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百年謊言相繼被戳穿

歲月如刀,它能夠一層層剮去作偽者臉上的油彩,戳穿其精心編造的謊言,還曆史以本來麵目。

對於康有為為人奸詐的性格,前輩人早有過多次揭露。喬大壯(1892-1948,四川華陽人)是魯迅欣賞的書法家,在中華民國北京政府教育部辦公室內,他曾與魯迅對桌辦公達4年之久。生前,他講過這樣一件奇聞:

鄭文焯(1856-1918,遼寧鐵嶺人),“清季詞學四大家”之一。1918年在蘇州逝世。康有為得知鄭家珍藏著許多宋版書,十分眼熱。一天,他乘鄭公子不在家之機,打著悼念老友的旗號,到鄭家吊孝。一番哭鼻子抹淚以後,他才對鄭文焯遺孀說:“文焯先生生前答應要送給幾部書,現在他走了,我今天特地來取,好拿回去做終生紀念。”看到大名士康有為這麽重情講義,鄭太太沒有多想,就打開書櫥,讓他自取。康有為一點也不客氣,連忙挑了幾部,便匆匆離去。不久,鄭公子回來,聞訊後,連呼上當。他立即找到康有為,希望討還珍貴的宋版書。但康有為卻是個明白人,沒等鄭公子開口要書,就一把拉住他的手,一邊失聲痛哭,一邊講述自己與鄭先生的友誼,還好吃好喝地款待鄭公子,弄得鄭公子根本不好意思啟齒要書,最後,隻得空手回家。康有為的表演功夫,可見一斑。

而在戊戌變法研究中,對康有為等人沽名釣譽、偽造曆史的真麵目的深入揭露,卻是近些年的事。比如,薑鳴在《天公不語對枯棋》一書中考證,《馬關條約》簽訂前後,各地舉人(即公車)上書31件,簽名者多達1555人次;京官領銜上書7件,簽名公車135人次;梁啟超領銜上書不過一件,簽名公車80人。而且,前麵38件上書均送達禦前,惟獨梁啟超的上書沒有送達,其原因是,康記“公車上書”壓根就沒有遞交都察院。兩個月後,康有為的《公車上書記》卻大張旗鼓地在上海自行出版,並未送達的康記“公車上書”儼然成為康黨推動維新變法的一大功勳。後來,康有為還在《汗漫舫詩集》中煞有其事地宣稱:“東事戰敗,聯十八省舉人三千人上書,次日美使田貝索稿,為人傳抄,刻遍天下,題曰《公車上書記》。”薑鳴不禁驚歎道:“‘公車上書’是康有為對曆史的一次成功的大欺騙。”“奇怪的是,證明康有為在‘公車上書’事件的記載中弄虛作假,自相矛盾的材料比比皆是,但幾乎所有的教科書、通史類著作、辭書,以及絕大多數研究專著論文,卻都陳陳相因,重複著錯誤的說法,並加以大量定性的評論。許多現代知識分子將‘公車上書’看成是近代知識分子覺醒的嚆失,傾注了大量的感情。可惜他們沒有去細讀曆史史料。”⑴

再比如,康有為以學生兼女婿麥孟華、女兒康同薇名義編輯的《戊戌奏稿》,於1911年6月(宣統辛亥年五月)由上海廣智書局初版。在《南海先生戊戌奏稿凡例》中,以麥孟華的口吻煞有其事地申明:“戊戌數月間,先生手撰奏折都六十三首,一代變法之大略在焉,亦有代作者。戊戌抄沒,多所散佚,即篇目亦不能憶。內子同薇文澗,先生女也,累年搜集抄存,得二十篇,遲遲久待,終無由搜全,懼久而彌失,先印之以應天下之望,餘俟搜得,陸續補印。”該書輯錄奏疏17篇、進呈編書序5篇、補錄3篇,列存目13篇。《戊戌奏稿》出版後,曆來是研究康有為的重要史料,也是許多專家將康有為塑造為戊戌變法領袖或著名改革家的奠基石。但是,經過孔祥吉、黃健彰等人的考證,才真相大白:康有為收錄於《戊戌奏稿》的“大作”,是後來經過多處增刪篡改的偽作。

台灣學者黃彰健考證後認為:“《戊戌奏稿》所載奏折20篇及進呈書序5篇,其中僅《進呈俄彼得變政記序》及《呈請代奏皇帝第七疏》見於光緒二十四年三月上海大同譯書局石印本《南海先生七上書記》,係戊戌政變前公開印行,真實可信,其餘23篇都是假的。”⑵

孔祥吉進一步指出,康有為非但對奏疏進行改易,而且對其在變法時的進呈編書的序言,也進行了一係列改刪。這種情況,在《進呈波蘭分滅記序》中表現得更加明顯。

《波蘭分滅記》是戊戌變法後期,康有為為了促使光緒早日開設製度局,全麵推行新政而進呈的一部重要著作。故宮博物院藏有進呈原本,凡七卷,分訂三冊。在這部著作中,康有為筆帶感情,深入分析了波蘭國王與民隔絕,拒不變法,結果被俄國“**而蠶食之”的慘痛教訓,並以此為鑒戒,希望光緒帝鼓起變法到底的勇氣。康有為大聲疾呼:如不開設製度局,百廢庶政,一切更始,“我真為波蘭矣。”時隔多年,他在《自編年譜》說回憶道:“當萬壽後,進《波蘭分滅記》,言波蘭被俄奧分滅之慘,士民受俄人荼毒之酷,國王被俄人控製之害,守舊黨遏抑之深,後國王憤悔變法,俄使列兵禁製,不許變法,卒以割亡,哀痛言之。上覽之,為之唏噓感動。”⑶

據孔祥吉考證,《戊戌奏稿》所輯《進呈波蘭分滅記序》與進呈本序言相比,簡直改得麵目全非,一塌糊塗,除去題目相同外,正文幾乎全為康有為重寫。比如,《波蘭分滅記》戊戌進呈原本寫作:

我遼東之舊地,實藉俄力,而以鐵路輸之,今歲則以旅大與之,動輒阻撓,我之不為波蘭者幾希。今吾貴族大臣,未肯開製度局以變法也。夫及今為之,猶或可望,稍遲數年,東北俄路既成,長驅南下,於是而我乃欲草定憲法,……而不許者矣。

在《戊戌奏稿》中,卻被改為:

與其分滅於外,慘為亡國之戮囚,孰若付權於民,猶得守府而安榮。乃逡巡遲疑,徘徊不決,至於國勢瀕危,大勢盡去,乃始開國會而聽之民獻……終無救於亡矣。

進呈本強調“開製度局以變法”,而《戊戌奏稿》則主張“付權於民”、“開國會而聽之民獻”,改纂之跡十分明顯。⑷

對於康有為真麵目做了無情而生動的揭露,當數有“中國第一記者”之稱的張建偉。有人根據他的代表作《溫故戊戌年》,概括出了“康有為十大騙績”:

第一件:涉嫌“剽竊”張之洞門生廖平兩篇文章《知聖篇》和《辟劉篇》,也就是說作為康記維新的理論著作、當年極大地震動中國朝野的《孔子改製考》和《新學偽經考》,竟然都是抄襲之作,根本原因是,在北京四處碰壁的康有為急於在學術界奠定自己的地位,而不惜侵犯別人的知識產權。

第二件:公車上書,也是一騙。當時隻是在鬆筠庵門前召集了各省舉人,準備上書,但終究沒上,原因是康有為從一個內線太監那裏得知他已經被錄為進士;如果帶頭上書,他的進士“功名”可能被取締,煮熟的鴨子就會飛跑。

第三件:為了用手中僅有的權力泄私憤、報私仇,康有為製造“莫須有”的罪名,硬把廣東老鄉許應騤(?—1903,字筠庵,番禺人。道光三十年進士。魯迅夫人許廣平的祖叔父)當作變法反對派,唆使王照上書彈劾,最終釀成了影響很大的禮部六堂官被罷免事件。

第四件:假傳聖旨,說光緒帝允許他直接晉見,還說皇上授予他“專奏權”:“何必代奏?後此康有為有折,可令其直遞來。”上書可以不通過都察院傳遞。事實上,變法後他所有上書,要麽是通過都察院遞交的,要麽是代宋伯魯、徐致靖等人擬稿,而後以別人名義上報的。要是他真有“專奏權”,何必脫褲子放屁?

第五件:炮製“偽詔”,誘勸袁世凱發兵包圍頤和園,進行軍事政變。光緒帝給楊銳的詔書中隻說要緩和與慈禧太後的矛盾,康記偽詔卻變成了“圍園錮後殺(榮)祿”。

第六件:錯信袁世凱,康黨中人都說袁世凱不可信,但康有為固執己見,強逼畢永年充當“敢死隊長”,強逼譚嗣同夜訪袁世凱,結果陰謀敗露。戊戌事變發生後,袁世凱的告密,使維新派受到了更加殘酷的鎮壓,使戊戌變法的成果幾乎全被廢除,也使曆史發展步伐出現了嚴重倒退。

第七件:康有為向光緒帝大力推薦伊藤博文,並倡議中國與日本、英國等國“合邦”,其實就是賣國求榮,甘做漢奸。

第八件:為了掩蓋“錮後殺祿”陰謀,逃到日本後軟禁知情人王照。

第九件:曾寫信給日本“大同學校”的康黨,叫他們“不得招待孫逸仙”,因為怕孫中山革命黨的“惡名”影響他成為真正的帝師。

第十件:以假詔作虎皮,在日本和加拿大騙取錢財,供自己揮霍。

《溫故戊戌年》發表後,好評如潮,1997年,曾獲首屆魯迅文學獎(報告文學)。應該說,“康有為十大騙績”在言辭上雖有激憤之嫌,所曝光的事實卻不是空穴來風,至少,我們可以因此受到啟發,破除禁區,打破神話,在研究戊戌變法暨康有為“豐功偉績”時,要學會擦亮眼睛,做多維度的思考。

日前,我在深入研究戊戌變法時,意外地發現了康有為公然作偽的又一新證,現予以披露,希望得到各位方家的批評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