以前她總覺得她現在的生活這樣不開心,是因為沒有房子,沒有自己的空間,現在才知道,其實是他們的感情有了問題。有了自己的房子又怎樣,兩個人照樣互不理睬的冷戰,還不就是換個地方繼續這窮極無聊的婚姻。
她想過要跟程屹去離婚,但真正到了這時,卻又躊躇不前了,對於男人來說,離婚並不是懲罰,說不定是一種解放,而對女人來說,離婚才是真正的懲罰,一個離婚的女人誰沒有一顆破碎的心?至少現在,她還沒有想清楚。在心裏,她還抱有著幻想,她和程屹的婚姻會有所改善。她是這樣要強的女人,也隻是心裏想想要把程屹的事給鬧得人盡皆知,但真的說出來,別人除了同情她就是在背後裏看她的笑話。家醜不可外揚,揚了那也是自取其辱。所以,對於這件事,她含血帶淚地給咽了下去,她誰都沒有說,包括自己的母親。
4
夏豔是在第三天回的家,在她想要逃票上火車被發現,警察一盤問,嚇得就趕緊告訴了警察她哥的電話號碼。她一直在火車站候車廳裏呆著,就想著坐火車回家找爹媽去,但又沒錢買票,餓了就找別人吃剩的泡麵吃,困了就在長椅上一躺就睡了。夏印看到她的時候,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看著頭發蓬亂,臉色蒼白,渾身髒兮兮的妹妹,心疼不已,又聽到警察跟他說妹妹這幾天是咋過的,直想抬手扇自己幾個耳光。
爹娘回家前把妹妹交給自己好生照顧,結果他卻讓她吃了這麽大的苦,這三天來他吃不下睡不著,沒日沒夜地在外麵找,還不敢告訴爹媽,怕他們急出病來,一想到妹妹萬一在外麵發病了沒有藥吃也沒有人送她到醫院,就心急如焚,一刻也坐不住。
妹妹走失的三天裏,他已經下定了決心,等妹妹找回來,他就要帶她去動手術!就算是挪用公款他也得把這筆錢給湊出來。
帶著夏豔回家的時候,她站在門口怎麽也不肯進屋,怯怯地說:“哥,你給俺買票讓俺回家吧!俺在這裏會讓俺嫂子不開心,你們別吵別打了,娘還等著你們生孫子呢!”
夏印鼻翼一酸,哽咽一聲:“我跟你嫂子吵架跟你沒有一點關係,是我們自己的問題。”
“哥,”夏豔還是不動,囁喏地說:“嫂子讓俺滾,俺不想回去。”
兩個人正在門口僵著,蘇楊突然把門打開了,夏豔嚇了一跳,趕緊藏在她哥的身後,膽怯地望著她。蘇楊一看到她,就知道她在外麵吃了不少的苦頭,衣服鞋子都是灰,原本個頭就小現在更是瘦了,臉慘白嘴唇卻是心髒病人會有的醬紫色。雖然那天她恨極了夏印動手打她,但看到夏印這幾天不眠不休瘋了一樣地找著夏豔,她也愧疚不已,也為夏豔擔心著。
現在看她回來,心裏鬆了一口氣,走上前笑著拉過夏豔的手:“嫂子那天沒說你,真的!這幾天去哪兒了,可把我們急壞了了!以後不許動不動就離家出走!上海到處都是壞人,多危險?要是把你拐去山裏當媳婦,跑一回打你一回!”
夏豔心裏也怕了,看她哥一眼。
夏印暖暖地說:“你嫂子說得對,以後不許跑出去了!你要是出啥事,爹娘不急死?”
“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一會兒洗個澡好好睡一覺!”蘇楊難得溫柔,牽著夏豔到餐桌,給她拿出些糕點熟食,夏豔早餓了,吃得狼吞虎咽,一邊吃還一邊抬眼觀察蘇楊的臉色,而她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
夏印看在眼裏,卻是一點也沒有感動。這幾天他一直沒有跟蘇楊講話,每天遊魂似的在外麵找妹妹,回來就是洗個澡換身衣服,囫圇地休息片刻再繼續出去找,嶽母每天都有打個電話過來問問情況,他知道蘇楊一定把他打她的事給回家說了,他們現在不提,隻等著秋後來算賬。回家的時候會看到蘇楊在家了,雖然不跟他說話,但把他的衣服洗了,曬在陽台上的時候,他會覺得滿心的荒蕪,如果她早一點對他好一些,他們還會是現在這樣嗎?
妹妹在臥室裏睡了時,他走到一邊給爹娘打了個電話,他跟他們說家裏的事弄完了就早點來上海,他要帶妹妹去動手術。他們一聽都很高興,隻是又擔心錢不夠。
跟爹媽通完電話,他一轉身看到蘇楊若有所思地站在他的身後,他冷冷地與她擦身而過:“蘇楊,你說對了,我攢錢都是想給我妹動手術!”
那幾天蘇楊對夏豔格外地好,帶著她去逛街,給她買漂亮衣服,又帶她去做了個頭發,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夏豔難以置信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嫂子,俺現在像不像上海人?”
“那是相當的像!”蘇楊笑著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等你身體好了,嫂子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真的?”
“真的!”蘇楊理了理她的衣襟。她確實是因為心裏愧疚才才對小姑子好,再加上前幾天聽了兩個事,一個是以前的同班同學,長得那是屬於校花級別,嫁了個老公卻是吃喝嫖賭樣樣都來,一肚子的壞水,自己在外麵胡搞卻又不願意離婚,拍了同學的裸照揚言要散布到網上去,同學沒法隻好報警了。蘇楊隻覺得毛骨悚然,這男人你在婚前還真是猜不透摸不準,隻有把這核桃打開來才知道是不是夾心的。還有個事是同事的,她都離婚兩回了,這次聽說又要離了,說是再婚的老公愛賭,在家裏什麽家務也不做幾天不回的在外麵打牌。蘇楊有些被觸動,夏印雖然有很多的問題,但人品卻是好的,沒有不良的嗜好在工作上也踏實上進,如果她跟他離了,她是找得到男人,但能保準這個男人就比夏印好?
對於離婚的事,父母倒是挺開通,覺得她自己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就像當初她要嫁給這個被父親說是“泥腿子”的夏印時沒有受到阻力,她要離婚同樣也不會受到父母的反對。隻是她自己,卻有些猶豫了。還有,她跟夏印還有感情,就算他們吵,他們打,但生活在一起這幾年,也已經難以割舍。
夏豔這幾天每天很開心,等到她哥一回來就興高采烈地說:“哥,嫂子給俺買的這身衣服中不中呀?還有這鞋……”她轉身問蘇楊:“嫂子,是啥牌子,我忘了。”
“耐克。”蘇楊淺笑著回答。
“那電視裏廣告都有!是名牌!”夏豔哪穿過這麽好的鞋,在家裏也舍不得脫下來,蘇楊也不說她,由著她在鏡子麵前照來照去。
夏印淡淡看了蘇楊一眼,對妹妹說:“別太累了。”
“不累,一點不累!”夏豔興奮地又說:“哥,嫂子又帶我去吃西餐了!我現在可會使那刀了。”
“明天咱們去吃披薩。”蘇楊笑著說。
“那是啥?”夏豔好奇地問。
“就是外國的大餅子。”蘇楊簡單地說。
等到夏豔去睡了,房間裏驟然地冷了下來。這幾天都是這樣,蘇楊和夏印不會主動說話,但夏豔在的時候就維持著一團和氣的樣子,等到夏豔不在的時候,他們就各自地走開,配合地很默契。蘇楊在臥室裏玩仙劍的遊戲,夏印看一會兒電視,洗完澡直接就上床睡了。等到蘇楊上床睡覺,兩個人各占一邊,中間隔著一道無形的溝渠,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有時候蘇楊睡到半夜迷糊得會感覺到有人在給她蓋被子,心裏一熱,眼淚落下來,她知道夏印還是關心著她的。
120尖銳的聲音劃過夜空,坐在急救車裏的蘇楊看著夏印緊緊地握著妹妹的時候,哭著喊著妹妹,心裏在默默地想,如果躺在那裏的人是自己,這個男人還會不會這樣悲慟?她沒有兄弟姐妹,從小受到父母的獨寵,很自我,所以她還無法了解姊妹情深的那種感情。在她的心裏,就是覺得夏印把他的感情分了太多給他的家人,留給自己的就少了。
醫生說夏豔這幾天太累,情緒波動太大心髒就無法負荷了。醫生在裏麵急救的時候,夏印焦灼地坐在外麵的長椅上,手握著在一起有些抖索。蘇楊看得不忍,坐到他的身邊,把手覆在他的手上:“夏豔不會有事,別擔心。”
夏印終於抬起頭來,感激地望了她了一眼。兩個人再無說話,手卻是緊緊地握在一起。
三個小時以後,夏豔終於被搶救過來,度過了危險期。他們看著監控器上夏豔的心跳緩緩趨於平靜時,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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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江於欣的新婚之夜,大紅緞麵的**用品,門窗家具上的喜字剪貼,鬧洞房的喧囂好像還在新房裏回**,江於欣的心情幸福極了。
今天的婚禮太完美了,婚紗,百合,紅地毯,香檳塔……他們還放飛了99對鴿子,寓意天長地久,比翼雙飛。雖然時間上挺倉促的,但現在有婚慶公司,隻要你有錢想多快就多快。她把請帖撒給朋友同學舊同事,各種反應都有。
單身男:“這就昏啦?想清楚沒?”
剛分手的單身女:“恭喜恭喜!聽說你們是閃婚,這閃得好,遇到個好男人就得趕緊下手。”
大齡女:“挺好,離過婚的女人總好過嫁不出去的女人。”
已婚女:“簽婚前協議了沒?現在婚姻太沒保障了,你得替自己留條後路。”
已婚男:“你們**和諧嗎?別小看這點,多少夫妻為這事鬧不和!”
離婚女:“結婚後可得把老公看緊點,先得控製家裏的財政大權,這男人是有錢就變壞。”
離婚男:“小江呀,作為過來人得義務提醒你,這婆媳關係得處理好,別讓男人難做!”
……
不就是結個婚嘛,多大點事,話說那諸葛亮出山前也沒有帶兵打過仗,對於一點婚姻經驗都沒有的江於欣心裏倒是自信滿滿。婚前她已經把婆媳關係處理得很好,公婆對她很滿意,雖然鄭瑋的心思還沒有放在她這裏,但婚都結了,她有的是時間來慢慢培養他們的感情。她換了份文員的工作,雖然工資是大不如以前,但輕鬆簡單不加班,而且離家很近,這樣她每天都可以早早地回家給丈夫準備晚餐。
結婚的事,除了她姐一再反對,父母倒是沒有多大意見。這也幸虧她姐沒有把鄭瑋曾經有個長達數年的同居女友的事給抖出來,這要是抖出來肯定得又是一番波折。不過有姐夫這個“反麵”案例在這裏,那是為鄭瑋掃清了一切路障,雙方家長一見麵,鄭瑋父母說婚禮的事全聽她娘家的,這彩禮和禮數一樣不少,另外,房子和車子都是現成的,如果她願意也都可以寫上她的名字,父母一聽那就樂暈了,覺得攀上了一門好親家,她有福氣。
婆婆提出來讓她做婚檢,她也去查了,順便還給婆婆交了一份完整的婦科檢查,證明她是個清白的好女孩,她一點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妥。那婆婆挑媳婦本來就會比自己兒子還挑剔,她就得向婆婆證明了,她是值得他兒子托付一生的好女人。
對於她的這交體檢報告給婆婆這件事,被她姐給嘲笑了一番,說她太沒自尊心了,自降身份,她跟她姐說,這不是迎合,這是資本,她有這資本憑啥不利用?她又沒像她那樣婚前同居,還鬧得婚禮都沒法辦,把她姐氣得直瞪眼。
鄭瑋雖然對婚禮不太上心,但在錢上卻一點不含糊,把自己的銀行卡交給她,讓她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來辦婚禮,雖然他有錢,但她也不會亂用,從前期婚慶公司的考察到後期的各項費用的使用都親力親為,一目了然,等到婚禮花費一下來,她一人一半,把自己的那份錢交給了鄭瑋,她對鄭瑋說她自己有積蓄也可以工作掙錢,如果他願意把錢給她管,她可以替他投資理財,賺的錢按比例來分成。在今後他們的婚姻生活裏,他們也要保持財政獨立,因為她為家庭而放棄事業的部分,則由鄭瑋每個月承擔生活費做彌補,其他的雜費水電氣、外出吃飯、旅遊等共同花費AA,在外的應酬、社交和給父母的錢由自己承擔。當然,她也沒有要求鄭瑋在房子和車子上加她的名字,在她看來,如果有一天他們真離婚了,丈夫願意給那是他的心意,不願意她也不想為了這些掙來掙去。
對於她的這種AA的做法,鄭瑋其實很不以為然,在他看來結婚後就是一家人了,錢還分得那麽清楚會很生疏,何況他的收入不低,他完全能夠養得起她,不用她花自己的一分錢。隻是她堅持,再一想她本來就獨立特行的個性,也就讚同了下來。
隻是,當鬧洞房的人散去,她洗漱完畢換上性感的睡衣懷著激動期待的心情在**等了半天後,鄭瑋卻還在電腦前忙著。
“老公。”她有些羞澀地喊了一聲,這個稱呼還是第一次喊,有些不習慣。
鄭瑋一怔,手停頓一下,遲疑地說:“有份加急文件得處理,今天你也累了,先睡吧。”
“我等你。”江於欣暖暖地說,把床頭燈關了一盞,燈光變得更柔和迷離。
“不用,我還得要一會兒。”鄭瑋輕聲地說,又怕江於欣生氣,補充了一句:“這個文件明天要趕著發過去。”
好一會兒,江於欣都沒有回答,鄭瑋的心裏有些矛盾。這是他們的新婚之夜,他不想讓她難過,但是他好像有點做不到,結婚前他和江於欣相處的時間很短,見麵的時候他們也有親昵,但除了接吻也別無其他。當時答應江於欣結婚其實是有些賭氣,既然他不能和愛的女人結婚,那他跟誰結婚又有什麽不同?反正父母想要的是一個孫子,而不是他的幸福,他就有些自暴自棄了,不過既然他已經娶了江於欣,就已經決定,除了不能給她一份完整的感情,他也會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
他誰都沒有說,結婚前他去找過羅茜,他對她說他要結婚了,他想如果她說反對,這個婚他就不結了,一直到婚禮這天,他都期盼著羅茜能夠出現阻止,但她不僅沒有來,卻還讓人送來一份結婚賀禮,一對他們曾逛街時買的結婚娃娃,那個時候羅茜說很喜歡,要放在新房裏,現在這對結婚娃娃確實放在了新房裏,卻是他和別人的新房。
他知道現在江於欣在等著他,但他赫然地發現,其實他還沒有準備好。沒有準備好和另一個女人共赴一場婚姻,他已經後悔了。
正在思緒紛擾的時候,江於欣突然走到他身邊,默默地把他的手從鍵盤上移開,她的睡衣是黑色薄紗的,完全解開來,就露出裏麵穿著的胸衣和底褲,她坐到他的身上,摟住他個頸項,柔柔地說:“不管你有多重要的事要做,但現在我隻許你做一件事,那就是和我**。”
她俯下身吻住他的唇,手牽過他的手放在自己飽滿的胸上,耐心地等待著他的身體熱起來。鄭瑋的身體已經有了反應,那種膨脹的感覺抵住了她,她大著膽子去摸,但鄭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遲疑了一下,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尷尬地看著近乎**的她,沉沉地說:“對不起。”
“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地來。”江於欣微笑著想要再一次靠近他,而鄭瑋不由後退一步,囁喏地說:“今天,今天我不太想。”
他知道他說的這句話有多傷人,江於欣是他的妻子了,他要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就包括要跟她上床,但他有些說不清的抗拒,甚至是一種害怕。他在刹那間明白了自己的害怕了,他害怕他和她有了夫妻之實,就必須一定地對她負責。
原本想給他一個晚安吻,但又怕他躲閃,轉身撲倒在**,輕輕地說了聲:“晚安。”
鄭瑋坐在電腦前發了很久的呆,他的MSN一直亮著,他靜靜地注視著羅茜的頭像,但上麵是灰突突的,隻有她在簽名上寫的一句:我們都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