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地底決戰

這日午後,雲海調息完畢,出了茅屋,遠遠望見沈寶兒皺著眉頭在樹下發呆,略一思索,已明緣由,上前道:“寶兒姑娘,是不是在為你爹爹的事煩心?”

沈寶兒點了點頭,道:“我原本是去積雨穀找出塵子前輩幫忙的,誰知道……我現在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雲海道:“不必擔心,等我救出了葉姑娘,就跟你去救你爹爹。”

沈寶兒喜道:“真的?”

雲海道:“本仙人什麽時候騙過你?”

沈寶兒聞言低下了頭,忽然滿麵飛紅,輕聲道:“那倒沒有。”

雲海道:“那不就對了,本仙人答應你的事一定能辦到。”說罷轉過身來,卻見子洋就在身後,忙道:“我的傷已經全好了,咱們今日就去救葉姑娘吧。”

子洋道:“此事須得從長計議,不可操之過急。”

雲海急道:“為什麽?你不是說……”

子洋道:“雲海,你好好想想,你可以回去救葉姑娘,但如果算慮不詳,連你也出了事,還有誰能救你們?”

雲海聽了,默然半晌,道:“不錯,應該仔細思量,我肚子餓了,又氣悶得很,不如到外麵吃頓好的。”

子洋一笑,點頭答應,當下喚了阿妙和寶兒,四人一同來到長沙城內。阿妙和寶兒都是少女心性,在星藤界內呆了數日,早已憋得發慌,此時見到滿街紅紅翠翠,五光十色的貨品,哪裏還能按捺得住?簡直是遇店必進,逢商必停,遊逛了好一陣才來到一家酒樓,小二見生意上門,忙陪笑相迎,引領四人登上了二層,臨窗設坐,沈寶兒兀自戀戀不舍地望著繁華街市,喃喃道:“看來長沙城內民風尚武,來來往往的都是佩劍的俠客。”

小二聞言接話道:“姑娘有所不知,今日是臥虎山莊莊主關天雄召開英雄大會,公審大盜淩空,從前跟淩空有過節的武林人物齊集長沙,才會成了這般模樣,那淩空也真是不識趣,好惹不惹,竟連臥虎山莊的臥虎石也敢偷,活該他倒黴了。”

雲海聽了,不禁輕輕“哦”了一聲,隨口點了幾樣菜式,打發小二去了,轉向子洋道:“關天雄開這英雄大會,必定藏有陰謀,咱們可不能坐視不理。”

子洋一愣,道:“此話怎講?”

雲海環望四周一眼,壓低了聲音道:“淩空根本沒有偷臥虎石,都是葉風假借他的名頭掩人耳目,關天雄再清楚不過,卻還要借題發揮,搞這個英雄大會,豈能安著好心?此其一。二來關天雄不惜魔道修行,煉成不死之身,野心勃勃,豈能甘於平淡?這什麽英雄大會,就是他興風作浪的最佳時機。三來他殺了葉風,我想為她報仇。”

子洋聞言略略思忖,道:“好,咱們再去臥虎山莊走一遭。”

阿妙道:“可是……不是說那關天雄是不死之身麽,跟他作對,會不會太危險了?”

雲海道:“不必憂慮,我有隱身法咒,子洋也有隱身石,咱們偷偷進去,關天雄根本瞧不見。”

阿妙聞言心下稍安,四人美美地飽餐了一頓,結帳出來,天色已將黑了,子洋把阿妙和寶兒收入星藤界,含了雲海畫好隱身咒的隱身石,兄弟倆都隱去身形,悄悄向臥虎山莊潛來。

臥虎莊內早早就燃滿了燈燭火把,桔黃的火光把傍晚的殘照完全掩住了。關天雄站在院子中間的高台上,左手背負在身後,右手握著個酒杯,周圍的火把將他的影子拆成好幾個,閃閃縮縮地投射下來,多多少少透著些詭異。高台的前麵是十桌豐盛的筵席,每一桌都坐滿了客人,看賓客的衣著打扮,顯然是來自五湖四海。眾人原本相互引見寒暄,甚是吵鬧,自從關天雄站上高台,周圍便漸漸安靜,大家都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

關天雄麵上冷冰冰的,掃視了眾人一圈,道:“各位高賢,關某這次鬥膽請大家來,一來固然是為了公審大盜淩空,二來也是為了多結交些朋友,關某備下這粗茶淡飯,實在不成敬意,請各位將就用些,待酒足飯飽之後,咱們再來審定淩空的所有罪狀,還大家一個公道。關某先敬各位一杯,請。”說著將酒杯高高舉了起來。

眾人見狀,紛紛舉杯相應,關天雄一氣將酒飲盡,又道:“請各位自便,但有任何需要,盡管吩咐下人,千萬不要客氣。”說罷抱拳一禮,下台去了。

雲海,子洋見狀,都猜不透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當下尋了個角落站定,耐著性子,靜觀其變。那許多賓客推杯換盞,不多時便酒過三巡,二人正有些心不在焉,忽聽得“撲通”一聲響,有人栽倒在桌麵上,震得碗碟交響,汁水飛濺。雲海見狀暗忖道:“這人也真不濟事,隨便三四杯便醉了,真不知他怎麽交朋友,走江湖。”他這念頭還沒轉過,又是“撲通”一聲,另一桌也有人趴下了。雲海不由一愕,心中疑雲大起,尋思道:“是這些人沒用,還是關天雄的酒太厲害?怎麽說也都是武林高手,怎能醉得如此容易?”還在思忖之間,卻聽得“撲通”聲響個不斷,那百十賓客好似搶著叩頭一般,盡數倒下,無一幸免。鼎沸的人聲,偌大的宅院,頃刻間便隻剩一片死寂。

雲海心中驚疑,正待上前查探,忽覺手腕一緊,已被子洋抓住了,雲海一凜,抬頭望去,隻見關天雄從屋後轉了出來,緩步邁上高台,掃視眾人一眼,從懷中取出一物,托在了手心上。

雲海和子洋凝眸細看,隻見那物指節大小,光芒閃耀,正是臥虎石。關天雄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施了什麽咒法,周圍的空氣忽然旋轉起來,越轉越快,越轉越急,好似颶風呼嘯,海浪翻卷,直向著臥虎石匯集而去。雲海和子洋勉力定住身形,卻幾乎定不住心神,妖風在耳畔銳利地悲鳴,好似無數鬼怪夜哭,讓人心膽俱裂,失魂落魄。雲海駭然之下,急用了個搜神訣向四麵張望,豈料不見妖魔,卻見那百十賓客的魂魄離體飄出,在空中轉了幾個圈,都匯入臥虎石裏去了。

片刻過後,關天雄收了法術,颶風驟然止歇,雲海和子洋固住精元神氣,抬頭再看,隻見關天雄手中的臥虎石已變了模樣,外表好似罩著一層粉色氣暈,內中跳動著赤紅妖光,好似惡魔的眼睛,凶神的窺探,讓人不寒而栗。

關天雄緊握了臥虎石,一麵縱聲狂笑,一麵向內大步而去,雲海和子洋急忙跟上,隨著他進了書房,下入地道,穿過迷仙陣,竟然又來到當日莊無夢刺殺他的祭壇。

此處與那日已有些不一樣,滿地碎石,頂上開了個大洞,疏落的星光透過數丈厚的山壁灑落進來,無聲無息地融入火把的光芒,一點也不見痕跡。

關天雄顯然很震驚,仰頭對著頂上的大洞出了好一陣神,才用掌風吹開滿地落石,轉到神像後麵去了。雲海等了一陣,不見他出來,正想追蹤而去,卻猛聽得“轟隆”一聲響,那巨大的神像不住顫抖,震落塵砂簌簌,漫天飛揚,隨即從中裂開,左右退去,露出當中一座奇形怪狀的建築來。

雲海和子洋留神觀瞧,隻見那建築經緯縱橫,軌道交錯,間中鑲嵌著些閃閃發光的物體,循環往複,生生不息,倒與觀測天象的渾儀有幾分相似。關天雄左右踱步,把那建築仔細查看了一番,忽而放聲狂笑,道:“有了這九九魂力相助,今日終於可以大開魔門,魔族滅世,萬物重生,數十年的心血,總算有著落了。”說著將手中的臥虎石放到了那建築中心的一處所在,捏個指訣,便要施法。

雲海和子洋見狀大驚失色,子洋不及細想,吐了隱身石出來,厲聲喝道:“住手。”身形一閃,已到了關天雄身後。

關天雄聞聲亦是心中駭然,急轉過身,怒喝道:“什麽人?”待看清了子洋模樣,強掩臉上驚色,冷笑道:“小子,原來是你,上次你僥幸偷梁換柱,戲耍了老夫一回,老夫不去尋你已是你的運氣,你居然還不知好歹,找上門來送死?”

子洋道:“莫說這些廢話,你想開啟魔界,便須先問過我。”

關天雄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有什麽本事阻擋我?哦,對了,你還有幾個幫手,他們在哪裏?一並現身吧,省得我費神查探。”

雲海見他目光有意無意地瞧著自己這邊,料想避不過他耳目,索性也現出身形,道:“我在這裏,關天雄,咱們兄弟今日就要聯手除害。”

關天雄再細細掃視了周圍一圈,冷笑道:“大言不慚。”話音未落,右手一翻,“呼”地一掌向子洋當胸劈去。

子洋見他掌力猛惡,不敢硬接,當下暴退五尺,雙掌齊出,喝道:“誅邪!”兩道咒光閃出,直貫關天雄前胸。

關天雄不閃不避,挺身受下咒光,冷笑道:“小子,你還有什麽招數?”

子洋見狀驚疑不定,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得雲海叫道:“子洋,這廝是人身成魔,尋常的咒法奈何不了他,要用三界咒法才行。”

子洋聞言登時醒悟,忖道:“原來如此,三界咒法我也會使,可是隻會‘霸龍弑神訣’,此法一出,便會耗盡我全身精力,倘若不能奏功,雲海可就危險了。”

雲海見子洋猶豫,心中暗驚,忖道:“莫非子洋不會三界咒法?不是啊,他連禦魔子都殺死了,怎能不會?定是時機未到,不便出手。”當下搶上前來,道:“子洋,不必心急,我守你攻,咱們慢慢跟他較量。”他話音未落,關天雄又是兩掌劈來,雲海雙臂急展,眨眼間便築起“太極陰陽盾”,關天雄勁力雖惡,打到盾上卻隨陰陽流轉,輕易就被化了開去。

關天雄收招凝立,嘿嘿一笑,道:“我用內力,你用靈力,我倒要看看誰支持得久些。”

雲海聞言暗暗叫苦,忖道:“我用這法盾時時刻刻都要消耗靈力,這老賊卻是以逸待勞,我怎能耗得過他?現下便全靠子洋了,希望他瞧準時機,一擊必殺。”想到此處,轉頭向子洋望去,卻見他也正瞧著自己,二人心意相通,登時便有了默契。

雲海向左挪開幾步,突然收了法盾,大喝一聲:“金仙十劍!”十根手指幻起道道金光,閃電般向關天雄頸間劈來,而子洋也同時引咒上身,意化金龍,如暴風霹靂,飛旋而至。他二人略分先後,關天雄著意防守雲海的金仙十劍,無形中將左後背賣給了子洋,待察覺他驟下殺手,再要躲避,已來不及了。

好個關天雄,臨危不亂,猛然錯開半步,渾不理雲海,把全身真力集於右手,一掌向子洋腰間劈去。關天雄這招使得甚是巧妙,雖然不能完全避開雲海和子洋的攻擊,卻讓二人的招式大半交叉,自己固然不能幸免,雲海和子洋也必定傷了對方。雲海原本不會“金仙十劍”,隻是裝個模樣誘敵,嚇阻關天雄,那也罷了,子洋這一擊卻是真材實料,倘若雲海閃避不開,後果不堪設想。

子洋見狀當機立斷,雙掌收回腰間,封擋住關天雄的殺招,二人勁力相交,子洋隻覺胸口巨震,眼冒金星,橫裏跌出丈餘,口中“哇”地噴出一口鮮血來。關天雄見狀有些愕然,低頭看身上“金仙十劍”劍光劈過之處,也渾然沒半點傷害,不由縱聲狂笑,道:“兩個小子,原來你們就這點兒本事,居然也敢來找老夫的晦氣,實在膽大妄為得可笑,罷了,我便送你們一程,早早投胎去吧。”說罷高舉右臂,一招“泰山壓頂”向子洋當頭砸下。雲海見狀一掠而來,急以靈盾相護,誰知關天雄已料定他必定如此,這一砸用盡真,靈混合的魂力,雲海倉促間抵擋不住,隻覺喉頭一甜,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關天雄見他二人麵若金紙,委頓在地,又再狂笑不止。雲海怒道:“你笑什麽,要殺便殺,看小爺我會不會皺一皺眉頭。”

關天雄道:“原本我的確想殺你們,現在卻不想了,我要你們親眼看著魔界開啟,親眼看到魔族滅世,讓你們知道凡人是多麽渺小,多麽可笑。”

雲海道:“任凡人多麽渺小卑微都好,你也無權決定他們的生死,你自己也是人,為什麽要毀滅自己的族類?”

關天雄目中光芒一閃,冷笑道:“我是人?不錯,我是人,我是三歲就被父母遺棄在林間雪地的廢人,我是被人放在案板上討價還價,一文一斤還是三文兩斤的賤人,要不是師父獸藍魔君救我性命,帶我修行,哪裏會有關某的今日?師父對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未了的心願,便由我來完成!”

子洋聞言心頭震動,失聲道:“獸藍魔君?原來他是你師父。”

關天雄臉上肌肉一抖,轉頭將子洋再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子,竟然也知道我師父的名號?我倒想聽聽,你還知道什麽?”

子洋道:“獸藍魔君早已在建康城外淩宅一役中送了性命,淩倩,淩淼二位前輩舍身封印魔界,俠骨留香,正是我輩典範。”

關天雄切齒道:“要不是淩家兩個賤人壞事,師父早已達成夙願,迎來魔尊,又怎會死於非命,魂飛魄散?不過怎樣都好,這二十年來我費盡心力,終於結成靈魔陣,眼下隻待時辰一至,魔陣發動,便能大功告成,你那些所謂俠骨仁心的衛道之士,還一個個蒙在鼓裏,渾不知死到臨頭。”關天雄說罷目中透出殘忍而又興奮的光芒,嘴角牽動,不住陰笑。

子洋道:“胡說八道,那魔界出口在建康附近,來回之間,耗費不少時候,你若萬事俱備,為何還不出發布陣?分明就是虛張聲勢。”

關天雄嘿嘿笑道:“小子,你若想打聽靈魔陣詳情,不必拐彎抹角,直說便是,你二人死在頃刻,我便從頭說與你們知道。我師父獸藍魔君乃是魔界三使之一,降臨人間的使命便是不惜一切開啟魔界。傳說這世上共有九處魔界與人間的出入口,可惜開合無常,我師父耗費百年時光,也不過尋得三處,一在建康城外,一在西南離魂山,還有一處,就是這裏了。若以正常而論,此處的出口還有二十七年才會開啟一瞬,但先師獸藍魔君耗盡心血,鑽研出靈魔陣法,借助‘魂力石’,也就是外間說的‘臥虎石’的力量,就能將魔界出口開啟整整一天,一天的工夫,足夠多少魔族降世?千軍萬馬,轉眼便能**平人間。”

雲海撇了撇嘴,道:“小小一顆‘臥虎石’能有這麽大的力量?我才不信。”

關天雄瞥了他一眼,蔑笑道:“黃口小兒,懂得什麽?‘魂力石’乃是上古魔神蚩尤的寶物,能吸取九十九人的魂魄,隻要將他們的魂力全都集中在一點,再借助靈魔陣法,就足夠開啟魔界。”

子洋聞言怒道:“這麽說來,方才庭院中那短短的工夫,你就已經害了九十九條性命,你……你簡直是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關天雄道:“不必那麽激動,不是九十九人,而是九十八人,這魂力石中早已暗藏了一條靈魂,要不是他發出訊息,你以為我憑什麽跟蹤魂力石的下落?”

雲海聞言思前想後,恍然大悟,道:“難怪你任由我們把這什麽‘魂力石’盜走,原來你早有陰謀,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

關天雄道:“不錯,我就是要引蛇出洞,看看到底是誰跟老夫過不去,隻不料費了這許多工夫,就隻跟出你們這幾個小鬼,看來是老夫小題大作了。”

雲海道:“的確是小題大作,你要九十九條靈魂,到街上一站,隨時可以,為何要多此一舉,搞什麽英雄大會?”

關天雄道:“小子,瞧你模樣挺機靈,怎能問出這樣的蠢話?尋常人等,渾渾噩噩,哪有多少魂力?隻有武林健者,內外兼修,意誌堅強,才是可用之材,靈魔陣要求極高,魂力石容量有限,我精挑細選,才邀來這百十人,雖有幾個爽約不至,餘下的也盡夠了。”

子洋道:“這些魂魄都是豪俠英靈,就算被你製住,也決不會為你效力。”

關天雄嘿嘿笑道:“所以我事前先給他們飲下了‘迷魂酒’,他們早忘了自己是誰,隻要咒法一起,他們就會對我唯命是從。”

子洋聞言大怒,道:“你……你可真是卑鄙無恥!”

關天雄冷笑道:“人性就是自私卑鄙,下流無恥,所以我才要滅世創世,這些宏圖大誌,你們不會明白。”

雲海道:“我的確不明白,我隻是奇怪,這麽多秘密,你為什麽要告訴我們?”

關天雄哼了一聲,將目光投向別處,道:“一個人做了很多事,卻隻能憋在心裏,沒有人知道,那種感覺……嘿嘿……我就是要告訴你們,這樣你們才會死得更難過,而我就會更開心。說了這許多話,時候正好,你們睜大了眼睛,準備迎接魔尊吧。”說罷將食指按上了魂力石,雙目微閉,凝神施法,那魂力石內的赤光登時暴漲三尺,把幾人的麵頰都映紅了。

雲海見狀焦急地望向子洋,一句“怎麽辦”還沒出口,子洋已經一拍他肩膀,猛地站了起來,雙腳狠狠蹬地,化作耀眼龍光,宛如撕開長空的急電,向關天雄後心暴射而去。

關天雄聽得動靜,轉過身來,卻見金光勁氣已逼在眉睫,大駭之下,急提左臂相迎,奈何倉促應戰,濟得甚事?子洋神光過處,關天雄被震飛數丈開外,背心重重撞上半邊魔神雕像,山石崩壞坍塌,隨他一起彈落塵埃之中。

子洋偷襲得手,卻也耗盡全身精元,麵色慘白,跪伏在地上,身軀搖搖欲墜,雲海急忙上前將他扶住,再抬頭細看,隻見關天雄左臂已齊肩卸落,半邊身軀撕裂破碎,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雲海見狀喜道:“這下好了,這魔頭總算是伏誅了。”躬下身體,正待背起子洋,卻聽得一人冷冷地道:“是麽?”

雲海猛吃一驚,抬頭望去,隻見關天雄已不知何時到了自己眼前,一雙狼也似的眼睛凶光閃閃,無限怨毒地盯著自己和子洋。雲海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氣,失聲道:“你……你竟然還沒死。”

關天雄不答他話,轉向子洋道:“好小子,原來方才你竟是故意做作,心機深沉,連老夫都被你瞞過了,所幸老夫已修成不死之身,否則真就被你送去了閻羅殿,現下你精力已盡,還有什麽手段與老夫較量?”說著大喝一聲,右臂急展,幻起一道藍光,向子洋心口劈來。

雲海早有準備,搶上前去用陰陽盾護住,怎奈關天雄暴怒出手,勢不可擋,雲海連帶著子洋,一並被他擊退三丈之外,跌坐在地,不住咯血。

關天雄踏步上前,正待再施毒手,卻猛然聽得靈魔陣中傳來蜂鳴之聲,不禁心中一凜,忖道:“時辰已至,若不發動魂力石,便白白錯過時機了。”當下顧不得追殺二人,返身來到靈魔陣前,又將魂力石催動了。

雲海和子洋眼睜睜瞧著他施法,卻無力阻止,隻見靈魔陣中光芒越來越強,漸漸熾白耀目,使人不敢逼視,二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隻聽得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傳來,幾乎將人的魂魄都震散了。

雲海和子洋心中沮喪絕望,鼓足了勇氣舉目觀瞧,卻見四周靜悄悄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關天雄站在靈魔陣前,滿臉迷惑,目光呆滯,口中不住地喃喃重複:“不可能……不可能……為什麽……為什麽魂力石內的魂力會不夠……為什麽……”

雲海見他失神,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有了個主意,當下附在子洋耳邊輕聲說了句話。子洋聽了,點頭答應。雲海將手掌按在他背心“至陽穴”,將自己的精神靈力一股腦兒全傳了過去。子洋複了靈體,悄悄站起身來,又是一記“霸龍弑神訣”向關天雄迅猛撲擊。

關天雄兀自對著靈魔陣呆呆出神,竟全然沒察覺子洋的殺招,隻見金光暴閃,“蓬”的一聲悶響過後,關天雄的頭顱炸成飛灰,飄散在空中,再沒了形跡。雲海和子洋見狀都鬆了一口氣,心神略散,登時眼前發黑,雙雙暈去。

二人這一暈,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雲海迷迷糊糊地聽得有人在自己耳邊低聲呼喚,聲音輕柔熟悉,宛然就是莊無夢。雲海不禁渾身一抖,慢慢睜開雙目,隻見眼前一張模糊的容顏,目光溫暖,麵容絕美,竟真的是莊無夢。雲海見狀鼻孔一酸,流下淚來,用顫抖的聲音道:“莊姑娘,我們……給你報了仇了。”

莊無夢道:“謝謝你,我知道你對我好,我……我的元神就快散了,我……要走了。”

雲海聞言忽然意識到眼前的莊無夢不是幻覺,狂喜之下,不知哪來的力氣,翻身坐了起來,叫道:“莊姑娘,真的是你麽?”

莊無夢道:“是我,你……還有什麽話要跟我說麽?”

雲海道:“有啊有啊……”心中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一呆之下,傻傻地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莊無夢一笑,道:“我回到過去,機緣巧合,探到了魂力石的秘密,我早知自己必死,於是就在死後將一縷魂魄藏入魂力石中,關天雄以為已有了九十九條靈魂,卻不知我占了一個位置,又不聽他調動,他魂力不夠,自然不能開啟魔界。雲海,這些日子我一直在你身邊,隻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

雲海聞言一呆,又流下淚來,道:“你……一直在我身邊,卻狠心不見我?”

莊無夢道:“雲海,你別怨我,我原想占著那位置,永遠不出來,那關天雄就永遠不會有足夠的魂力開啟魔界,現下你和子洋鏟除了此獠,我才得解脫現身,雲海,我是一縷陰魂,無力留在陽世,咱們就此別過,來生再見了。”

雲海聞言淚如雨下,道:“無夢,我舍不得你,你別離開我。”

莊無夢見狀心中疼痛,欲言又止,二人正在戀戀不舍之間,忽聽得一聲歎息,一人道:“雲海,讓莊姑娘去了吧,聚散自有緣法,莫要強求,害了她的生生世世。”原來卻是子洋也醒來了。

雲海心知子洋所言不錯,咬牙收拾心情,向莊無夢道:“無夢,你去吧,投個好胎,無論你投到哪裏,我總能找到你的。”

莊無夢一笑,道:“真的?”

雲海道:“真的,就算是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我也會把你找到。”

莊無夢聞言淚光閃爍,道:“雲海,你自己保重,我會一直等著你。”說罷化作一道清風,飄然而去。

雲海黯然神傷,默默不語,子洋上前輕拍他肩膀,想安慰他幾句,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正躊躇之間,忽覺一陣陰風從自己耳邊掠過,不禁心中一凜,一個念頭如電光閃過,失聲道:“糟糕!關天雄的元神未滅!”這話音未落,前方已響起關天雄刺耳的狂笑,道:“小子,你果然反應神速,老夫不禁都有些怕你了。”

雲海,子洋急畫“搜神訣”,抬眼望去,隻見關天雄站在靈魔陣前,雙手負胸,嘴邊掛著陰冷的笑意。雲海見狀驚道:“三界咒法都不能破你元神,是何道理?”

關天雄道:“很簡單,躲閃不及,隻好元神出竅,你們這些小雜種,毀去我辛苦修來的不死身不算,那臭丫頭還藏在魂力石內壞我大事,好在此刻正是子時末,我親身入石補足九九魂力,仍然能開啟魔界,你們還有什麽本事阻止我?”說罷將身一聳,化為一道魂光,便要鑽入魂力石中。

二人見狀急得手足無措,雲海猛然瞥見子洋腰間的乾坤鏡,腦中靈光一閃,一把將它抓了過來,向魂力石飛旋而去,同時叫道:“子洋,看你的了!”

子洋聞言登時會意,急凝神施咒,隻見乾坤鏡咒光一閃,正迎上關天雄的魂光,時空流轉,不知把他送到了何方。二人還沒來得及歡呼,卻見那咒光射入靈魔陣中,照到魂力石上,折返回來,魂力石霎時間消失無蹤,而乾坤鏡落入反射光中,也隻一閃便不見了蹤影。二人見狀驚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雲海才頹然坐倒,淚如泉湧,沒有了乾坤鏡,就沒有了今生與莊無夢重逢的希望,他突然間明白,在乾坤鏡的來來去去中,沒有任何人改變任何事,一切都是注定的,也許,隻有那些不能改變的事才會有時空行旅,才是每個人的命運。

雲海與子洋離開臥虎山莊的時候,天已經約略亮了,青色的光芒裹著茫茫大地,不知暗示著蒼涼還是生機,雲海站在山莊門口,望遍東南西北,卻邁不動腳步,因為他突然間不再明白,自己究竟應該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