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呼嘯的寒風越過加洛韋小鎮,在馬丁家的這所房子前呼嘯而過。這是寒冬肆虐的季節,它掠過小鎮每一個角落,使四處築起寒冰,但終究也越過了地平線,朝著另一個目標進發。嚴寒的冬天過後,冰雪開始融化,流水在冰雪之下嘩嘩流淌,浮冰在瀑布裏擁擠著……隨著冰雪的消融,這個小鎮突然間變得熱鬧了起來。

對於年輕的彼得.馬丁而言,三月的小鎮是充滿了生機的地方,哪怕是那蒙特利爾火車所傳來的汽笛聲,也無法幹擾小鎮中萬物複蘇的美妙音符。是的,他聽到從河對岸吹拂而來的微風中傳來陣陣犬吠、捶打、叫嚷的聲音,若隱若現的聲響讓彼得隱約感受到了生命的魅力。

這時候,彼得坐在窗戶上,屋簷下的滴水仿佛讓生活變得律動起來。這時候,彼得抬頭看著那些被風吹得破碎的雲,此時正在散亂地逃跑著:它們越過神秘溫暖的天堂,掃過馬丁家的屋頂,在遠處的榆樹上方停留了片刻以後便成群消失。

樺樹樹膠的氣味讓整個小鎮的人都忍不住捂住嘴鼻,那味道便仿佛粘稠潮濕的黑泥土一般,又像是去年秋天落下的枝條融入土地時腐爛的氣味。總而言之,三月的小鎮仿佛是被空氣的軍隊踐踏過一般,變得多霧潮濕。

在他的心裏,有一些狂野的想法不斷地擴張著,他匆忙地跑到大街上,在人行道上不斷徘徊著。他觀察著四周冰雪的融化,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冰雪消融的力量:輕柔的、緩慢的、帶有旋律的……這一場消融對於他來說是一次溫暖的提示。在大街上,無論是正在消融的雪塊抑或是排水溝裏嘩啦啦流動的水,都讓他感覺到了新生之物的力量。

隨後,他匆忙地往前走著,心裏對於春天來臨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這時候的他必須盡快感到丹尼家,然後兩人一同在冰雪融化前再好好玩個夠,他們喜歡做雪球,然後朝著朦朧的空中扔去,雪球撞在黑色樹幹上粉身碎骨。

寒風從四麵八方傳來呼嘯的聲音,他們在呼嘯聲中肆意叫喊。

“等冰雪融化了以後我們就開始玩連擊,別讓手臂老是在投擲,我們重新全壘打,好嗎?”

“喲!”

男孩的叫聲在原野中回**,幼嫩的聲音如號角般堅定。彼得跟丹尼那天堆了一個雪人,他們在上麵擺滿了雪球,直到日落西山時。三月的天空總是充滿著憤怒,紅紫色的雲彩垂掛在天空中,瘋狂地蠕動著。太陽憑借著落日前的餘暉,向加洛韋小鎮裏的每一扇窗戶噴射著火焰,工廠區無數密集的窗戶映照出一千個橘紅的燭台,斜穿過天空的上方。

“喲!”

下雨了。四月是充滿雨水的季節,雨水不斷衝洗著街道上的積雪,仿佛將過去人們在寒冬中所有的咆哮都衝進河流。不少樹幹隨著流水從新罕布什爾漂流而至,肮髒的汙水隨著瀑布在磐石上激**著、爆炸著,將隨波逐流的枯枝拋到岸上。孩子們度過了寒冬,開始在河岸邊上奔跑,隨手撿起小石頭往水裏頭扔去….這是專屬於孩子的快樂時光。

在某一天的黃昏,整個小鎮突然間變得寂靜無聲,太陽正在地平線處緩緩下沉,不多時又大又紅的太陽僅剩下點點餘暉,寂靜的昏暗準備接管一切。微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空氣中混雜著樹葉與泥土的氣味,褐色的月亮不知何時已經垂掛在頭頂的漆黑中。

加洛韋的老人們紛紛走出門外,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首老歌。喬治.馬丁站在門廊處,點燃了一支雪茄,抬頭遙望著月亮。雪茄的味道在門廊處蔓延著,這時微風仿佛已經消失不見,而隨之而去的還有那些躁動的噪音與憤怒。“五月的愛情,能夠在十二月重現嗎?”

當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飛鳥占據了各自的樹枝形成了一個恢弘的合唱團,空氣中傳播著陣陣若隱若現的花香,這是五月的小鎮裏應有的模樣。

米奇早早從**爬起,打開窗戶:今天是周六,學校沒有安排課程。對於小米奇而言,五月小鎮的空氣中除了有那若隱若現的花香讓人感到愉悅之外,同時還有那靜止的音樂使人向往。就像是森林上空那模糊的聲響,在遙遠的原野處那人聲、馬蹄聲、犬吠聲交錯,充滿了歡樂與冒險的味道。

五月的一切都變得那麽柔軟,小鎮裏的一切都仿佛融入了甜蜜的旋律中,那些充滿渴望與朦朧的暗示在溫柔的空氣中遊離著,仿佛要給小鎮裏每一位居民帶來不可言喻的啟示。如果我們非要尋找,那麽那些朦朧的暗示也許會出現在清晨樹下那斑駁的樹蔭裏,又或者是出現在道路盡頭那遙遠的朦朧新綠中。揭開潮濕的土地,或許我們能夠找到絢爛夏日的蹤跡,或是來自於未來的啟示。

米奇從房間裏飛奔而去,將身後的門甩上,用一個棍子滾著橡膠輪子往前奔去。他沿著加洛韋老路一直往前,走在清風送爽的柏油路上聆聽著飛鳥的歌唱。他想要知道那老頭布雷頓院子裏的蘋果樹什麽時候才有蘋果,也想要撐著小船去河流的上遊去冒險——這個年紀的他總想要做完所有的事情。

白天過了一半的時候,米奇經過球場,看到許多大塊頭的男孩將手套套進拳頭,將那嶄新的白色棒球拋往前方。另一旁,那個手持球棒的人隨即將球擊飛,男孩們馬上朝著球的方向奔去,並且不忘大喊:“啊!今年我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球場上,有人在飛奔的時候呐喊,他們拍了拍手套,隨後蹲下身子重心前傾,小跑一陣即可輕易地將球接在手中。如今正是春季訓練的大好時光,很多新人都會圍繞在球場邊看“老手”們表演。經過一些高年級學生身旁的時候,米奇聞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煙草的氣味。

大哥喬.馬丁悠然將球投給了另一個蹲著的男孩。在學校裏,喬是明星球員,尤其是這個春天,喬知道怎麽去解決賽場上的所有難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喬的身上,看著他輕易地將球投進,然後目無表情地離去,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分鍾後,另一名球員被強硬的地板球擊中脛部,喬噗呲一下笑了出來。

在馬丁太太的廚房裏,米奇狼吞虎咽地喝掉了一碗麥片粥,並且一直盯著盒子上吉米.福克斯的照片發呆。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這時候正在過來的路上,他們約好了一起到山丘上玩牛仔扮演的遊戲,米奇想著這次該怎麽爭取當一回巴克.瓊斯。

現在,米奇的玩伴們在院子外頭高喊:“米奇!”

米奇把兩把槍插在腰間,然後猛地衝出廚房,一側身躲在木院子裏的木桶後麵。其他人看米奇從屋裏出來,連忙也找到掩體,衝著木桶不斷開火。突然間,一名孩子從掩體處跳了出來,隨著“考考考”的槍聲,他扭動著身軀“倒”在草地上。

在某一個夜晚,喬終於完成了那台老福特的修理,並且當晚他開車找到了他的哥們一起去喝啤酒。六月份的一個晚上,馬丁太太跟盧諦將後院裏的老秋千清理幹淨,隨後在上麵鋪了一個軟綿綿的坐墊,帶著一大碗爆米花坐在秋千上賞月。

在微風中,一個遠方的親戚跟他們坐在一起,驚呼:“你們看,今天的月亮是那麽的大。”

馬丁爸爸此時正在廚房裏搗鼓著,他想要做一份雞蛋三文治,可實際上他把廚房弄的一團糟。聽到廚房外的聲響後,馬丁爸爸不知為何也來了一句:“今天的月亮是那麽的——大!”

後院裏,三個女人坐在秋千上,老秋千咯吱咯吱地搖晃著,仿佛在努力嚐試著參與他們的話題。這時候,她們在聊著自己各自心目中最好的占卜師。

“你知道嗎?瑪吉,她真是一個神奇的占卜師。”

馬丁太太用力蹬了一下地麵,讓老秋千搖晃起來,隨後她眯著眼睛等著下一句。

“她能夠預測過去幾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哪怕是一點點細節她都能夠講得清清楚楚。”表親麗安娜抬頭看著天空,歎息:“我感覺生活正在嘲諷著我。”

這時候,馬丁爸爸拿著三文治從廚房裏走出來,並且跟隨著麗安娜說了一句:“生活正在嘲諷著——我。”

馬丁家的兩個女人和表親麗安娜在老秋千上前後搖晃著,他們無意識地把手伸進了爆米花碗。三人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享受這個美妙的六月的夜晚。唯獨那個笨拙的男人,他隻顧著吃三文治,並沒有想過去擁抱這段時光。

七月的夜晚,新英格蘭湖邊的舞廳裏依然能夠感受到微風,無數年輕人在舞台的燈光下翩翩起舞。柔軟的燈光不斷變換著它的顏色,從淺藍到玫瑰紅,無刻不在展示著自己的魅力。從露台上望去,那一片黑漆漆的湖水將月亮倒映得無比皎潔。

當晚,舞廳的歌曲讓人感覺到了甜蜜,也許在場的每個人都會將今天的舞會當作是日後最重要的回憶。年輕的情侶們互相擁抱,他們偶爾耳語,偶爾搖晃著身軀,在湖邊的竹筏上,一群年輕人坐在上麵,將腳放在了清涼的水裏。他們感受著舞廳傳來的柔情蜜語,也聆聽著那飄**在湖麵上的悠揚樂曲。

這時候的喬.馬丁早已經來到了小酒館裏,他喝著大瓶啤酒,與高挑的波蘭、法裔加拿大金發美女跳著波爾卡舞,穿梭於濃煙縈繞的酒館中。透過紗窗,我們能夠看到湖水與月亮勾畫出了一副朦朧的景象,微風吹的鬆樹簌簌作響。一個孤獨的人手持啤酒,搖搖晃晃地走在這樣的美景下,難免會被夜晚的清風所**。他沿著湖邊一路前行,腦子裏的思緒早已亂作一團。

他能夠聽到舞廳裏傳來的音樂,甚至能夠聽到舞廳裏的舞步聲,可當他抬頭的時候卻隻能看到漆黑的微風為他帶來的憂傷。在這個涼爽且熱鬧的夜晚,鬆樹的味道、蘆葦的倩影以及蟾蜍蟋蟀相互擁擠的聲音都成為了他日後不可磨滅的記憶。

八月的下午,酷暑與農田成為了農民們不可跨過的鴻溝,不知道從那一天起,眼光成為了農民們的折麽,他們大汗淋漓地幹著雜活,把腰彎成九十度。另一旁,小孩子像是歡快的魚兒一般在小溪裏暢遊,他們總是從岸上或是樹上掉下水,看上去就像是一條條白色的小米諾魚。樹蔭下,微風仿佛聚集於此,隨後它們經過田野,穿過小溪,隨著金色的太陽光不斷往前,直到見到農民與小孩,直到看見加洛韋工廠區的大煙囪。

這個夏天,戴利廣場變得異常炎熱,沒有一絲微風願意吹到廣場去,附近的房屋就像是烤爐一樣酷熱。中午,人們像往常一樣在廣場上聚集,不同的是如今每個人都穿著白襯衫,戴著帽子,臉上的神情無一不是對酷熱天氣的不滿。還有許多保險員在酷熱的街頭拭擦著額頭的汗水,交警強撐著酷熱守護在崗位上,脖子被曬得通紅。

市政廳同樣無法避免那悶熱的天氣,城市審計員奧哈拉先生在走廊上緩緩走著,當他看到另一位文員迎麵走來時,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天氣真的太熱了,不是嗎?”

“報紙上說今天晚上會下雨。”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實在是太好了。”

喬治.馬丁從店裏回家時,天還沒完全黑了下來——8月小鎮的白天總是漫長得讓人生厭。他拖著疲倦的步伐走進屋裏,整個人都仿佛被這酷熱的天氣折麽得虛脫。小米奇看到父親依次脫下外套、領帶、襯衫,隨後倒在老皮革椅上點上一根香煙。太陽的餘暉穿過窗簾斜照進屋子裏,整個房間也悶熱得讓人透不過氣來,使人絲毫沒有活動身體的興趣。

這時候,彼得早早躺在了陽台涼爽的油氈上,旁邊放著一杯檸檬水,收聽著收音機裏那關於紅襪隊在波士頓舉行的比賽。

“比賽結果怎樣了?”喬治.馬丁大聲嚷嚷,悶熱的天氣使他煩悶。

“老虎隊輸了三場,被橋隊給淘汰了。”

馬丁先生揮了揮手,隨後拿起雪茄抽了一口,把煙霧用力噴到更遠的地方。突然間,收音機裏傳來了觀眾沸騰的聲音,原來有球員已經繞到了左外野雙殺。

“是克羅寧!”彼得整個人跳了起來:“麥克奈爾終於得分了,現在福克斯是第二名了!”

收音機裏的聲音漸漸減緩了下來,裏頭除了比賽之外,還有觀眾低聲說話的聲音傳來,偶爾傳來的口哨聲更是讓整個夏天都變得熱情了起來。這時候,教練區向投手發出的噓聲從收音機廣播裏傳來,仿佛就連廣播站的解說員也變得無精打采:“二比一,兩球一擊。”

也許是太陽落山的緣故,屋裏突然有了一陣涼意,陣陣微風從草地上吹過。馬丁太太此時正在嚐試著用黃油煎漢堡包,盧諦則在廚房裏咚咚咚地進進出出,把餐具從廚房擺到飯廳。

“晚餐馬上準備好了,你們趕緊來吃飯吧!”盧諦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馬丁家。

“行!我看完這一局就來。”彼得好了一句,隨後在油氈上翻了個身,臉頰貼著冰涼的地麵,四肢展開,等待著這場賽事的結果。馬丁先生攤開報紙,翻閱著社評專欄,隨後生氣地說:“現在的官員都是混球,他們整天都在想怎麽提高城市稅。”

米奇此時跟查理在院子裏待著,查理並沒有理會身旁四處走動的米奇,而是全神貫注地在修理他的自行車。米奇瞪大眼睛看著這個被太陽烤得大汗淋漓的哥哥,心裏甚是不解。隨後,米奇看了一眼樓上的臥室,發現哥哥弗朗西斯正坐在臥室的窗戶旁發呆。

沒過多久,老福特車的引擎聲傳來,喬結束了他加油站裏的工作,趕在太陽下山前回到了家。

晚上時分,小米奇準備回**休息之前,他來到門廊處坐了一會,全身心地感受著空氣中為數不多的涼意。這時候,馬丁家所有的夥伴都已經上床休息,可米奇卻絲毫沒有睡意——開學的時間漸漸迫近了。這時候,米奇感覺自己頭頂著整片浩瀚星空,整個世界就隻剩下他一個人。八月的夏天是那麽的寧靜,看上去是那麽的朦朧與漫長。突然間,米奇意識到整個夏天跟小夥伴們一起玩樂的悠閑時光變得陳舊,並且空氣中飄來了灰塵仆仆的味道。

上床睡覺的時候,米奇的心裏帶著一絲失落與悲傷,午夜從睡夢中醒來時,他又感覺到了內心的那一絲快樂,並且明確地看到,這點點的快樂建立在恐懼之上。

房間裏的窗戶被風吹得哢嗒作響,米奇偶爾聽到蘋果落地的聲音。走到窗戶旁,米奇看到了午夜的雲朵,那麽厚重,那麽密集。刹那間,米奇仿佛預感到了什麽,連忙把窗戶關上——下一秒,下雨了。

米奇從衣櫃裏拿出一張毯子鋪在**,隨後他跳上床,大字型地躺在**思考,他的腦子裏充滿了各種讓人興奮的想法。也許是秋天到了,這讓米奇感到一種瘋狂的熱血在腦海中激**,雖然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很快,米奇睡著了,他夢見了狂風暴雨,還有那座北方的海濱城市裏,浪花瘋狂飛舞的情景。在那裏,雨點落在深色的樹幹上,誰也不知道雲層裏麵藏著什麽讓人狂野的東西。整整一天,雲朵像是貼在地平線一樣,狂風從地麵上呼嘯而過,滿地葉子在呼嘯的狂風中翻騰著。

在他醒來的那一刻,橘紅色的黎明尚未完全褪去,湛藍色的天空邊緣被朝陽燒成了紅褐色。

日子終究還是一天一天地過去了。終於在某天晚上,米奇認真地清洗著身體,隨後早早邊上床睡覺,在入睡前,他虔誠地進行了祈禱,不知道為什麽又想起了過去的往事。第一天上學的時候,米奇恰好遇到了寒冷的天氣,雖然家裏準備的他最愛吃的燕麥粥與吐司,也有溫暖的爐子在廚房提供的暖氣,可這絲毫沒有辦法掩蓋室外的寒冷。

米奇帶著嶄新的鉛筆盒上學,鉛筆盒裏還殘存著皮革的味道。在上學的路上,米奇一直安慰自己,說:學校裏也有加洛韋的其他孩子,應該不會遇到什麽問題了啦。

十月份的太陽仿佛沒有之前活躍,經常在傍晚時分便悄悄溜走。很多孩子在放學後喜歡一路小跑回家,並且從襪子裏掏出藏了一天的橄欖球。他們年紀尚輕,喜歡在風中飛奔與尖叫。到了這個月份,戶外很多地方都會生起火堆來,因而十月份小鎮的空氣裏也會帶著凜冽的味道。

當十月的陰霾在野外聚集的時候,很多人都喜歡透過窗戶去遙望窗外的斑駁,有時候,家裏一頓熱氣騰騰的大餐成為了每個人一天勞累工作的最好酬勞。黃昏的時候,孩子們通常都會嚷著出門,然後在火堆前興奮地玩鬧著。十月份的雲朵是灰色的,仿佛一堆鋼鐵集中在天空中。

在街角處,男人們通常都變成了大小孩,與男孩們聚在一起,討論球賽與轟動小鎮的重要事件,但實際上他們的話題永遠都離不開足球以及重量級冠軍拳賽。如果非要說他們還有什麽可聊的話,那麽選舉也許算是唯一一件。

對了,十月份的小鎮,排水溝永遠都會被樹葉的堆積而失效,每家每戶都會亮著溫暖的燈光享受他們的晚餐。工廠的煙囪依舊吐著煙霧,孩子們的哭聲與狗吠聲仿佛變得更加響亮。偶爾我們在街燈下會看到幾個抽著煙鬥的人經過,商店的招牌在微風中搖搖欲墜,樹葉成為了街角處唯一活躍的主角。走在路上,我們可以抬頭看到天空中那顆最亮的星在閃耀著,也可以低頭看到隨處可見的掉落的蘋果——小鎮仿佛因為十月的來臨而變得更加美妙。

彼得.馬丁此行的目的是市中心的圖書館,回來時他的右臂夾著幾本書,目光中透露著期望與興奮。弗朗西斯習慣用圍巾遮住脖子和半張臉。喬治.馬丁下班回家後總喜歡高讓:“我餓了,啥時候吃飯。”

如果說,有一天我們看到黃褐色的草叢上,天空灰雲密布,那麽很快小鎮就會迎來第一場雪。是的,這是十一月小鎮的征兆——曾經一派夏日的景象在第一場寒風中變成了過去。很快,雪花就會散落在這個小鎮裏,片片雪花飄揚,仿佛一個個一往無前的勇士,鋪天蓋地。

到了晚上,氣溫變得更加寒冷,小河上潺潺流水凝固成寒冰。這時候,總有許多人冒著嚴寒到河流上溜冰,岸上的人生起熊熊篝火,感受著嚴寒天氣中的歡樂。在周日的下午,許多孤獨的人喜歡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前行,他們在雪地上留下腳印,或是停下腳步細細欣賞那一片玫瑰色的陽光灑落在乳白色的山坡上,遙望遠處小樹枝上的那一堆小雪。

很快,十二月便如期而至,雨雪再也不會踏著輕柔的腳步慢慢前進,而是以一種肆虐的姿態席卷小鎮。誰也不知道,在刺骨的風雪中,明天是否會聽到關於災難性暴風雪降臨的消息。

馬丁家的房子在山丘上經受了不知多少的冬天,它的窗戶依然可以反射出白天的眼光,屋簷處依然垂著冰柱,寒風依然可以將屋簷上的積雪吹走。在這個漫長的冬天裏,老房子依然要忍受著被樹枝刮損的痛苦。在後院,濕透了的衣服被風吹得啪啪作響,穿著厚重外套的羅絲抱著籃子一路走來,鼻頭已經被凍得通紅,嘴巴裏呼哧呼哧的白霧正在消耗著她的能量。喬躲在車庫裏,享受著發動機開到最大時怒吼的聲音;喬治.馬丁在倉庫一角搗鼓著,想要找到以前沒用完的防凍劑,整個倉庫裏都夾雜著雪茄的煙霧與喬治的辱罵聲:“這鬼天氣真冷。”

二月的早晨,喬治跟往常一樣,早早來到了鎮上的早餐店,當他拉開餐廳的門側身而進後,連忙關上門,避免冬天寒冷的氣流傳到屋子裏。在餐廳裏頭,餐車裏的事物冒著熱氣,人們在這裏大聲交談,仿佛忘記了外麵的嚴寒。馬丁要了兩份塗了佛蒙特風糖漿和黃油的薄餅,看著餐廳裏結了霜的窗戶,他又要了一份火腿與雞蛋吐司,並且打包了兩杯咖啡。

“夠了嗎?這麽冷的天氣,你得撐一上午呢!”服務員看著馬丁,說。

“沒事,我餓了再來買一份薄餅。”

人們的交談聲讓窗戶上的冰霜抖動著,馬丁走出了餐廳,在寒風中邁步前進。他踢開了印刷廠的大門,隨後脫掉了他的橡膠鞋,興奮地搓了搓手,點燃一根雪茄後開始了他的工作——檢查舊賬簿與原材料采購。

“感覺你凍得很呢!”印刷工埃德蒙衝著喬治.馬丁大喊。

小鎮的四季有著各種不同的變化,這些季節讓這片土地充滿了各種色彩與樂趣。在四季中,人們的生活隨著天氣而轉變,有時雀躍也有時暗淡,那就像是宇宙的轉變一樣,從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