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

二十歲的喬,正遭受著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大多都會遇到的問題困擾——宿命論。

“做這些什麽用,誰在乎身邊發生了什麽!”

這些情緒伴隨著絕望,在喬的心裏日漸膨脹,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每天,喬都必須忍受著這些殘酷的拷問,年輕人的迷茫在他的內心瘋狂地溢出來。

他很羨慕弟弟彼得,在喬的心中,彼得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定位,而他的另一位弟弟弗朗西斯也完成了高中的學業,準備走向更大的舞台——而喬,根本無法忍受上學的日子,他早早就放棄了學業,進入了社會。

隨著時間的流逝,喬發現自己找不到在社會上的定位,他開始妄自菲薄,覺得自己根本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他是馬丁家最大的孩子,可是喬也認為,他是馬丁家最沒用的孩子。

在這年的春天,美國的年輕人興起了一種新的潮流——一種或而狂野或而抒情的出走,那是一種失去歸屬感的現狀,一種帶著瘋狂的不安四處流浪的向往,這一年的美國年輕人總是盼望著走在路上。

春天的空氣永遠都是那麽地讓人陶醉,田野中的音樂從四麵八方傳來,散發著迷人的氣息,所有當一切都仿佛是為了讓人們感受到大自然的魅力而存在。在寬廣的世界裏進行漫長的旅途,那是靈魂在撇除責任後的徹底解放,也是讓美國年輕人無比瘋狂的向往——那一年,年輕人說得最多的話是:“我根本不在乎。”

喬天生就是一個狂野的人,他遇到保羅.哈撒韋的時候便有著出走的欲望。他的新工作是一名卡車司機,他的工作內容是在波士頓與巴爾的摩之間穿梭,那四百多英裏的路程仿佛成為了喬逃離現實的道路。

那一年,喬成為了一名初級司機,而他的搭檔就是這位高級司機保羅.哈撒韋。

在十五年前,保羅就已經成為了一名卡車司機,在這十五年裏他與威士忌作伴,有過三段婚姻。喬與保羅第一次合作是前往南方的一次旅程,他們開著一輛巨大的拖車,在美國1號公路不斷飛奔。

從那時開始,喬漸漸地開始了解這位高級司機:他的一生都如此孤獨,以至於他隻能夠依賴狂暴來抒發自己的情緒,大概三十五歲左右的他膚色黝黑,滿臉的麻子與深色的眼睛並不相稱。他的一舉一動都充滿著怒氣,每當他坐在駕駛室的時候,他總是狠狠地咬著雪茄。

平時保羅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他隻是聽著喬在講那些幼稚而無趣的事情,當他們到小餐館吃飯的時候,他從來不會讓喬去買單,要是喬堅持付錢的話,很可能便引起一場爭辯。

“這生活真是讓人煩死了!”這是保羅的口頭禪,他的目光裏永遠透露著憤怒。年少氣盛的喬很喜歡與保羅交流,喬覺得他是一個真實的人,而且他身上擁有散發著對生活的絕望感,這是一種讓人著迷的氣質。

他們去了很多遍巴爾的摩,每次他們都會到哪裏的酒吧裏放縱。他們喝酒、聊天,並且跟每一個見到的女人調情,然後醉醺醺地走在黎明時分的街道上。第二天,他們總會在某廉價酒店醒來,然後回到波士頓。

他們的生活每日如是,在波士頓他們總是很難找到睡覺的地方,因此喬每次回到加洛韋的時候總是一身髒兮兮,而且渾身散發著惡臭。

保羅的現任妻子是一個潑婦,她好吃懶做,每次保羅回家後總會遭受到妻子的臭罵,每一次的爭吵都是以妻子扔掉家裏的一個小家具告終。他們一直以來都住在加洛韋的工廠區內。

某天晚上,喬去了保羅家睡覺,他們兩人都從酒吧裏喝得醉醺醺,仿佛是從波士頓一直喝到加洛韋。喬醒來的時候恐懼突然在心頭泛起,保羅的臥室裏傳來妻子的尖叫與吵鬧,當然還伴隨著玻璃杯被砸碎的聲音。喬聽到聲響,以為暴躁的保羅正在往死裏打老婆,於是乎喬馬上跑到保羅房間裏。結果,喬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隻見保羅這時候正平靜地躺在**,一邊悠閑地抽煙,一邊望著窗外,而他的妻子則狂暴地發著脾氣,將床頭櫃上的玻璃杯砸在地上。

“要不是你,我至於每天都忍受著別人的閑話?你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笨蛋!他們每次看到你喝醉酒,他們都說妮.哈撒韋的丈夫又喝醉了。這還不止,你自己說你一周回來幾次?每次回來都髒兮兮的,你說我嫁了你究竟是上輩子做錯了什麽,我天天坐在家裏,連買件衣服的錢都沒有,你呢?經常到處喝酒玩破鞋,虧我還每天在這裏等你。嗯,你在這裏呆悶了就到外地去鬼混,我告訴你,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斃了你。你笑啊!你以為我照顧不好自己對嘛?我找個工作就能養活自己,我不需要依賴你這個爛人!”

保羅用他滄桑且疲倦的眼睛看著門口的喬,良久方才歎氣說:“早啊,喬。”

那時候恰好是小鎮的三月,被踩得黑漆漆的積雪正在融化,被冰雪冰封的垃圾開始在運河上漂流。工廠裏響起了汽笛聲,四處都是一片邋遢的景象。

“這還不重要,你還經常帶一些狐朋狗友到家裏來,你看你的朋友總是把我的家弄髒,你說你什麽時候顧及過我的感受?你去四處喝酒玩破鞋的時候,我就傻傻地呆在家裏,有時候我在想你是在外工作,想要原諒你。可實際上呢?你根本沒有拿過錢回來,你就顧著自己玩,我呢?就一直坐在家裏!”保羅的妻子已經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保羅從錢包裏掏出一把鈔票,朝著妻子的臉上扔過去。隨後,他把手伸到床底下,掏出一瓶威士忌灌了幾口,臉上始終一臉平靜。

喬沉寂逃出房子,他的心裏始終對保羅妻子說的話耿耿於懷。

過了一會兒,喬想起了保羅當時安於泰然的神情,自顧自地喝著威士忌,這讓喬對這位老前輩又多了一份尊敬。但不管怎樣,從那天以後喬再也沒有去過保羅家,雖然在喬心目中,這位老司機是那麽值得敬重。

幾個星期後,他們經過馬德裏時,喬突然想起了什麽,便把車停了下來,望向保羅:“天啊,你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麽嘛?我不知道我為什麽今天要開卡車。你看看外頭:筆直的公路,閃爍的街燈,還有一個皎潔的月亮,你多久沒有靜靜感受田野微風的清爽了?你想念餐廳裏的音樂嘛?想念裏麵身材妙曼的美女嘛?你看我們現在究竟在幹嘛?從波士頓開始,我們一直來來回回,我們從中得到了些什麽?我們隻會越來越累,漸漸地我們除了廉價啤酒以外就一無所有了!”

“嗯,”保羅揮了揮手;“我一輩子都是這樣過來了。”

“這個世界真不友善!”喬咬咬牙。

“何止呀,這簡直是一個爛透了的生活!”保羅加重語氣:“你見過我老婆吧,你也見識過她有多麽潑辣,老實告訴你,這是我第三個老婆,其他兩個都是這樣,女人都是一個樣。”

喬撓了撓頭,笑了。

“我敢保證,以後你的老婆也是這樣!”保羅嚷著:“全部都是一樣,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有點意思的女人,我相信我永遠都看不到了。我想唯一一個有意思的女人就是我第一任老婆,珍妮。可惜現在她在匹茲堡,再說我也不願意聽她的嘮叨了,以前我總是讓她去廚房,別老煩著我。”

“哎,這更讓我絕望了,我現在坐在卡車裏,就像是奴隸一樣被禁錮在駕駛室裏。”喬歎氣:“隻能眼睜睜看著美女隨著那些時髦的轎車離去,跟著那些像狗屎一樣的男人。呸!”

喬說完,朝窗外吐了一口口水,望向一旁。

“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吧,我們從這裏一路開到加州。”喬突然想起了什麽,用拳頭擊打著方向盤,興奮萬分:“夥計,我們即將要到大海裏遊泳,僅僅去三千英裏外的地方遊泳,那是多麽激動人心的一件事啊!”

“你是瘋子嗎?”保羅陰下臉,明顯他不知道如何應對眼前的這個叛逆狂野的青年。

“是的,我是一個瘋子,隻是你想啊,如果我們穿過德州,沿途去喝點啤酒,勾搭幾個婆娘,然後一直開到海岸遊泳,你明白嗎?這是我們想要的自由!”

保羅並沒有說話,他們酒這樣坐在卡車的駕駛室裏,窗外的微風將春夜盤活,四處都是泥土的芬芳——當然,那是夾雜在卡車廢棄裏的一絲氣味。星空下,熱氣氤氳整個城市,喬盡最大努力壓抑著自己內心的狂野與不安,他點燃了一根香煙。而這時候,保羅坐直了身體,目視前方,一個勁地咒罵著什麽……

“你知道嗎?”保羅開口對喬說:“我老婆前幾天離家出走了,大概是周四的時候。”

“她去哪了?”

“天知道!”保羅的聲音略帶悲憤:“她就是走了,我隻知道這些!”保羅看著喬,眼中泛著淚光。

“那你呢?”

“我不知道!”保羅哽咽。

“你不會想她了吧!”保羅呼喊道:“兄弟,你該不會不知道,她是個瘋女人吧!”

“是的,她是個瘋女人,”保羅喃喃自語:“可是她也是我的老婆,而且是我第三個老婆,我不知道為什麽要讓她走了,我想是我瘋了。我跟你說過匹茲堡的珍妮嗎?”

“你的第一個老婆?”

“你這語氣真讓人惱火,好吧,那是我的第一個老婆。”

“她怎麽了?”喬盯著保羅,仿佛即將聽到什麽八卦似的。

為了跟喬繼續說下去,保羅不得不將手伸進雜物箱,隨後拖出一瓶威士忌,獨自喝了幾口。

喬看到這個陣勢,說:“保羅,我們去幹點事情吧,你真的願意這樣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嗎?”

“別瘋了。”

隨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保羅在孤獨的侵襲中喝光了手中的酒,喬跑下了車,撿起地上的石頭朝著原野扔去,每一次都花光了全身的力氣,仿佛要把石頭扔到月光上。

“我們是到巴爾的摩卸貨,是這樣嗎?”保羅突然朝著空地上的喬大喊:“我們要去普拉特街倒掉後麵的這些垃圾,然後空車回去波士頓,對嗎?”

“嗯,怎麽啦?”喬衝著保羅露出詭異對笑容。

“我對意思是說,我們沒有想過要去劫車,對嗎?”

“什麽鬼啊!”喬大笑。

“嗯!”保羅又喝了一口酒,突然間他從駕駛室裏跳下來,抓住喬的肩膀,目露凶光:“混蛋,你以為我醉啦?”

“大概吧。”

“這跟你無關,我跟你說,最好我們現在就出發!”

“出發?”

“是的,你不懂英語嗎?我說現在就出發!”保羅怒吼:“我要去匹茲堡,我要去見我的老婆!”

“是珍妮嗎?你說她是你以前的老婆!”

“她現在依然是我的老婆!”

“你喝多了吧!”

“滾!老子娶了三個老婆,可是從來沒有離過婚!”保羅大喊:“你不懂!”

“我不懂?那可是重婚罪啊!”喬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管他呢!反正我娶了三個老婆,而且我還沒有離過婚。重要的是,現在我想要見一見我在匹茲堡的老婆。對,就是現在,我們馬上出發吧!喬,你知道我這些年就像是一個傻瓜一樣對待我的老婆,可實際上我願意為他們付出所有的一切,”對了,我還要給珍妮一點錢,我想要看看她。你這個小混混,根本不懂我的心思!”

喬並沒有理會他說的話,隻是自顧自地跳上車,隨後啟動馬達,高呼:“好呀,你說的對,我們出發吧!”

“讓這爛卡車掉頭吧,”保羅興奮地揮動著拳頭:“我們要回74公路上,然後朝著西麵行走!這樣我們就可以趕在黎明前到達匹茲堡!”

話未說完,喬便扭動著方向盤,卡車甩出一條弧線,隨後在公路上告訴飛奔。

就是這樣,沒有經過計劃與思考,喬跟他的朋友就此開始了一場瘋狂之旅,他們把旅途的目標定在中西部,並且駕駛著這輛算是頭來的卡車,在沒有經過思考的情況下一路前行。

直到後來,他們依然能夠記清楚當時騎車飛奔的速度,以及公路沿途的風光,他們在駕駛室裏隨意呼喊,在路邊的小館子裏狼吞虎咽,春夜裏的美國讓他們感受到足夠的自由。

最終,他們並沒有在匹茲堡裏頭找到珍妮。

四天後,他們來到了波士頓,早上九點他們把車子開回了大西洋大道的停車場,然後跳下駕駛室,老司機們都湧上前來,想要知道他們消失的這幾天到底幹了些什麽!

保羅隻是說了一句:“一邊去,你們弄疼我了。”

事實上,他們一擁而上的確讓保羅感到脖子的疼痛。而就在保羅隨意說著真話時,喬在公司領導麵前發出了一陣大笑,公司領導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喬跟巴羅互相對著,他們這時候早已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畢竟在過去的瘋狂之旅中,他們一起熬過了好幾個日夜,他們放飛了自己的心靈,所以他們也都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事實上,喬跟保羅兩人因為偷卡車的事情丟掉了工作,喬對此感到萬幸,他並沒有因此而惹上牢獄之災。當然,賠償卡車損耗的修理費用是不可避免的。

過了幾天以後,喬發現保羅消失了,他什麽話都沒有留下。喬也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可惜,因為他感覺保羅本來就不屬於這裏,他應該離開這裏繼續尋找那個憤怒的自己。從喬的角度而言,這裏的環境會因為他的憤怒而變得陌生,所以喬已經做好了好幾年見不到他的準備。

在這場瘋狂之旅之後,喬回到了家裏,他變得懶散,而且整天都像是生病一樣不願工作。喬治對此感到惱火,而馬丁太太也隻能夠搖頭歎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馬丁太太總是用一種憂傷且惋惜的目光看著他,而喬的兄弟看他如此頹廢,也不免在背後竊竊私語。

當時間將喬治的憤怒沉澱了以後,喬治漸漸會想起喬這名孩子的前半生。在印刷廠裏喬治曾經說過這樣的話:“我的天啊,喬這孩子果然最喜歡闖禍,他仿佛為了闖禍而生。可能啊,這就是我們家的遺傳,在拉克什華的時候我也每少闖禍,然後總是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困擾,老頭子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頭腦發熱過。”說完,喬治總是發出爽朗的笑聲。

喬後來在小鎮上找了一份工作,在他看來那算是對過去那次犯錯的彌補。第一天上班的早晨,他帶上了馬丁太太為他做的便當,在那個上午,他全神貫注地修理著一個老舊的馬達。下午時分,天氣變的酷熱,喬一整下午都在一輛老舊的破車底下修理著,到了黃昏他已經累的虛脫,然而他還需要洗車、換輪胎和咒罵,他覺得他找到了全世界最糟糕的工作。

是啊,一點點的薪水就要他完成所有的工作,而且工作時間也不斷,每周需要工作六天的時間。喬突然又想起了那次美妙的旅行,他想要到西部去,不管任何地方,總比現在這裏要好。

回到家以後,喬在餐桌上提出了自己要離開的意向,結果遭到了喬治的反對。喬本以為喬治會因此而大發雷霆,可實際上喬治的眼中卻出現了憂傷:“喬,你不要再讓我們擔心了好嗎?我們就當之前的事情從沒有發生過。小夥子,這裏是你的家,你就乖乖地呆在這裏,不要再想著什麽其他的事情,我們不會對你是施太多的壓力,隻要你平平安安就好。”

“我明白,爸,可是我覺得我現在這份工作很無趣,我仿佛什麽都沒有幹過。我不想混日子,我想去賓夕法尼亞,去俄亥俄……”喬說著說著,眼中泛起了精光:“反正我願意待在西部,我恨不得現在就飛到加州,然後在那裏找一份工作……”

“我也去!”聽得入神的米奇脫口而出:“我也想去西部,然後開一家酒吧,就像是《墳墓》裏的巴克經常去的酒吧一樣。”

“天,連你都瘋了,那隻是一張畫。”查理聽了米奇的話,一臉不屑。

“你要去加州幹什麽呢?喬,”馬丁太太一如既往地焦慮:“你這樣什麽都不想就去了加州,你沒有錢你住哪呢?”

“我不需要,我隻需要上路!”

“好!”彼得突然高呼:“你要是敢上路,你就成功了!如果我不去大學的話,我一定會跟你一樣,過上這樣的生活。我告訴你,喬,我今晚就跟你上路,我已經決定了!”

“你瞎說什麽!”喬治怒吼。

“啊?”彼得轉過身,看著喬治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

“別再說這個了,我們趕緊吃飯吧!”馬丁太太拿起碗,壓抑著內心的焦慮。

“媽,喬都成年了,他應該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麽,可我沒想到他竟然想做一個流浪漢!”羅絲的臉上多了幾分鄙視:“媽,我知道你擔心過不了多久,他會渾身髒兮兮地爬回來,畢竟上路這事,誰也說不準。”

“嘿,你話真多!”喬大叫一聲,隨後拿起餐巾去打羅絲:“她覺得她是大姐,那是對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她還是個孩子,比起那些小不點,她可以算是個龐然大物。”這時候,羅絲跟喬在飯廳外追逐著,羅絲發出了她標誌性的爽朗大笑,追著喬不斷奔跑,孩子們看著這出鬧劇哄堂大笑。

最終,羅絲坐在椅子上,喬坐在她的膝蓋上,說:“天,你雖然長得不怎麽好看,可是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

“滾開吧,流浪漢!”羅絲氣喘籲籲:“我不是你在酒吧勾引的小女孩,我可不願意看到你這個樣子。”

“天啊,我最好的女孩,羅絲你聽著,今晚去做些軟糖,在我離開之前……”

“對對對,”孩子們也紛紛起哄:“多做一些,我們也吃!”

隨後,太陽漸漸從地平線上落下,這個春夜的黃昏總是遊離著花香的味道,涼意仿佛在遠處傳來,卻又夾雜著熱氣。門前的一棵枯木上長出了翠綠新芽。在大樹下,喬和彼得並肩站著,手中拿著一個嶄新的白球。而米奇和查理兩人則一起玩著一個蹦著膠帶的球。弗朗西斯從窗台上探出頭來,看著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臉無動於衷。

一時間,整個馬丁家都仿佛陷入了沉默,沒有人說話,隻有投擲的聲音。米奇與查理模仿彼得的動作,嚼著口香糖帶著空洞無物的表情。喬跟彼得兩人無聲地注視著前方。

“嘿,弗朗西斯!”喬突然抬起頭大喊:“跟我去一趟加州怎樣,去看看這個世界。”

“不必了,謝謝。”弗朗西斯臉上出現了戲虐的表情。

“你活該一輩子待在這裏!”

“不!不會的。”

“我以為你要看一輩子書呢!”

“不必為我擔心,我可沒有這個打算。”

“聰明的人,你沒覺得你的生活缺少了樂趣麽?”

然而,喬的話還沒說完,弗朗西斯便把頭縮了回去,隻剩下一個半開著的窗戶。

天色黑下來以後,喬坐在門廊裏,其他人都已經早早入睡。他看著皎潔的月光,想起了那一次瘋狂的旅行。那隻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可是那晚上的芳香與公路的遼闊仿佛已經離他園區。喬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著一股強烈的暗示,他仿佛看到未來有八萬多種可能在等著他,而這一切都將會出現在黑夜的盡頭。

在遠處的公路上,河流的對岸,閃爍著幾盞忽明忽暗的燈光,點點星火仿佛要把人們的目光引導到幾英裏遠的遠方。喬不知道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究竟有這些什麽,他不知道自己日後的足跡將會延伸到哪裏,也許是穿過這個國家,也許是穿過所有的城市。

他明白,再遠的地方都會有路通往,每一條橋梁都有著它的目的地。他不停地幻想著未來的日子。第二天,喬告訴了他的母親,自己要去看一場電影——這是他想到最好的方法——隨後,喬開始搭便車前往加州,實現他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