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劉傳美看著方明：“鳳校長如此卑鄙！”

方明道：“小伎倆。”

劉傳美恍然大悟：“怪不得鳳翔一直跟我們在一起混，怪不得鳳校長對我們了如指掌！”

“鳳翔是暗探。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

方明道：“鳳翔不是暗探，鳳翔是想追求你！”

劉傳美百思不得其解：“那老鳳為什麽不答應你調動？”

“誅人誅心，他的意思很明白，你方明竟敢在我老鳳頭上動土，我就讓你萬劫不複。我就不答應，我讓媒人說親，我把你愛的人娶到家裏做兒媳，讓你痛不欲生。然後，我繼續整你，整到你俯首帖耳，萬念俱灰，永無抬頭之日！”

劉傳美倒吸一口涼氣：“這麽狠！”

方明道：“你認為呢？鄭為國也要倒黴了！”

劉傳美歎了一口氣：“老鄭也是的，柳丁香長得也不錯，不就差個大學畢業證麽？幼師畢業有什麽呢？有柳主任這個後台，還怕沒有穩住江山的機會？年年都有考試，柳丁香不也在發狠看書麽？”

方明意味深長地看著劉傳美：“你真沒心沒肺，柳丁香恨不得吃你肉了，你還為她說話！”

劉傳美的眼神溫柔起來：“她排斥我，是因為她怕我搶了鄭為國。她所以耍心眼，不過是為了她那點可憐的虛榮心，一切都是源於愛情。”

方明笑了：“傻姑娘，你要明白，作為男人，都喜歡單純的女孩，感情自不必說，太有心計，晚上都睡不踏實！”

劉傳美道：“什麽臭邏輯？無論怎麽說，柳丁香是愛鄭為國，不顧一切。”

方明斷然道：“這正是可怕之處！”

劉傳美臉色一變：“我可怕嗎？奶奶生死未卜，我跟你到安慶來了！”

方明立即說：“怎麽又繞到你頭上了，一碼歸一碼。”

劉傳美自嘲道：“都一樣，女兒扁擔長，隻要夫婿不要娘。我也是，臭不要臉，忤逆不孝。”

方明說道：“好了，好了，別再自責了，自責也沒有什麽用處，以後再補孝吧！”

劉傳美歎了一口氣：“說實話，我挺同情柳丁香的。女孩子，愛上一個人不容易，她是真心實意的，鄭為國不愛她也就罷了，卻要招惹她。”

方明歎道：“這一點，我也跟老鄭交流過，既然不愛，就要表達清楚。但鄭為國說，他沒有招惹，等考走了再說吧。我就問，什麽叫再說？他說，能維持下去就維持下去，維持不下去，就算了。”

“所以，保持距離！”劉傳美道，“陰謀家！磨人精！柳主任如果知道了，會輕而易舉地放過他？”

方明以智者自居：“你以為柳主任是你和我？老鄭早就倒黴了，如果考不上省教院，他就要倒大黴了。”

劉傳美忽然大悟，下巴都要脫離臉部了。

換乘鄉鎮班車，車子開始顛簸，崎嶇不平的山道肆無忌憚地在山地裏東躥西跳。車子筆直地朝著懸崖開過去，眼看著就要墜入懸崖，一個急轉彎，開始撞山，一個急拐，進入黑暗的山洞。進入大山腹地了，山洞裏，路是平坦的，山洞不長，石砌的山洞裏沒有照明設施，一道光線一截截地向前探著，小心翼翼，謹慎備至，車鬼祟地跟著那節黃而短的光在山洞裏突突前行。

劉傳美忽然有種莫名的恐慌，山體垮塌怎麽辦？唯一的解救之策是抓住方明，緊緊抓住，有點垂死掙紮之感。

方明說：“不要怕，這個山洞有100多年的曆史了，以前還是土洞，架了木牚，後來通車了，就改造成石砌的，安全。”

劉傳美說：“不是土洞與石洞的問題，而是這環境太簡陋了。好歹，我們那裏遇到這樣的情形，也要把山炸開，鑿一條道。”

方明說：“這山洞有曆史，因此保存著，前麵就沒有這樣的山洞了。”

前麵是沒有山洞了，真的沒有，但汽車在懸崖峭壁之間左衝右突，冷汗還是淋淋地，好不容易下到山底，進到鄉村了，方感覺一點踏實。

殘雪還在，雪應該是前天下的，殘雪點綴著黑而潮濕的鄉村，無盡的荒涼。散落在山間的農舍低矮簡陋，收割後的山田七扭八曲地橫屍山下。沒有人聲，沒有人影，靜寂無聊，那一丁點踏實立刻散成霧氣消失在荒野中，恐慌拔地而起。劉傳美的心立即酸澀起來，怪不得方明安心不下來，父母兄弟深處窮山野窪，有上頓沒下頓，重病的父親在**苟延殘喘著，如何安心！於是，劉傳美說：“小明，還有多遠？”

方明的心情明顯沉重：“下車就到。”

下車，劉傳美剛下車，就被一個女孩撞到，差點摔倒。那個女孩直撲方明：“大哥，大哥，我等了你一天了！”

拎著兩個皮箱的方明連忙說：“小華，快讓讓，人家還要下車，到家再說。”

小華還在嚷嚷：“大哥，我來幫你拎，你累了！”

方明說：“好，你幫姐姐拎吧！那是劉姐姐，快叫一聲。”

小華轉身向劉傳美時，立即親熱地叫了聲：“姐姐。”

劉傳美驚呆了，劉傳美感覺大腦斷電了，睜著那雙疑慮不已的眼睛看著小華，一時說不出話來。

方明狡邪地笑了笑，劉傳美方明白：“這是你妹妹？真的是你妹妹，比你先到家？”

方明笑道：“還沒有從魔怔中走出來？是的，方華，我妹妹，今年14歲，一直在老家，不是先前一步回來。”

方華不知所雲，揚頭向方明，那揚頭的樣子像極了那個女孩。是的，那眉眼，那口鼻。對，丹鳳眼，柳葉眉，高鼻梁，櫻桃嘴，簡直就是一個模子拓下來的，鳳村中學初三四班的方華。

方明解釋道：“你嚇著姐姐了！你像極了姐姐班上的一個學生，她也叫方華，跟你長得一模一樣，連調皮的樣子都一模一樣。哥哥一直把她當著你，特別關愛她，給她買學習用品，幫她交學費，希望她能夠把書讀下去。”

方華特別興奮：“大哥，我一定要去看看她，這太神奇了。”

開學之後，方明就沒有來報到。方明居然都沒有來辦理辭職手續？驚異者除了鳳村中學的老師就是劉傳美了，因為再也聯係不上方明了，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劉傳美跌跌撞撞地從安慶回來後，一下子低到塵埃裏。

柳丁香的頭抬了起來，經過政治教研組的幾輪考核，柳丁香接了父親的班，成為鳳村中學政治老師。

鄭為國必須走出鳳村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