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俘獲人心,關懷比銀子好使

讀名著《水滸傳》有一個巨大的問號:宋江這個人長得黑不說,武功還很差勁,碰上了強敵,除了雙腿一軟就地一跪之外,似乎沒什麽大用,但在最後他卻在一百單八將穩坐梁山泊第一把交椅,為三十六天罡星之首的天魁星。

比他好的盧俊義,人家模樣好,武藝高強,棍棒天下無雙,江湖人稱"河北三絕",祖居北京大名府(今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更是大河北有名的富商、大財主、員外,有妻子賈氏、管家李固、仆人燕青,號召力那是妥妥的。

再不濟行者武鬆、豹子頭林衝,業務能力上哪一個都比他強上一兩倍的,怎麽算,梁山泊的一百單八將中,第一把交椅也輪不到他來坐。

但他就坐了。

而且還坐得很穩。

書越看到最後,心中就越發的疑惑:是不是我們哪裏弄錯了,怎麽越沒有用的越適合坐第一把交椅呢?莫不是這才是梁山泊頭把交椅定律不成?

很顯然,這是我誤解了,仔細去看全書(多看幾遍),就會恍然大悟了,宋江這個人武力值上有短板,謀略上有缺陷,但在獲取人心上,人家可是玩了一場以長治短的格局。

這裏,我們請兩個重要的人物出場:行者武鬆和小旋風柴進。

柴進是滄州人氏,後周世宗嫡派子孫,家中有太祖皇帝禦賜丹書鐵劵。他仗義疏財,喜好結納四方豪傑,被譽為當世孟嚐君,綽號小旋風。他不光幫過林衝和宋江,還幫助一個特別的人——行者武鬆。

之所以說武鬆特別,那是因為在這場幫助上,柴進多少帶著不願意的心態,隻是礙於自己的“小旋風”的名號,不好意思給武鬆太過難看而已。

我們都知道,武鬆因在家鄉打死一個人,怕吃官司,遠離家鄉,投奔滄州,躲在柴進府中避禍,一住就是一年有餘時間,此時的武鬆還沒有在景陽岡乘醉打死猛虎,也不是人見人愛的武都頭,所以在柴進府上不怎麽受待見。

柴進這個人壞心眼是沒有的,人也是熱心腸的人,但他出身高貴,加上家裏有錢,所以從小養成了少爺羔子脾氣,喜歡你那是喜歡得要死,不喜歡你,那也是真不喜歡,而且什麽事都掛在臉上,也不避諱。

武鬆天天在他府邸上白吃白喝,關鍵是喝酒還撒酒瘋,(把柴家莊的莊客們都打了,最開始還客套,到了最後也就冷淡了),所以他是一百個看不上,隻是礙於麵子,不好把難聽的話說出口,但心裏的厭惡是有了,為了惡心武鬆,見了麵連武鬆的名字都不叫一個,直接喊“大漢”。

這就是典型的吃力不討好。

你說,養人家一年多了,酒菜也準備了,房租費還免了,臨走的時候給搭上一把銀子,但效果卻是把人也給得罪了,什麽好處沒撈到不說,還得到了人家一肚子的埋怨。

反過來,我們來看看宋江,就知道,為啥人家能穩坐梁山泊第一把交椅而沒人表示不滿,這是有原因的。

宋江和武鬆的見麵,沒什麽水花,無非是宋江在家殺死閻婆惜,出逃前往柴進府,此時的武鬆可謂是人生最低穀的時候,因為在柴進的府邸上不受待見,偏偏又沒地方去。

宋江來的時候,武鬆正一個人躲在角落裏,討了一把鐵鍬,放了些炭火在那裏烤火取暖,既沒有人問,也沒有人理會,屬於那種局外人的局麵。

相比武鬆的落寞和淒涼,宋江可就風光多了,因為在江湖上有了一個“及時雨”稱號,所以柴進對他可謂是相當的熱情,擺了一桌子酒席,還親自陪喝賠聊,喝著喝著,宋江就差不多了,回去的時候,一個走路不穩,一腳踢翻了正在燃燒的木炭,這頓木炭是武鬆用來烤火的。

武鬆一看木炭被人踢翻,脾氣立馬就上來了,抓住宋江就要打,好在柴進及時趕了過來,阻止了這場爭鬥。在柴進的介紹了,武鬆與宋江相識,這也是兩人第一次見麵。

和柴進不同,在江湖裏混的宋江一眼就看出了武鬆的不凡,有意去結交武鬆。當雙方都了解清楚彼此後,宋江就展現出了他的高明,他走過去一把攜住武鬆的手,一同到後堂席上,便喚宋清與武鬆相見。——《第22回橫海郡柴進留賓景陽岡武鬆打虎》

給足了麵子不說,還給足了關懷。

這還不算。

當天晚上宋江就“就留武鬆在西軒下做一處安歇。次日起來,柴進安排席麵,殺羊宰豬,管待宋江,不在話下。”

要知道,武鬆在柴進府上住了一年多,都沒這麽風光的場麵,宋江一來全給了。光有麵子,人家還嫌不夠,溫暖也是必須送上了,過了幾天,宋江就拿出一些銀兩來給武鬆做新衣裳(當然,這個錢最後還是柴進掏的),跟著又給人家送行。

最能體現的宋江水準的就是這段送行。

書中寫得很感人:走的時候,宋江陪著武鬆走了一程又一程,途中,武鬆說“尊兄遠了,請回。”這有真話,但也有客套的意思。

注意看,柴進和宋江的反應。

書中沒寫柴進送人意思,可以想象,柴進必然是沒有來。

然而宋江則不同,拉著武鬆的手說道:“何妨再送幾步。”(沒事,再送幾步,反正也是走走路)。

路上說些閑話,不覺又過了三二裏。武鬆再一次攔住宋江說:““尊兄不必遠送。常言道:'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宋江依舊是戀戀不舍,繼續道:“容我再行幾步。兀那官道上有個小酒店,我們吃三鍾了作別。”

三人喝了酒,才算真正要分開了,離別之際,宋江很從容的懷裏掏出十兩銀子,非要塞給武鬆。

武鬆不要,宋江就說:“你若推卻,我便不認你做兄弟。”武鬆就收下了。

最後武鬆走了,宋江就站在酒店門前,迎著落日的陽光,一直望著武鬆背影不見了,方才轉身回來。

就這麽一段,就徹底體現了宋江的與眾不同,作為一個落魄的人的江湖人,最需要的莫過於關懷,而宋江就將這個關懷體現到衣食住行方方麵麵。

人都是有感情的,縱然武鬆是個江湖人,感情方麵不似常人,但就算是鐵人也架不住人家這樣對你好。

說句不好聽的,不要說武鬆這樣的江湖人,就是我這等人間凡客,碰上了這場麵,也會動容的。

但我們換過來位來想,你能說在這件事上,柴進就做得不如宋江麽,答案是未必的,在柴進府邸上的這一年多裏,柴進同樣是包攬了武鬆的衣食住行方方麵麵,花的錢絕對不止十兩銀子,而且,在武鬆走的時候,柴進也準備的銀兩,書中雖沒明確是多少,但以柴進的豪爽,出手絕對不會少於十兩銀子。

可結果如何,武鬆隻是很客氣了一句:“實是多多相擾了大官人!”說完,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轉身就走了,沒有半分感激的意思,甚至心裏還有點小埋怨,這就是宋江的過人之處。

最後的最後,武鬆一臉感慨的說了句:“江湖上隻聞說及時雨宋公明,果然不虛。結識得這般弟兄,也不枉了!”——《第22回橫海郡柴進留賓景陽岡武鬆打虎》,從此心裏念的想的就隻有他的宋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