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三次折陽壽，也就是去年在美國，一個山東籍的老華僑留下遺言：希望自己死後回到故裏安葬。郭本昌本不想接這單活，可是助手小輝已經在網上答應人家了，再說了，活了大半輩子，做了大半輩子的陰陽先生，在國內北京、上海、廣州等很多大城市他都去過，每一次，都讓生者滿意，逝者安息。有生之年自己也走出國門，這在鄉親們眼裏也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今天是來美國的第八天，也就是老華僑的大限之日，按說老華僑的大限在傍晚時分，吃過早飯，郭本昌就和助手小輝走出了酒店，為了減輕老華僑家人的負擔，他們決定自己打車去醫院。

走出賓館的大門，站在準備打車的候車路上，郭本昌發現前邊不遠處有一涼亭，涼亭裏好像有兩個人忽隱忽現，郭本昌心想，這青天白日的，那兩個人……不，確切地說是那兩個鬼怎麽回事，反正時間還早，何不過去看個究竟。

郭本昌在前麵走，助手小輝拉著箱子莫名其妙跟在後麵，郭本昌來到涼亭，見兩隻鬼都是中式打扮，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來，從衣袋裏掏出香煙慢悠悠地點著，漫無目的地望著川流不息的車流。

“來了，”一個穿著灰白格子襯衫的中年鬼叫道；郭本昌順著兩個鬼的視線向前望去，見離他們不遠的右前方，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車門開了，從車裏下來兩個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老板和一個助手，老板三十多歲，身高足有一米八左右，上身穿紅格體恤、下身穿米色休閑褲，腳上是一雙白色休閑運動鞋，左腋下夾著黑色公文夾。助手較之稍矮一點，二十多歲，也是一身休閑打扮，拖著個酒紅色的旅行箱，二人一前一後向郭本昌他們剛出來的酒店走去。

“張聰，張聰”小輝也看到了這兩個人，並大聲叫道，隨著叫聲，小輝快步走出了涼亭，兩個人聽到叫聲轉回頭，見小輝已到了近前，矮個子的忙走上前驚喜的和小輝握手……

“看見了吧，就是那個大個子的，去年壞了我們的好事，原本那個小女孩就該要死了，她母親抱著她在路上求救，過往車輛都沒有停下，都從她們身邊疾駛而過，再過兩輛，小女孩和她的母親就會被一個酒鬼的車碾壓致死，我們也就解脫了，說不定現在我們都已經轉世為人了，可偏偏那天他們去機場從這裏經過，本來時間都已很緊，可他們還是停下車，把小女孩送到了醫院……”穿著灰白格子襯衫的中年鬼喃喃地說。“唉，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不是好心人都會有好報的，沒想到他攪了我們去年的好事，今年就該讓他還我們一個公道。”另一隻滿身灰土的年輕鬼惡狠狠地說。郭本昌轉回頭上下打量兩個死鬼，見他們滿身灰土，頭頂天靈蓋處，一團幽怨之氣凝聚盤旋。知道他們是兩隻馬路冤魂。

這種鬼在肇事地點被過往車輛千碾萬壓，直至三年期滿，尋找機會，捉拿替生，方可轉世投胎，去年他們本已期滿，也鎖定了替死對象，不料被那個高個子的給攪了局，害他們在陰界又白白著了一年的罪。郭本昌知道，陰間有一條戒律，無論有意或無意擾亂陰陽秩序者，一旦天時地利被怨靈鎖定，其死後被視為理所當然。如今這個年輕人被這兩隻惡鬼鎖定，如若沒有能人相救，其多半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