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舊案

這一晚睡得異常好。這有些出乎意料,遊戲開始的第一天就有人出了事,照理不該安眠,何況我對葉城自殺的事情還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大概是因為確實太累了吧。不過,睡得再沉,我還是隱約記得自己做了夢。夢裏亂成一團,似乎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再次睜開眼,天已經大亮。就連黑壓壓的書房裏都能感覺到外頭的光亮。今天的天氣應該不錯。我看了看牆上的鍾,已經8點了。簡單地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衣服,我便往客廳裏去了。

“早。”我幾乎是不自覺地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換來的卻是一副副驚異的神情。我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就應該是這樣,也隻能這樣了。葉城死了,昨天他和蘇青凰進了我的房間,而我們所有人也都去過了他的房間,這個君子協議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打破了,失去了這個協議的形式上的約束,我們彼此的關係也更加微妙起來。

吳明顯然也剛起來,正準備吃早餐。蘇青凰和沈遠的作息規律得無可挑剔,此時已經在聊天了。

“瑤鳶,快吃飯吧。”蘇青凰招呼了我一聲,起身幫我準備著早餐。

“林讓和趙辰呢?”並沒有看到這兩個人。

“林讓還在樓上。”吳明回答道。其實他們倆的關係也很奇怪,分明相互看不順眼,有時卻又覺得異常搭配。

那趙辰呢?不用說,又沒有人知道了吧。但這麽一來,我發現小黑也不見了。是啊,昨晚葉城出事以後我就沒見著它,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你們見到小黑了嗎?”我問蘇青凰。她隻是搖了搖頭。也罷,小黑就是在這兒也不吃我們給的東西,也許它有自己的獵場吧。隻是,提到小黑的那一瞬間,我注意到蘇青凰的臉色沉了下去。

僅僅是一閃而過。

值得慶幸,今早沒有再出現嚴重的五感混亂的反應,雖然依舊有些頭腦空白。我默默地就著早餐想著葉城的事。葉城為什麽會選擇自殺,這始終是我心裏最大的疑問。昨天下午他歇斯底裏的反應讓我覺得葉城寧可先和大家拚命也不會選擇自殺的,到底是什麽樣的處境改變了他的想法呢?

葉城選擇死的那一刻,又是怎麽想的呢?他是自願的嗎?我們和葉城,又是否有相似的經曆?

我看看沈遠,再看看蘇青凰,怎麽也不認為他們身上可能背負葉城那樣的過錯。可是我也試著將自己放在葉城的位置想過,如果我是葉城,我會選擇默默地在這個為人所不知的地方消失,還是到外麵的世界裏麵對排山倒海的指責?

我不知道……這很難選擇。我真的很想活著出去,就和葉城曾經的想法一樣。畢竟,隻要活著,還是有機會的。

可是我要怎麽出去呢?內鬼……是啊,內鬼是誰?葉城房間的布置那麽特殊,那麽,內鬼一定是針對他的吧?我們能把這個人找出來嗎?不過,在這個遊戲裏,內鬼真的隻針對一個人嗎?我認為並不是這樣。那麽,這個內鬼是想慢慢地殺了所有人,還是想看著大家相互猜疑相互殘害?

不,他怎麽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他揪出來。

09:20

“喂,你們幾個,都上來一下!”林讓的聲音突然打破了大廳裏的沉默。

我一抬頭,隻見林讓正在旋梯中間向我們打著手勢。

“什麽事啊?”吳明問道。

“先都上來再說。”

林讓將我們幾人引進了葉城的房間裏,隨手就鎖上了門,

待在這個房間裏讓我渾身不自在,不僅是我,蘇青凰也在不安地晃動著。衣櫃的門還半開著,想到裏麵有著一窩死去的幼鼠,我胃裏的早餐就忍不住抗議起來。

但沒想到的是,林讓說了一句更令人惡心的話:“我在那窩老鼠底下找到了一張墊著的報紙。”隨後我就看到他將那張發黃的舊報紙從櫃子裏拿了出來。

我和蘇青凰立馬往後退了一步。一想到那張報紙上擺著的腐爛的幼鼠屍體就覺得不寒而栗,但林讓卻如獲至寶般將它緩緩展開,擺在了一旁的桌上。

“你到底想說什麽?”吳明的臉上也寫滿了厭惡。

“大新聞。”林讓卻不在意。那份報紙上有幾塊可疑的汙漬,多半是那些老鼠的屍體裏分泌出來的**,我甚至懷疑那窩老鼠就是在這兒生的。

“雖然新聞日期那塊正好被汙跡蓋住了,但是這裏麵的內容可不得了。”林讓對著蘇青凰說,“也許,還跟你有點關係。”

刑警大隊長蘇國彥昨日遭販毒集團槍擊,不治身亡。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我還是看到了那大字的黑體標題。蘇國彥,好熟悉的名字……糟糕,頭又開始痛了起來,這次是那麽的嚴重,以至於連眼睛也痛得睜不開。

“是……”我聽到身邊的蘇青凰倒吸了一口氣。我微微眯著眼想去緩解那種疼痛,模糊間見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緩緩地跪倒在了地上。

“是我父親……”耳邊傳來了蘇青凰細細的嗚咽聲,“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蘇國彥,是她的父親……

疼痛並沒有放過我,我已經睜不開眼睛了。蘇國彥這個名字伴著蘇青凰的哭聲在我的腦海裏不斷撞擊著。我知道這個人,我一定知道,也就是說我可能認識蘇青凰。對了,報紙上有他的相片,我可以看看……

我努力地睜開眼睛,顧不得那張報紙上隱隱的屍臭味上前去。

發黃的報紙上的黑白照片闖入眼簾的一瞬間,似乎和記憶裏的什麽東西重合了,隨後我眼前是一片白光。

又是這樣。每次想起了什麽,就會遇到這樣的狀況。我漫無目的地在那陣白光中摸索著,卻分不清前後左右。我知道這道光會褪去,我知道,但還是有點兒恐慌。

終於,暈眩的感覺過去了,視線搖搖晃晃又恢複了正常。我再次看著那張照片,卻覺得陌生起來,越來越陌生……

“抱歉,其實……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話雖這麽說,蘇青凰卻沒能平靜下來。

“蘇國彥多年臥底在犯罪窩點,本次身份暴露,疑與同為臥底的趙某有關。據相關消息,趙某在臥底期間可能染上毒癮,背離職責。當晚警方圍剿罪犯時遭遇槍戰,蘇國彥可能被趙某射殺。”林讓大致念了一遍報紙上的消息,“蘇青凰,這個趙某……”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提到趙某,我能想到的當然隻有一個人。可是……不會吧。

蘇青凰搖了搖頭,黯然說了一句:“不知道。”

“還有其他報道嗎?”吳明問道。

“我看看……”林讓繼續翻著那份令人不快的報紙,“有,是關於那個趙某的。據可靠消息,趙某可能與不久前一起凶殺案有關。當晚郊外一片玫瑰花繁殖大棚中兩人遭砍殺,第二天一早花農發現原本的白玫瑰有幾株被染紅才報的警。事後調查發現兩人為可疑毒販,推測應是分贓不均。另外,當晚有人曾目擊形似趙某的的人經過。”

“玫瑰花……”我不自覺地念出了這三個字,眼前浮現的是昨天早上趙辰在院子裏看著那骨灰壇裏的玫瑰花的事情。

“愛麗絲的童話……能把白色染成紅色的,還有血……”我重複著昨天趙辰對我說過的話。當時他的表情很痛苦,那種感覺,看上去就和我每次想起了什麽事情時的反應一樣。當時,趙辰到底想起了什麽?

會提到血,肯定不是愉快的事情吧。趙辰說過他不會殺我,可是,他會不會殺其他人?他……有沒有殺過人?

趙辰是否殺過人成了最關鍵的那個問題。他的那些反應,他說過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層濃重的迷霧緩緩鎖住了我腦海中趙辰的模樣。我感到自己的腦子裏飛速地運轉著無數地畫麵,我一直試圖從裏麵抓去我需要的那個畫麵,卻怎麽也觸及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