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萱紫再一次夢見那個身著淡紫色及地旗袍,劉海盤著精致發辮,和她有著同一張麵孔的女人,將頭伸進掛在老樹上綁成圈的繩子裏,踹翻了墊在腳下的大石,她的身體吊在繩子上,薄得像一張紙片,前後擺動著。萱紫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她努力睜開眼,聞到從香薰爐裏飄出的淡淡的桂花香氣,稍稍定了定神。這個夢境糾纏她十年了,時不時就會出現,由此她總是胡思亂想,分不清這是自己和前半生的告別,還是後半生的歸宿。

睡在她左邊的男人被叫喊聲吵醒,沒有完全從夢裏回轉過神來,睜著惺忪的睡眼,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萱紫見男人懵懂的眼神,突然想起臨睡時,男人看她點燃從廣西托人帶回來的桂花香氛,以為是為他點的,為了增添情趣點的。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翻了個身,乳膠的席夢思床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萱紫的聲音透著涼氣,“我經常做噩夢,你不喜歡可以離開。” 男人聽到她冰冷的聲音,睡意一下沒了,伸出手,試圖將萱紫**的身子翻過來。他想不明白,這個前半夜妖媚如狐、熱情如火的漂亮女人,怎麽突然像變了一個人。萱紫就像沒有感覺到他的用力,一動沒動,“如果你不想離開就繼續睡,明早早點走吧,我不想在陽光下看到你。” 男人騰地坐了起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俯下身,驚異地看著微閉著雙眼的萱紫:“我做得不好?沒滿足你?”萱紫皺了皺眉,沒有言語也沒有睜眼。男人愣了片刻,手伸向她的**,輕輕地揉搓了幾下,櫻桃在他的揉捏下硬了起來,男人的身體也起了變化,手上更加用力。萱紫身子微顫,嚶嚀了聲,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眼睛微睜露出春意。男人重重地壓了上去……

窗簾裏開始透進清晨的第一抹微光,屋子裏的桂花香氣越來越淡,萱紫用腳尖踹了踹男人的腿,喊醒了他,指著扔在地板上淩亂的新睡衣,“這套睡衣你可以拿走,也可以不拿走,反正我是要扔掉的。你可以走了,馬上要天亮了,我希望你忘掉今天的事。”

男人走後,萱紫點上一根綠摩爾,將窗簾拉開打開窗戶,看從天邊剛剛露出頭的太陽。她不想再躺下,害怕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和蠟紙樣的女人再次闖進夢裏。她在空****的客廳裏來回踱了幾圈,來到書房,打開筆記本電腦,在一個空白的word文檔上寫下一個標題——孔雀旗袍,然後回車,空格,繼續寫道:

這是一個荒塚。是的,荒塚。墳包前沒有墓碑,墳包上長滿荒草。如果不是離這不遠處有一棵百年的荔枝樹,如果不是山下那個村子裏曾經有過他的童年,他甚至會懷疑,他也找不到這裏。他不是一直想忘掉嗎,一直害怕回憶嗎,為什麽那條紫色絲帕上的字像千絲萬縷的網,總是無邊無際地包裹著他。他懷揣著厚厚的一摞宣紙,找了個理由又來到這裏。他沒有清除墳上的荒草,更沒有拿出幾個小菜,他從來不知道她愛吃什麽,隻記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隻要他愛吃的東西,她都會給他做,可是怎麽從來就沒想過她愛吃什麽呢。他坐到墳前,自言自語,林中的鳥好奇地看著他從懷中拿出絲帕,放到嘴邊,又貼在臉上,看著他的淚水打濕宣紙上的字跡。

“紫萱,我對不起你,我沒想騙你,真的沒有……可是不騙你我該怎麽辦……你怎麽那麽傻啊?”

他躺在墳的邊上,將絲帕遮住了臉,也遮住了透過樹葉的陽光。林子裏突然充滿了桂花的香氣,那淡淡的醴酪氣息,一忽幻化出一雙哀怨的雙眼,一忽又幻化成媚眼如絲。樹葉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在唱那闕憶少年:“中秋曉月,吳剛折桂,無限情濃。輕紗掩羅帳,雙影映窗瓏。 剪燭半去共羞容,已深更,未褪春紅。胭脂殘顏色,細語幾重重。”

這時,手機裏傳來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萱紫知道,已經早上六點半了。她靜靜地坐了幾秒鍾,關上了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