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村夜話

正值仲夏,雖然是一場陣雨過後,仍舊悶熱難當,空氣仿佛是靜止的,一絲風也沒有,大名村的居民們大多聚集到村東頭的榕樹下納涼。這裏是大夥兒茶餘飯後最喜歡來的地方,因為大名村的長輩——明德先生,總喜歡在這裏說些精彩絕倫的故事。

子洋和雲海是最先來的,他們倆總是最先來的,因為明德先生的故事實在太有吸引力了,每天都聽得他們欲罷不能。子洋今年十四歲,打小就沒有了爹,他娘也在三年前得了癆病走了,從此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寄住在父母生前的好友家裏,也就是雲海的家裏。子洋的遭遇坎坷,所以平日比較沉默寡言,雲海就不同了,聰明伶俐,調皮搗蛋,總是沒法叫人省心。

榕樹下有張老舊的竹椅,那是明德先生的專用座位,每天晚飯後,明德先生就會眯縫著眼睛,搖著蒲扇,晃悠到這裏坐下來。今天有些例外,月亮已經升上了天心,明德先生才姍姍來遲。

雲海已經等得脖子都長了,見了明德先生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地搶上前去,拉了他先生到竹椅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道:“先生,今天說什麽故事啊?”

明德先生不緊不慢地搖著蒲扇,花白的胡須在風中飄啊飄的,那悠閑的模樣簡直可以把雲海急出病來。

“先生,先生,您快說啊……”雲海搖晃著明德先生的手臂。

明德先生撚了撚胡須,用蒲扇拍了拍雲海的頭,道:“別著急,別著急,讓我喘口氣……這樣吧,今天就給你們講個神怪故事。”

“好好好,您快說。”雲海凳子也懶得搬了,一屁股坐在明德先生的腳邊。

明德先生閉上眼睛想了想,說道:“咱們村西十裏有座大山,現在大家都叫它‘無名山’,其實老一輩的人都知道,這座山的原名叫做‘離魂山’。為什麽叫‘離魂山’?因為進了山的人就會迷路,一去不複返,就算偶爾有回來的,也都失魂落魄,沒幾日就魂歸地府。”

雲海聽到這裏,忍不住插話道:“您說十裏外的那座大山麽?那裏終年都是瘴氣繚繞,一片迷蒙,我和子洋好幾次想去瞧瞧,都因為找不到路,隻好作罷。”

明德先生聽了,臉上閃過一抹憂色,道:“那地方危險得很,要玩兒就去山明水秀的所在,窮山惡水,想也不要再想了。”說罷頓了頓,接道:“‘離魂山’上有個‘離魂洞’,‘離魂洞’裏住著一隻千年魔物,豺首人身,背覆堅甲,專以人的魂魄為食,進山的人就是因為被它攝去了魂魄,才會死於非命。”

雲海聞言吐了吐舌頭,道:“這麽厲害?怎麽沒見它出來害人?”

明德先生道:“你們年紀小,不知道村中的往事,其實別說是你們,就是我們這一輩人,也沒幾個知道的。六十年前,我年輕的時候,這妖怪曾經在村中出沒,我記得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剛巧輪到我值夜,我打完了三更正往回走,忽然間狂風大作,黑雲亂湧,嘩嘩啦啦地下起大雨來,那時我正在林員外家後院牆外,四下裏空****的,無處可避,隻有角落裏有一輛損壞的推車,我一時情急,就鑽到了推車下麵。燈籠是早就滅了,周圍黑沉沉的,我又冷又怕,不停地瑟瑟發抖。”

雲海聽到這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道:“然後呢?”

明德先生道:“我正不停地念著阿彌陀佛,忽然一道霹靂閃過,接著焦雷狂湧,震得人魂飛魄散,那如織網般的電光晃得我幾乎睜不開眼,正在此時,一條黑影從林員外家跳了出來,電光中我看得分明,那黑影高約一丈,身若人形,肩上卻是一顆豺狼的頭顱,黑毛如戟,血盆大口,雙目中紅光閃閃,我嚇得魂飛天外,登時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辰時了,太陽升得老高,透過車板上的縫隙,射在我臉上,白花花的耀眼,我小心翼翼地從推車底下爬出來,恍恍忽忽的,總以為自己是發了一場惡夢。”

“那後來呢?那妖怪去林員外家幹什麽?”雲海問。

明德先生從腰間摸出個葫蘆,灌了一口,接道:“後來沒什麽事發生,我也就回家休息了。可第二天一出門,就發現到處都是亂哄哄的,原來是有人發現林員外家上下十幾口人全都死了,而且死裝怪異,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張開嘴巴,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好像是活生生地嚇死的。我想起頭天晚上見到的景象,心中不寒而栗,回家收拾了包袱,就準備出外避禍。”

子洋聽到這裏,插口道:“明德先生,您這可就不對了,怎麽可以隻顧著自己的性命,卻把大夥兒置於險地?”

明德先生歎了口氣,道:“慚愧啊,你這幾句話,當年也有人跟我說過。那日我剛出了門口,就遇到一位道士,身著玄色道袍,腳穿多耳麻鞋,背負一柄太極劍,看樣子是雲遊到我們村中的。這道士麵色凝重,見我開門出來,上前打了個稽首,道:‘這位小哥,請問你們村中發生的離奇命案,你是否知道詳情?’我當時心中怕得很,隻想一走了之,所以慌忙搖頭,道:‘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知道。’那道士道:‘小哥何必瞞我,我瞧你神色驚惶,肩負行囊,分明是出外避禍,這種情形下,你應該把知道的事全說出來,好讓村中的父老鄉親可以自保,怎能隻顧著自己逃命?’我聽了這話,心中一陣羞慚,抬頭再望那道士,隻見他目若朗星,仙風道骨,麵上似乎罩著一層晶瑩之氣,竟然看不透他年紀幾何。那道士見我默然不語,又道:‘貧道粗通道術,雖然不精純,三界六道之氣卻還能分得清楚,你們村中妖氣縱橫,再不製伏,定有大禍。’我聽了他這話,知道遇到了高人,當即道:‘請問道長,能否幫我們製伏這個妖孽?’那道士道:‘自當竭盡全力。’我見他神色堅定,便把我前日夜裏見到的情形跟他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那道士聽了,皺著眉頭沉吟不語。我見狀問道:‘道長,是不是有什麽難處?’那道士道:‘這孽畜道行頗高,不過你放心,貧道自有克製它的手段。’我聽了這話,頓時鬆了口氣,道:‘如此就好,一切就拜托道長了。’那道士掐指算了算,道:‘由此向西十裏,是否有一座大山,多生黑石蟲障,終年陰翳蔽日,不見陽光?’我點頭稱是。那道士道:‘那就對了,那裏就是這妖孽的來處,我現下尋去,如果明日此時還不見回來,你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訴眾人,讓他們趕緊逃命去吧。’我連忙答應了,那道士口裏不知念了個什麽口訣,倏忽間便不見了蹤影。我回想那道士的話語,顯然並無十足的把握,但想他一個全無關聯的人也能盡心竭力地為我們消災解厄,便也壯著膽子留了下來。那天夜裏,我的心跳得好似打鼓一般,瞪大了眼睛,抱著包袱縮在桌下,驚惶失措,如坐針氈,不知不覺之間,天就亮了。”明德先生說到這裏,又把葫蘆拿出來灌了幾口,他喉結艱難地滾動著,分明那晚的恐懼還在心頭。

“接下來呢?接下來怎樣了?那位道長回來了嗎?”雲海問。

“還用問嗎?當然是那位道長把妖怪消滅了,不然還會有大名村的今天嗎?”子洋說完,轉頭望著明德先生。

明德先生道:“沒錯,第二天接近午時,我幾乎已經絕望的時候,道長回來了。我見了他,自然是驚喜交集,上前問道:‘道長,怎樣了?’那道長進了我家,回身把門關上,才道:‘幸不辱命,那妖孽已經授首了。’說罷從大袖中取出一顆首級,正是那妖怪的豺頭。我見狀著實嚇了一跳,連退幾步,把桌子都撞翻了。那道長道:‘小哥不必驚慌,這妖孽已被消滅,你們村子可保平安,我取它的首級來,不過作個佐證罷了。’我定了定神,連忙跪倒在地,拜謝他的大恩大德。那道長扶我起來,道:‘此事不宜張揚,免得引起恐慌。我這裏有個物件,你替我保管著,六十年後,貧道若然還在人間,自然會來取回,倘若貧道短命,也會讓門下弟子前來索還。’我聽了說道:‘道長是真人仙體,六十年不過是彈指之間,我卻是俗世凡胎,六十年後隻怕早已化為黃土了。’道長笑道:‘不必擔憂,貧道替你算過,你有九十歲命,六十年後精神還健旺得很呢。’說完交了個物事給我。我仔細打量那物,隻見它好像半個盤子,質地奇特,隱隱泛著金光,敲起來‘鋥鋥’作響,我正想詢問那物的來曆,抬頭一看,道長卻已不見了身影,隻有聲音在我耳邊回**:‘多多保重,後會有期。’。”

明德先生說到這裏,又長長地歎了口氣,搖頭道:“六十年的時光,轉瞬即逝,現在想來,當日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眾人聽了他這話,心中都生出些唏噓之意,一時沉默不語。雲海剛要開口詢問些什麽,天空中忽然又閃過一道強電,接著一聲響雷,竟然又呼呼啦啦地下起雨來,眾人慌忙走避,熱熱鬧鬧的大樹下,轉眼間就散了個幹幹淨淨。

雲海和子洋狼狽地跑回家中,雲海娘笑道:“兩個調皮鬼回來了,成落湯雞了吧。”

雲海上前興奮地道:“娘,明德先生今天跟我們講了個好神奇的故事呢。”說完把整個故事複述了一遍,問道:“娘,您說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雲海娘笑道:“那還有真的麽?這種故事都是騙你們這些小孩子的,快些去睡吧,家裏的柴火都用盡了,明日你們倆上山去砍一些回來。”

雲海道:“知道了。”和子洋回到房間,雲海躺在**,兩眼望著屋頂呆了一會兒,忽然道:“子洋,你也覺得明德先生的故事是假的嗎?”

子洋道:“我也不知道,可我覺得好像是真的。”

雲海道:“其實很簡單,明德先生不是說那位道長交給他一件物事嗎?咱們明天去求明德先生,讓給咱們看看,不就知道真假了?”

子洋道:“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雲海道:“你猜那到底是個什麽物件?還有,既然那妖怪已經被消滅了,為什麽道長六十年後還要回來?還有還有,道長能算出明德先生的壽命,為什麽卻算不出自己的壽命,還說如果自己去世,就讓弟子來取回物件?”

子洋搖頭道:“我不知道。我看這些問題明德先生也未必知道,不要再想了,早點睡吧,明天咱們還要上山砍柴呢。”

雲海答應了一聲,可仍然是滿腦子的疑問,輾轉難眠,也不知道折騰到什麽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第二天雲海醒來,天光已經大亮了,雲海吃了一驚,翻身坐起來,向子洋叫道:“子洋,快起來,上山砍柴了。”

子洋正坐在**發呆,聞言轉過頭來,道:“已經砍回來了,指望你?那還不倒大黴?”

雲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道:“這次又勞煩你了,我下次補回來。”

子洋歎了口氣,道:“先聽著吧,反正也不知道聽了幾十遍了”

雲海嘻嘻直笑,忽然一拍腦門,道:“對了,反正今日沒事了,不如我們去找明德先生看看那物件吧。”

子洋道:“好吧,反正不弄個明白,你是不會甘心的。”

二人出了門,徑直奔向明德先生的住處,可是叩了半天門環,卻沒有人出來應門。雲海道:“咦?難道明德先生出去了?可是從來沒見過他這麽早出門呢。”

子洋道:“也許他正好今日有事,咱們遲些再來吧。”

雲海點頭答應,二人剛要離去,卻見遠處來了個道士,便好似明德先生昨日描述的模樣,玄色道袍,多耳麻鞋,背上負著一把太極劍,不同的是這道士的年紀分明得很,不過二十來歲,劍眉朗目,英姿颯爽。

那道士見了二人,上前問道:“請問二位小兄弟,可知道這裏附近住著一位明德先生麽?”

雲海子洋聞言對望了一眼,目中都是驚奇之色,雲海道:“就是這裏了,請問道長找明德先生有什麽事?”

那道士道:“明德先生是家師的故友,貧道奉家師之命,特來拜訪。”

雲海道:“莫非是六十年前的朋友?”

那道士聞言一愕,上下打量雲海子洋二人,道:“這……貧道也不是很清楚。”說罷上前便要叩門。

雲海道:“明德先生正巧不在家中。”

那道士道:“既然如此,貧道晚些時候再來造訪。”正要離去,卻聽雲海道:“道長,橫豎都是等人,不如到我家小坐。”

那道士笑了笑,道:“多謝小兄弟的好意,不過貧道還有些別的事要辦,就不打擾了。”說罷轉身大步而去。

雲海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向子洋道:“這麽看來,明德先生說的故事九成是真的了。”

子洋搖了搖頭,道:“我看隻有七成。”

“為什麽?”雲海問。

“因為我總覺得明德先生其實知道得更多,卻沒有說出來。”子洋說。

雲海低頭沉思了一陣,忽然道:“反正離魂山距離這兒也不過十裏,現在時候還早,不如咱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些線索。”

子洋搖頭道:“也不是沒去過,那山雲氣彌漫,蟲障橫生,別說找不到進山的路,就是找到了,也是危險得很。”

雲海道:“那咱們現在怎麽辦?就這麽等著麽?”

子洋道:“我們可以……可以……”

“可以什麽?你倒是快說啊。”雲海急道。

子洋道:“我們可以潛入明德先生家中,找個地方躲起來,偷聽他跟那道士說些什麽,那就真相大白了。”

雲海聞言一愕,道:“想不到你的膽子比我還大,不過是個好主意,咱們繞到後院,從那裏進去比較安全。”

二人來到後麵,看看四下無人,爬牆進去,躡手躡腳地到處查探了一遍,屋宅中靜悄悄的,明德先生果然不在家。

雲海進了前廳,對子洋道:“明德先生會見那道士,多半便在此處,可是這裏哪有藏身之處?”

子洋沒有答話,向神龕一指,道:“你瞧那是什麽?”

雲海回頭望去,隻見神龕前放著半個盤子似的物件,隱隱泛著金光,正是明德先生描述的模樣。雲海見狀大喜,上前一把將那物件抓了過來,卻見那物的下麵還壓了個信封,上麵寫著“子雲真人親啟”幾個字。

雲海和子洋對望了一眼,子洋道:“看不看?”

雲海道:“當然要看。”

子洋道:“為什麽?”

雲海道:“第一,咱們原本就是來偷聽的,偷聽,偷看,也沒什麽不同。”

子洋道:“那第二呢?”

雲海笑道:“第二就更理直氣壯了,你瞧這信封上不是寫著‘子雲真人親啟’嗎?你的名字裏麵有個‘子’字,我的名字裏麵有個‘雲’字,咱們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所以這封信本來就是給咱們看的。”

子洋一愕,道:“這……也說得通?”

雲海道:“說得通,當然說得通。”一麵說著,一麵將那信封拆開了。

雲海抖開信箋,隻見上麵鐵鉤銀劃地寫著“除魔衛道”四個大字,下麵畫了個三角,三角下麵有一豎,一豎下麵又有個叉。

雲海摸了摸後腦勺,迷惑地道:“這是什麽意思?”

子洋道:“看起來好像是個箭頭。”

雲海道:“是有些象,不過也有些象把雨傘。”

子洋道:“哪有雨傘下麵還有個叉的?”

雲海道:“那箭頭下麵有個叉又是什麽意思?”

子洋道:“當然就是箭羽了,這還用問?”

雲海想了想,道:“好吧,就算你對,可是畫個箭頭在這裏又是什麽意思?”

子洋摸了摸下巴,道:“這……也許明德先生是想指示什麽……”

雲海道:“可是隻有一個箭頭,叫人從何找起?”

二人沉思了一陣,雲海忽然一拍腦門,道:“啊,我明白了。箭頭下麵那個叉不是箭羽,而是藏東西的位置,我爹說過,通常地圖的上方是北,明德先生的意思是屋裏的北方藏著東西。”

子洋想了想,道:“嗯,有道理,可是這屋子這麽大,咱們還是無從找起呢。”

雲海道:“說得也是。”低頭又思索了一陣,向子洋道:“子洋,你覺不覺得有些奇怪?”

子洋道:“怎麽了?”

雲海道:“那位道長明明說了,自己活著就自己來拿,自己要是身故,就讓弟子來拿,可是為什麽明德先生的信封上隻寫著‘子雲真人親啟’,卻沒有提到子雲真人的門人呢?難道明德先生肯定子雲真人尚在人間?”

子洋愣了愣,道:“這……也許是一時疏忽,忘記了。”

雲海若有所思地道:“是嗎?這也會疏忽?似乎有些說不通啊……”

子洋道:“其實我倒覺得另外一件事挺奇怪的。”

雲海道:“是什麽?”

子洋道:“明德先生說,六十年前的那晚,他正好打更到林員外的宅院外麵,可是咱們村中除了這裏,沒有什麽像樣的宅院,難道明德先生的住所就是當年的林員外宅?”

雲海想了想,道:“嗯,很有可能。”這話剛說完,猛然想起林員外家的離奇命案,心中不禁冒起一股寒氣,背脊陣陣發涼。

二人忐忑不安,沉默了一陣,雲海道:“咱們不必亂猜了,明德先生既然留下書信,就表示他短期內不會回來,這封信是給子雲真人的,明德先生將它放在神龕上,定是跟子雲真人有某種約定,如果明德先生不在家,真人就會自己進來,這樣才能確保信交到真人手中。”

子洋道:“言之有理。不過方才那道人怎麽沒進來?”

雲海沉吟了一會兒,道:“也許是白天被人看見不方便,又或者是明德先生跟子雲真人的約定有某種期限……”

子洋道:“如果真是有某種期限,咱們不知道期限是何時,難道在這裏一直等下去?”

雲海道:“那也不必。”說罷將那半個圓盤狀的物事一揚,道:“那道士是為了這玩意而來,我們將它拿走,那道士自然不會輕易就走,說不定還會來找咱們,到時候自然能問個明白。”

子洋想了想,道:“是個好主意,那咱們這就走吧,我的肚子可是餓得咕咕叫了。”

雲海點頭答應,二人剛要離去,忽然聽得門環聲響,二人不禁一愣,子洋道:“難道是那道士又回來了?”

雲海道:“很有可能,顧不了這麽多了,先藏起來再說。”說罷拉了子洋跳出窗外,伏下身子,小聲道:“我看隻有這裏最安全。”

二人藏了一會兒,門環聲不響了,四下裏沒了動靜。子洋小聲道:“難道那道士走了?”

雲海道:“也許吧。”探頭向廳中張望了一眼,正要起身,忽然眼前一花,廳中已多了條人影,正是先前那道士。

雲海嚇了一跳,急忙縮頭回來,左手食指壓在唇邊,右手食指向廳中指了指。子洋登時會意,屏住了呼吸,側耳聆聽。

那道士四下裏望了一眼,取過神龕上的信封,輕輕歎息一聲,將它納入懷中,轉頭向窗外道:“兩個小鬼頭,出來吧。”

雲海和子洋聞言知道已經被那道士瞧破,隻得長身站了起來。

那道士探出手掌,又道:“還不拿出來?”

雲海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道:“什麽?”

那道士道:“明知故問,你懷中那半個圓盤。”

雲海眼珠一轉,道:“明德先生說了,來人要能說出此物的來曆,才能交給他。”

那道人笑道:“小滑頭,沒一句真話。”

雲海見他不上當,又道:“好吧,是我說謊,不過隻要你告訴我們這是什麽物事,我就把它給你。”

道人歎道:“你們兩個小鬼頭也真多事,我倒想問問,你們要知道這玩意兒的來由作甚?”

雲海道:“我們隻是想知道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妖魔鬼怪。”

道人道:“就算被你們知道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你們又能怎樣?”

雲海聞言不禁語塞,正支吾間,卻聽得子洋在身後朗聲道:“當然是除魔衛道!”

雲海聞言心中一凜,轉頭向子洋望去,隻見他目光從容,神色堅定,不禁心中豪氣頓生,也應聲道:“不錯,當然是除魔衛道!”

那道人聽了容色一整,道:“好,就憑你們這四個字,也值得我告訴你們此物的來曆。這世間有一種妖魔,專食人魂魄,豺首人身,喚作‘豺魈’,此物是它背上的鱗甲,水火不侵,刀劍不入。”

雲海道:“那這鱗片有什麽用處?”

道人道:“這是另一個問題了,大丈夫一言九鼎,把鱗片交給我吧。”

雲海見道人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隻得戀戀不舍地把鱗片放到他手上。那道人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道:“總算我跟你們有點緣分,我這裏有兩個寶物,送給你們了。”說罷揚手拋了兩件物事過來。

雲海和子洋分別伸手接過,低頭一看,隻見那物圓圓白白的,好似一塊小小的玉石,上麵刻著些古怪的花紋。

“這是什麽?”雲海問。

“‘隱身石’,必要時把它含在口中,別人就見不到你們的身形,不過小心,隻能用三次。”道人的聲音還在耳邊,身形卻不知到了何方。

雲海大叫道:“多謝道長。”叫完等了一會兒,卻沒人應聲,看來那道人已經走遠了。

“天下間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東西,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用,咱們趕緊來試試吧”雲海說。

子洋點了點頭,把隱身石放進了嘴裏。雲海隻覺得子洋的身形一陣波動,隨即便消失不見,不禁又驚又喜,叫道:“真的有用,真的有用,我看不見你了。”說罷正要將隱身石放入口中,忽有覺得自己的手腕一緊,已被子洋抓住了。

雲海一愕,還沒說話,子洋已將隱身石吐了出來,道:“不要用,這麽有用的寶貝,不要這麽白白浪費了。”

雲海想了想,道:“你說得對。”從懷中取出張手絹將隱身石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

這天傍晚,明德先生果然沒有出現,雲海和子洋早早回到家中,得到寶物的興奮還沒有退去。雲海靠在床頭,一麵輕輕拍打著懷中的隱身石,一麵望著房梁發呆,忽然道:“爹娘的房中有避瘴氣的藥物。”

子洋聞言心中一動,道:“莫非你想……”

雲海道:“不錯,反正咱們有了隱身石,就算離魂山中還有什麽怪物,到了緊要關頭,把石頭一含,不就萬事大吉?”

子洋道:“可是你去離魂山作甚?”

雲海道:“我想子雲真人當日取了豺魈的首級,那屍身多半還在山中,豺魈總不見得隻有一片鱗甲,這水火不侵,刀劍不入的寶物,咱們尋些回來給爹和咱們自己做護心鏡,以後出外打獵,多少也安全些。何況那道人甚是看重這鱗甲,說不定還有別的好處呢。”

子洋道:“好吧,那咱們明日早些起床,早去早回。”

雲海道:“就這麽說定了。”下床溜出去了一會兒,不多時後回來,手中已多了兩顆黃色的丹藥。

“避瘴丸到手了。”雲海得意地說著,伸手到枕下摸出一柄短劍,向子洋道:“你的兵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