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

——都市鄉村愛情故事之六

傳說,人類男女本是一體,上帝看到男女一體的人類太聰明了,怕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就用一根頭發把人類分開了。於是,人類從一出生開始,就不停地在尋找自己的另一半。

從婺源農村走出來的潘海嘯,直到三十出頭還沒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自然對那位自私多事的上帝常有不滿。但這一天,剛開通微信不久的他,在查看手機通訊錄添加好友的時候,翻到七七的號碼,才發現其實上帝早給了他緣分,隻是自己沒有珍惜。

潘海嘯加了七七的微信,名字仍舊備注為“少根筋”,想和她視頻聊天,但猶豫了很久,終於隻是發了一條簡單的問候信息:“你好,七七。”

七七:“你好呀,海嘯,好久不見。”

潘海嘯:“好久不見,想你,真的好想你。”

七七回了一個調皮的表情:“好想是有多想?”

潘海嘯:“我願化身石橋,為你經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但求你從此橋上走過。”

七年前,大學畢業後,來到廣州拚搏的潘海嘯原本是不相信一見衷情的。直到2005年初的那天,他在位於廣州小新塘的公司附近的馬路邊上遇到了七七,隻是驚鴻一瞥,就擦肩而過了,但是她的樣子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底裏麵。其實七七長得一般,身材瘦削,雖然曲線明顯,但略顯男性化的方型臉,沒有尖巧的下巴,也沒有挺翹的鼻子,臉上還有淡淡的雀斑。但潘海嘯就是覺得她順眼好看,覺得她特別像自己未來媳婦的樣子。心理學家說,人們會認為與自己臉相近的異性更漂亮,也許這就是,潘海嘯認為七七漂亮的原因吧。

在第一次與七七擦肩而過以後,潘海嘯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惦記著印在心底裏麵的那張臉。直到又一周以後,潘海嘯終於再次在附近“偶遇”到了那張臉,並想方設法找到了她的QQ號碼。但是潘海嘯加了她的QQ以後,沒聊幾次,隻是得知了她名叫潘蓮花,一般朋友都叫她七七,還沒來得及約她見麵,不到一個月,七七就離開廣州去了深圳。

又半年以後,做財務的潘海嘯開始負責公司深圳的賬務,每個月要到深圳出差一次。第一次去深圳出差的時候剛好是周末,在廣州去往深圳的動車上,從廁所回來的路上,潘海嘯竟然再次在車上看到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張臉。

不敢相信的潘海嘯看了又看,忘記了七七還不認識他,驚喜地叫道:“七七?”

正望著窗外的七七轉臉來看著潘海嘯,疑惑地問:“請問你是?”

七七旁邊的座位正好空著,潘海嘯一屁股坐下,興奮地說:“七七你好,我是潘海嘯!”

七七黑黑的眼睛在潘海嘯身上滴溜溜地轉了一圈,驚喜地問:“廣州小新塘的潘海嘯?”

“是的,這麽巧呀,你這也是從廣州去深圳嗎?”

“是滴,這不是周末嗎?昨天到廣州看幾個朋友。”

“是嗎?好巧呀,我今天去深圳出差,本來還想著到深圳再約你呢,想不到在車上就碰到你了。”

“哇,真的是好巧啊!咦,對了,你怎麽知道我是七七呢,我記得我們沒見過麵呀?”

潘海嘯一愣,卻又不敢說一見七七就喜歡上她,直到第二次跟著她進了網吧,才得知她的QQ號:“呃,跟你聊了這麽多次,對你日思夜想的,我猜你應該就是長這個樣子,想不到一猜就中了。”

七七當然不信,但聽到這話,卻也開心,輕啐了一口:“胡說八道,不管你是怎麽認得我了。你經常去深圳出差嗎?”

動車很快到站了,並不擅長和異**流的潘海嘯,那天是他人生第一次和女孩聊得忘記了時間,臨分開前,兩人匆忙交換了手機號碼,約定第二天一起吃中飯。

第二天,潘海嘯一上午就匆忙完成了原本計劃一天時間的工作,中午來到七七的公司附近的一家肯德基裏,和她一起吃了一個簡單的快餐。因為七七下午也沒什麽事,倆人決定吃完中飯一起去海邊的小梅沙遊玩。

但是,還沒走到半路,七七的同事就打來了電話,說是公司領導來了,下午要開會。七七隨即就要回公司,潘海嘯不想她回去,他知道這種會議一般不會有太多的實質性內容,其他同事轉述一下即可,但是七七說領導來了,她必須要回去。第一次約會,潘海嘯沒有再堅持。但是,從那以後,潘海嘯就把手機通訊錄中七七的名字改成了她的網名“少根筋”,且一直沒變。

從山區來到海邊,潘海嘯一直很想去看大海,但在去小梅沙的路上半途而廢以後,他一直都沒有再去海邊,不是不想,隻是因為身邊少了陪伴的她。

第一次約會雖然半途而廢,但七七和潘海嘯卻也基本上算是確認了情侶關係,之後每天都要在QQ上聊幾句,每兩三天一通電話。但因為一個在深圳,一個在廣州,基本上要一個月才能見一次麵。

潘海嘯第二次去深圳,下班後到七七的公司門口時,七七才剛下班,工衣還沒來得及換,穿著一雙拖鞋就出來了。倆人手牽著手在馬路上閑逛,那是潘海嘯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正享受著如光良的歌曲裏所說的“失去方向的感覺”,卻聽七七說道:“你看,我穿著拖鞋和工作服,而你卻是西裝革履的,我們一點都不般配呢!嘻嘻。”

潘海嘯回去的時候,七七送他上車,臨上車前,潘海嘯拉著七七的手,身子突然靠向七七,想學電影裏和她來一個吻別。但七七卻立即避開了,並輕呼:“你幹嘛?”潘海嘯悚然而驚,隨即轉身上了車。但是車子剛一開動,他就後悔了:自己為什麽就沒有再大膽一些呢,剛才七七明明並沒有抗拒,隻是有一點矜持而已。

再次約會時,潘海嘯提前買了三枝玫瑰花藏在身上,還特地練了半小時的魔術手法。和七七見麵後,走了一段路後,才突然變出玫瑰花送給她:“送給你,鮮花送美女,願你永遠年輕漂亮,鮮嫩如花!”

七七欣喜地接過玫瑰花,如蜻蜒點水地在潘海嘯臉頰上輕輕一吻,開心地說:“謝謝,這是你上次就想要的吧,現在補給你啦!”

潘海嘯如被電擊一般一震停住不動,輕撫被吻過的臉頰,癡迷良久,然後才回過神來,說:“哇!我再去買花,可以要求再吻一個麽?”

七七調皮地一笑:“不行,今天的配額用完啦,下次請早吧。我媽媽說,對男人不能太大方,不然容易變壞的。”

有段時間,七七要上夜班,潘海嘯對她說:“為了你,我的手機24小時不關機。”有一天,七七果真半夜打了潘海嘯的電話:“我來廣州了,快起來接我!”被吵醒的潘海嘯迷迷糊糊地說:“好啊,快到了告訴我,我去接你。”說完,轉身又睡著了。第二天,潘海嘯回電話過去,才知道七七隻是開了一個玩笑。

潘海嘯又一次去深圳出差的時候,是和公司總經理一起去的。原本在廣州出發之前就和七七約好了要見一麵,結果總經理帶著他一直在開會,開完會就直接開車回了廣州。回到廣州以後,潘海嘯才有找到時間打電話給七七,解釋不能見麵的原因。

第二天潘海嘯和七七再次通話的時候,七七不無怨氣地說:“我和我一個同事說,‘我朋友來了深圳都沒時間看我’,同事告訴我‘是誰呀,是男朋友就踢掉唄!’”潘海嘯啞然無語。

再一次去深圳出差的時候,職務越來越忙碌的潘海嘯,在兩天的出差時間中仍然沒空約七七見麵。直到回廣州前,他才空出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想約七七見一麵,但七七的電話卻一直占線打不通。

一直到坐上去往廣州的動車前,潘海嘯仍然每隔10分鍾就撥一次七七的電話,但她的手機號碼始終占線忙碌中。直到火車開動的那一刻,潘海嘯才突然明白過來:七七是因為生氣不想接他的電話了。

回到廣州以後,潘海嘯第一時間用其它號碼撥通了七七的電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卻完全找不到理由責怪她。本來就一個月才能見一次麵,卻連續兩次因為工作耽誤約會,任誰的女朋友都難免生氣。

於是升職已滿半年的潘海嘯打算換一份工作,去到深圳,就可以和七七經常在一起了。但是,不管是無法融入的廣州,還是停不下來的深圳,從農村來的潘海嘯都找不到家的感覺。這裏隻是工作賺錢的地方,過幾年後,潘海嘯還是想回到江西老家去。

和七七說了換工作的想法,七七也非常讚成。但說到以後的打算,家在邵關的七七卻不想離開廣東。剛好那段時間,有個朋友給潘海嘯介紹了一份江西的工作。潘海嘯猶豫了幾天,還特地在周末跑了深圳一趟,想說服七七以後和他一起去江西,但七七卻隻回了一句“我媽媽說江西太遠了”,就岔開了這個話題。

半個月以後,潘海嘯回到了江西,和七七的聯係漸少,隻在節假日的時候會互發一條祝福信息,偶爾也會通一次電話,雖然每次通話都聊得很愉快,潘海嘯也偶爾會到深圳或廣州出差,但倆人卻再也沒有見過麵。

一晃七八年過去了,七七已嫁為人妻並生下一個女兒,而潘海嘯卻仍然混跡在紅塵之中,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另一半。

這一天周末,潘海嘯衝動地買了車票,從江西直奔廣州,然後在廣州換乘,一路馬不停蹄,直奔七七朋友圈中曬出來的那個雲浮市白石小鎮上的副食小店。但是當潘海嘯終於到達白石小鎮上以後,卻又猶豫了。他一路僅憑著一股衝動,從地鐵轉高鐵,從高鐵轉動車,然後轉汽車,一整天車程坐下來,臨到目的地了,終於漸漸地冷靜了下來,一個問題從腦海深處冒了出來:想見七七容易,但是,見到了以後呢?

帶著這個問題,潘海嘯走進了七七小店對麵的一個小飯店,這時正是晚餐時間,副食小店的顧客很少,七七靜靜地坐在櫃台後麵,潘海嘯隻能看到她嘴巴以上的大半張臉,和記憶中並沒有什麽兩樣。

這時一個顧客走進對麵的小店,掃視著擺在門口的各色水果,一直坐著看手機的七七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用潘海嘯熟悉而又陌生、清脆爽朗的聲音問:“你好,想要買點什麽?”

自上次在深圳分手以來,七年零六個月又十五天以後,潘海嘯終於又看到了七七的樣子。聲音沒變,樣子沒變,改變的隻是這再次重逢的環境,以及自己再也回不到過去的那份心境。

歲月靜好,伊人無恙。對潘海嘯來說,似乎這一切就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去打擾她平靜的生活。就像前幾天想和她視頻,但終於隻是發了信息;昨天忍不住想見她,這會兒終於見到了,也聽到了她的聲音,但他所有的勇氣,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突然消失,再也跨不出最後的這幾步路,上前去對她說出,在喉嚨口醞釀了一整天的那一句話:“七七,你好!”

佛說,前世五百年的修煉,才能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然而,緣由天定,份還要靠自己去努力爭取,方為緣分;否則,緣很快就會溜走,是為有緣無份。也許,對潘海嘯來說,七七終究隻是他這一輩子未曾修煉到足夠火候的一段緣分而已,紅塵滾滾,他必須得去尋找另一份真正屬於他的緣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