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收視良藥
但凡有些醫術的男子,差不多都是護士當中的賈寶玉,更何況,他長得如此一表人才。丁帥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戴著口罩的美女護士們,長長地緩了口氣。啊,終於給一位長相不錯的女士做完了一個漂亮的手術!原打算采用傳統包紮術的,後來他突發奇想,頑固堅持,給病人用了巴克。真是一個富有創意的創口!丁帥想起昨天在金總經理家的那一幕,暗暗發笑,然後是一陣的心悸。
對了,上樓找正房打架的那位小三,究竟長什麽樣?她的事後來有什麽進展?
洗完手,踱到走廊西頭,丁帥撥通遊美田的手機。“怎麽樣?還在交流房裏當保姆呢?昨天那個什麽……你早上說是毛老大的小三,現在又有什麽新消息啊?”
“哦,我在交流房裏信息不靈,後來打了電話才有人告訴我,原來這事啊,公司裏麵幾乎是人人皆知啦!”遊美田說話的語氣,在莊重嚴肅中透出俏皮。“告訴你啊,那個小三啊,是秦江飯店貴賓樓的領班,姓趙,是個離異人士,危險分子。”
“經她這麽一鬧騰,毛老大這回夠受的了吧?”丁帥壓低嗓門,忍不住內心的喜悅,一副幸災惹禍的樣子。“美田,你說說看,他會不會因為這事丟了烏紗帽啊?”
“可能吧,但是,也很難說。”遊美田結巴道。“你想,我們毛老大是什麽人?人家能力強,靠山硬,以前碰到過多少事,不都讓他給擺平了嗎?”
“可這次輿論這麽強烈,組織上不會繼續讓他這麽胡作非為下去吧?”丁帥說起領導幹部的腐敗問題,就像是在評述他手上那幾個重點患者的病情一樣。“像這種貪財好色的董事長啊,連我都恨不得他早點滾蛋呢!”
“怎麽?你也恨他?”遊美田樂道。“他沒踩到你尾巴吧?”
“沒有嗎?有吧。”丁帥嚴肅地說。“就在昨天,他還勾引我老婆來著,要不是他家黃臉婆探親,說不定你就上勾了呢。”
“那……不是和你說笑的嘛,我還真會上勾?”遊美田聽出了丁帥的不開心。
“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吧?”丁帥繼續用話刺她。“你們這些女人哪,就是虛榮。特別是女幹部,整天想著當官,遲早都要被色眯眯的上司玩弄於股掌之上!”
“丁帥!”遊美田罵道:“我說,你不好好給病人看病,這都在操什麽閑心呢!”
“我擔心我老婆,這不算瞎操心吧?”丁帥樂悠悠地說。“今天我提醒你,以後啊,看到姓毛的色狼躲遠一點。”
“嗬,你別光顧提醒我,我還想提醒你呢!”遊美田抬高了嗓門,顯然金總經理家的大客廳裏充滿了回音。“你在那群護士堆裏啊,可得當心點。還有,上麵有沒有什麽女院長啊?你要想幹個什麽科長主任之類的,也得當心她和你作交易,把你當麵首玩。”
“哈哈哈!”丁帥大笑。“聽說過男領導玩女下屬,沒聽說女領導玩男下屬的,新鮮哈。我還真想弄個科長主任的幹幹,收入翻番呢。可惜,你老公我這輩子是沒這個福分了,俺們院裏的正副院長七員大將,清一色都是男的!現在我知道你老公為什麽進步慢了,主要是長得太帥,同性相斥嘛!”
關了手機,丁帥還在笑。遊美田的反戈一擊,讓丁帥擁有了全新的視野:女上司玩男下屬。噢,太新奇,太刺激,太不可思議了!當然,這對丁帥來說,完全不可能。他對遊美田一往情深,怎麽可能會有那花花心思呢?當年在醫大,他們倆是全校有名的校花校草,可謂門當戶對。現在之所以相濡以沫,與他們男俊女靚、人人羨慕的外表也有一定的關係。他們曾經無數次地海誓山盟,這輩子決不做那出軌之事。現在,他相信自己堅守諾言沒問題,關鍵是老婆遊美田,她置身官場,整天出入在大領導身邊,危險係數實在太大。
推開走廊窗戶,外麵的陽光黃黃一片,傾泄在碧綠的草坪和白色的石子路上。空調的風吹得他涼涼的,可他心裏卻是暖暖的。
他像個醉漢似地,閉著眼睛想,這麽美好的日子,難道不應該發生點什麽故事麽?
對,毛豐盛。毛豐盛這個公司惡霸,霸人妻女,不能讓他繼續風光,得讓他倒黴。
突然,手機響了,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區域號顯示來自省城梅州。梅州的人,除了幾個同行外,沒別的熟人啊?平常沒什麽聯係啊?會不會又是什麽詐騙廣告?接還是不接啊?
護士小青從房間裏伸出頭來,拋過來一個曖昧的眼神。這娘們最近在鬧離婚,想盡法子勾引丁帥,丁帥覺得對不起遊美田,更不想在這個當口插上一腿。不過,看到那閃亮亮的眼神,丁帥還是有些開心。那是愛的電流。嗬,為避開這道電流,丁帥果斷決定接聽這個電話。
“嗬,老同學想不起來啦?幾年不見,成名醫啦,架子越來越大啊!”對方也不自報家門,一個勁兒地電話裏忽悠。
“猜……真猜不出。”丁帥越聽越迷糊。“我在梅州,還真想不出別的同學,除了學醫的。”
“你小子!”對方又罵道。“我是石濤啊!想不起來?高中同學啊。”
“石濤?嗬,現在在梅州混啊,多年沒聯係,還真沒想到你。”丁帥邊說邊費力地想,可是怎麽也想不出石濤的長相。當年高一同學裏,好像是有個叫石濤的,但到了高二文理分科,丁帥讀了理科,石濤讀了文科,後來就很少見麵。他雖是高中同學,卻是梅州人,後隨父遷回梅州。今天,這家夥突然找上門,會不會有什麽朋友在秦州生病,要他照顧?“對不起了,老同學,今天怎麽想起我來了?對了,你現在究竟在哪上班啊?”
“我在省電視台做記者,當年讀的是傳媒學院,沒地方去,隻好跑新聞了。”石濤嘴巴裏一個勁兒地貶低自己,可丁帥怎麽聽都像在自我表揚。“哪像你,秦州的著名大夫,聽說現在越來越吃香啊。”
因為曆史的原因,藥業集團公司附屬醫院已經成了秦州市最好的醫院。說丁帥是秦州市的著名大夫,也不算過於誇張。
“你是在衛視,還是別的頻道?”丁帥想了解得準確一點。
“看過科技頻道的小齊熱線嗎?”石濤還是那副慢悠悠自得其滿的口氣。“我們科技頻道雖然比不上衛視,可小齊熱線還是蠻叫得響的。”
“噢,小齊熱線,那當然,名氣很大啊,經常報道一些社會熱點新聞。我們經常看。”丁帥激動道。“這麽說,你在這個欄目組?”
“是啊,我和小齊是好朋友,好搭檔。”石濤介紹。“我們都是一塊兒從傳媒學院畢業的,這個熱線也是我一手推出來的。可是因為小齊長得比我帥,領導說讓他露臉,現在,他成名人了,身價幾百萬哪。而我呢,卻隱在他身後,幫他跑新聞。老同學,我就是小齊熱線的幕後英雄啊!”
“不簡單,不簡單,就算是小齊熱線的幕後英雄,也很不簡單。”丁帥由衷地誇獎。
“謝謝鼓勵啊,老同學。”石濤似乎想點入正題。“雖然我們小齊熱線有一定的知名度,但領導抓得很緊,不讓我們馬虎。稍一馬虎,就會退步,我們媒體這個行業,競爭也是很激烈的啊。所以,還需要你這位老同學多幫忙。”
“幫忙?我還能幫上忙?”丁帥非常好奇。“我是個醫生,也能幫忙?難道我們醫院出了什麽熱點新聞?”
“不不不,你丁帥是秦州的知名人士,社會關係路路通嘛。”石濤把話題一步步向下麵引,吊足了丁帥的胃口。“我聽說,你夫人最近工作有變動,調到公司領導身邊去啦?你們公司可是占據了秦州市的二分之一天下啊,以後我們到秦州來跑新聞,還需要你們鼎力相助喲?”
秦州市的經濟並不發達,但秦州藥業一枝獨秀,占了全市財政稅收的半壁江山。物質決定意識,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公司的話語權在當地不小。所以,對方說集團公司占了秦州的二分之一,也算是知根知底。
“那當然。”丁帥道。“你消息很靈通嘛,不愧是搞新聞的。以後你在秦州搞新聞報道,遇到什麽事我們能幫忙的,肯定沒問題。”
“有你這句話就行。”石濤似乎要掛電話,但最後又想起一個問題。“對了,你們秦州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熱點新聞哪?要熱鬧一點的。”
“熱鬧一點的。”丁帥拍了拍腦門。“這個,我平時整天呆醫院裏,隻知道一些醫患糾紛的事兒,別的什麽新聞,實在不太清楚。”
“這樣啊,那以後幫我多留意一點啊。”石濤準備掛電話。
突然,丁帥抬高了嗓門,喊:“對了,有一個!”然後又把聲音壓低,神秘地道:“石濤,熱點新聞有一個,就怕你們膽兒小,不敢報啊!”
“說,先說說看,敢不敢是我們的事兒。”石濤口氣不小,而且十分果斷。“都說我們新聞記者是無冕之王,這話誇張了點,可也不能說我們膽小啊。”
“好吧,你可別嚇著了。我說的這個事兒,就發生在昨天晚上。”丁帥知道這事兒準能讓石濤打退堂鼓,但他想讓這事插上翅膀飛快點,讓省裏有更多的人知道也好。“我們秦江藥業的一號人物、董事長毛豐盛的小三,在昨天晚上找上門和他老婆打架,從樓上打到樓下,還在院子裏打,整個公司宿舍大院的員工和家屬們,全都知道啦。你說,這算不算熱點新聞?”
“熱點新聞!當然是熱點新聞!”石濤興趣頗濃。“你報的這個料,色香味俱全,可是個重口味的,準能迅速提高我們小齊熱線的收視率。你知道嗎?最近兩期我們節目的收視率有所下降,昨天晚上台長還在批我們呢!”
“這麽說,你真的敢報這個新聞?”丁帥還是不太相信。“要知道,毛豐盛可是著名企業家。他不但在我們秦州呼風喚雨,就算在省裏,人家也不能不買他的賬呀!”
“那倒是,這個毛豐盛,我們也早聽說過他的專橫霸道。”石濤輕輕歎了口氣,露出一絲兒畏難情緒。“但是,丁帥,這樣吧,我先把這件事向上麵匯報匯報,反正我是很感興趣的。我覺得,這對我們節目是個機會,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機會。我很有信心把節目做好。現在的問題是,你幫我關注一下,看看毛豐盛的那個小三,最近有什麽動向。一旦領導批準我們的方案,我們就來秦州找那個小三,隻要她肯配合我們,下期節目肯定火!”
傍晚在醫院食堂用過晚餐,丁帥故意不打電話,直奔交流房305。果然,遊美田正在看電視。“你還真把這兒當自己家啦?”丁帥笑道。“難道以後我們的夫妻生活,也要隨著你的工作調動而轉移到交流房來?哈,交流房,這個名字真有意思。交流交流,我們有空就在這裏交流。”
“犯什麽神經!”遊美田嬌嬌地嗔罵。“昨天剛耍過一槍,今天還來?越活越年輕啦!”
“好好好,今天不耍。”丁帥歪斜斜地跌落沙發上,湊近遊美田,親了一口。“我今天啊,除了想看看你,順便還想看看別人。”
“什麽?看別人?”遊美田圓睜著眼睛。“這裏有別的女人麽?”
“有啊。”丁帥逗道。“昨天那個女人,今天還來不來?我昨天沒看清她的臉,聽說她長得很漂亮呢。”
“哦,你這說起這人,我倒想起來了,還真有最新動態。”遊美田一邊吃著葡萄,一邊有滋有味地介紹,完全把這裏當作了自己的家。“今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飯回來,看到有個女人在前麵小店門口晃**,覺得有點麵善。仔細一瞧,哈,你當是誰?”
丁帥不語。遊美田推了推,急道:“快問呀?”
“誰?”丁帥問得有些被動。
“誰?就是昨天晚上你在耕田的時候,在外麵敲門的那個!”遊美田頑皮地笑道。
“耕田?”丁帥想了想,有些生氣。“噢,就是那個壞了我好事,差點把我嚇得**的……是那個女人!”
“怎麽樣?對她有印象吧?”
“當然有印象,長得倒不錯,就是有點凶。”
“那當然,不凶怎麽會大鬧交流房呢?”遊美田樂道。“晚上我去食堂吃飯,又見到那人了。後來我忍不住問小店的老板,老板告訴我,說昨天在院子裏和毛董事長老婆打架的,就是這位!她昨天帶了好幾個人,要不是院子裏的人勸阻,董事長老婆肯定被她的人打半死!”
“這女人是哪裏人?幹什麽的?”丁帥問。
“我不是在電話裏告訴過你了嗎?店老板說,這女人是秦江飯店貴賓樓的領班,是個離異人士。”遊美田認真回憶著店老板說的每句話。“聽說,這個大院裏的有不少領導都見過她,他們都去貴賓樓吃過飯,當然認識她啦!我猜啊,毛董事長也是去那兒吃飯時和她勾搭上的。至於別的領導,有沒有和她那個過,現在還不清楚。”
“好,這個情報非常重要。”丁帥激動地向遊美田透露老同學的請求。“我一個高中同學叫石濤的,今天給我打來電話,他說自己是省電視台科技頻道小齊熱線節目組的,向我打聽新聞熱點。我就把毛豐盛小三上門鬧事跟他說了,他很感興趣,可能會來采訪。”
“你搞什麽呀?惟恐天下不亂呀?”遊美田的態度讓丁帥吃驚。“毛豐盛是我們公司的最高領導,你、我,都在他的領導之下。萬一他知道我們管他的閑事,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你以為小三上門就會讓他丟官?讓他被開除嗎?退一步說,即便是他將來犯了事,被查被抓,甚至坐監獄了,也與我們無關。一旦人家知道我們插手這件事,不管以前的領導還是以後的領導,都會對我們冷眼相看,認為我們是惹是生非的人,不適合在官場混,我們會被打入另類,永遠不得翻身,你想過嗎?”
“這麽嚴重?你說得太可怕了吧?”丁帥不以為然。“我隻是接了他一個電話,並沒有插手什麽事啊?他就讓我關注一下這件事,說等領導批準後就來采訪。如果知道一些內幕,就向他透露一下。”
“透露啥呀?”遊美田還是如臨大敵。“我勸你少管這閑事,對你沒好處,對我更沒好處。”
“喲,你不會同情毛豐盛吧?”丁帥諷刺道。“他不是勾引你沒成功嗎?難道你希望他成功?期待他成功?對他抱有幻想?”
“胡說!”遊美田真生氣了。“再胡說,就給我早點滾蛋!”
“哼,你越這樣,我越要管這閑事。”丁帥開始頂牛。“你知道我為什麽愛管這事?我是為了保護你,保護我老婆。他毛豐盛不倒黴,我丁帥遲早要倒黴。所以,我期盼著小齊熱線的到來,我還會不斷地提供線索。”
遊美田氣呼呼地朝他白眼。
“不過,你放心。”丁帥想了想,還是放軟了語氣。“我會掌握分寸的,盡量不暴露自己。省得到時候你進步不了,說是我害的。”
兩天來,丁帥始終沒放棄對交流房的關注。他借著去看遊美田的理由,多次進出公司宿舍大院,在小店門口故意走走停停,聽聽居民們的議論。有好幾次,他還親眼目睹了那個小三。不過,小三似乎對陌生人有些警惕。丁帥幾次想接近,都被她的冷漠給嚇跑了。
今年的夏天很熱,高溫天破了曆史紀錄。終於等來一大塊烏雲,還有一陣清風,讓秦州的市民們感覺到了天氣的變化。
正是這天,小齊熱線欄目組悄悄進駐秦州市。石濤給丁帥打來電話,約他去北海賓館一聚。
“這幾天我一直擔心,毛豐盛的手伸得很長,你們節目組即便拍了,最後也未必能夠播放啊。”丁帥對老同學坦言自己的憂慮,包括這些天來的小心翼翼。“你們台領導是怎麽想的,他們真的同意讓你們搞這期節目?太冒險了吧?”
“是啊,起先我們頻道的主任、總監也有顧慮,遲遲不肯答應,但我和小齊都再三請求,說這個節目做得好,肯定會擴大影響,成為今年的收視良藥,徹底扭轉近段時間來收視率頻頻走低的趨勢。”石濤看了看小齊,還有另外兩位同事。“後來,我們總監決定把這事向台領導和廣電集團公司領導匯報,你猜怎麽樣?原來,台領導和這個毛豐盛還有些瓜葛,他們聽說毛豐盛出了這麽大的醜聞,當即決定派我們來秦州,還說要加大報道力度,把這期節目做成精品。”
“瓜葛?你們台領導怎麽會和毛豐盛有瓜葛的?”丁帥不解。
“那就很難說清楚了,畢竟我們隻是底層的工作人員。”石濤眨了眨眼睛,搞得很玄乎。“據分析,可能是台領導找秦州公司領導辦過事,比如拉廣告,搞項目合作等等,但毛豐盛都沒有答應,而是把業務給了他的親信。這個毛豐盛,鐵定是個腐敗分子。這次的小三事件,就是個旁證。你想,有台領導作我們的堅強後盾,我們還怕什麽呢?”
“那就好。”丁帥會心一笑。“隻要你們的節目敢播,我估計,毛豐盛在台上的時間不會長了。”
“對啊,你給我們說說,這個小三,她究竟是什麽來頭?”石濤又看了看他的同事,似乎是說他在代表節目組在提問。“我們到哪去找她?”
“這事我不能出麵,隻能給你們提供一點線索。”丁帥猶豫半天,還是開了口。“她經常出現在交流房下麵的小店門口,像貓候老鼠似地等著毛豐盛,聽說毛豐盛已經好幾天沒回交流房了。至於她的來曆,據說,她就在秦江飯店貴賓樓工作,是個餐廳領班,姓邵,長得很有幾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