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再說聚在吳春家的女人們，關掉電腦，各個是喜笑顏開。先別說男人們在國外過得開心快樂，讓他們原本揪著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單就今天外麵下著小雨，常言說，春雨貴如油，看著這淅淅瀝瀝的小雨，就預示著秋天豐收的喜悅，女人們的話題不自覺地就嘮到了種地上。
按說，男人們臨出門前就已經將自家的土地耕好了，肥也順便下到了地裏，就等這淅淅瀝瀝的春雨過後，女人們就可以直接播種了。
“誰知道老天爺是怎麽想的，這場雨能下透嗎？”不知是誰，幽幽地來了這麽一句。趙勇剛媳婦春霞接著說：“是啊，這場雨下透了，我們把花生種上就省心了。”
是啊，燕山地區在我國屬於南北交界處，以前指著土地過活的農民，每年緊打緊的這裏能種兩茬莊稼，你比方說每年的冬小麥收割完後種上玉米，收了玉米馬上播種冬小麥，這樣往複一年又一年，雖說地少，農民終歸還是沒有一點空閑。如今，男人們都外出打工，家裏大多都是女人，為了減輕女人們的負擔，就每年隻種一茬莊稼，這樣一來，也就花生費點事，你想花生生長期較玉米長些，再加上出苗的條件較高，最起碼需要充足的水分，所以，近些年來，每到春天，種花生是農民們一塊心病。下透雨還好說，每家有個兩三個人，摟了溝，點上種，一培土完事。如果不下透雨，一到了節氣，抗旱拉水就費事了。至於玉米、穀子等其他農作物就好說了，早點種、晚點種都沒關係，因為生長時間充足，到了秋天，也就是早收幾天、晚收幾天的事。
雖然今天，有的女人啥也不說，隻是看著這不緊不慢的淅淅瀝瀝的小雨，心裏還是默默祈禱，希望老天慈悲，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
說到老天的慈悲、承諾了，在燕山地區流傳著這樣一個古老的傳說。據說，燕山地區自古受過皇封，雖說春雨貴如油，但每年春天，老天都會在燕山地區下一場透雨，常言說，一年之計在於春，抓住了春苗，也就抓住了大半個秋，所以燕山地區自古都有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的美譽。
——話說明朝洪武年間，北方蠻夷部落越發猖獗，他們善於騎射，經常越過燕山到內地燒殺搶掠，一時間大片的農田荒蕪，村莊零落，百姓叫苦連天。
這一年的春天，皇上派大將軍徐達率部到燕山修築長城以禦外敵，徐達率部屯聚在燕山前的小村莊叫靠山莊，莊中男女老少聽聞大軍是為修築禦敵長城而來，紛紛自發地幫助大軍推石運料，背水上山，原定三年的工期，隻一年就完成了。
大將軍徐達回京複命，皇上很高興。言談之間，說到燕山民間流傳著一個有趣的故事。據說，這裏的大多數人都是上古青龍的後裔，這裏的百姓向善樂施。
——相傳上古年間，這裏曾是東海老龍王的管轄之地，由於偏遠，經常被忽視，有一年天大旱，百姓紛紛燒香禱告，祈求上天，降甘露，救民於水火。東海老龍王的十三太子是一條頑皮的小青龍，這一天正在外麵玩耍，忽見燕山之濱香霧繚繞，心生好奇，於是駕雲前往，見一群人正圍著龍潭焚香祈禱，便落下雲層走上前去，見祭台上除了一些祭品，旁邊還跪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據說此女子名叫李香兒，父母早逝，因為連年災荒，家徒四壁，為葬父母，不得不賣身為奴，東家見其出落得光華秀麗，預收他做第十房小妾，李香兒誓死不從，東家便想出一條妙計，說李香兒若不從，就將其作為貢品推下龍潭，獻給龍王。企圖用此誘逼李香兒順從。
小青龍圍著李香兒轉了一圈，心想：好一個人間奇女子，清新秀美，冰清玉潔，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舍己為民，以身取義……小青龍正往下想著，忽然間，李香兒一躍而起，三兩步就到了龍潭邊上，回過頭，向百姓招招手，又對著老東家鄙夷地笑了笑，老東家張著嘴，伸著手……嘴裏的話還沒發出聲音，伸出的手剛剛揚起，就聽“通”的一聲，李香兒已經跳下了龍潭，按說奇怪，燕山龍潭不管天有多旱，龍潭水位始終那麽高，從來不因天旱而降，也不因雨水多而上漲，百姓見李香兒為求雨隻身跳入龍潭，紛紛伏地痛哭。
小青龍一見，忙緊跟著也跳入潭中，因為此潭底部有一座行宮，行宮旁邊就是海口，此海口直通東海，如若進了海口，即便小青龍再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濟於事了。
小青龍在暗流洶湧的海口截住了宛如睡美人似的李香兒，小青龍抱著李香兒來到了龍潭行宮，行宮內柔軟的龍床寬敞而舒適，小青龍將李香兒放到**，自己也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待他醒來時，發現李香兒正靜靜地望著他，那眼神溫柔而美麗，也許，在李香兒心裏，身邊睡著的青衣少年就是自己要嫁的龍王，見小青龍醒來，李香兒羞澀地眯上了眼睛。
再說小青龍，雖已有幾百上千年的清修，但從未動過春心，見李香兒眯上了眼睛，小青龍情不自禁地向李香兒的額頭、鬢角輕輕吻去，當他的雙唇觸碰到李香兒的櫻唇時，有一股特殊的力量把他們緊緊地黏合在一起了，久久地不想分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青龍忽然覺得自己周身有一股熱浪在湧動，身下的李香兒溫柔得宛如一團華潤的油脂，一觸即化，傾情之下，清純盡泄。這一驚，青龍猛醒，翻身躍起，見李香兒此時宛如梨花初露，輕啟朱唇，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牙。
青龍知道，自己犯了彌天大錯，為今之計，隻有……隻有……
這天夜裏，燕山地區下了一場罕見的瓢潑大雨，第二天，豔陽高照，人們驚奇地發現，一條浩瀚的大河由燕山發源，途徑數十裏經灤河入海，沿途竟未傷及一人、一畜。
人們舉目望向燕山，發現峰頂之上憑空生出一座巨石，陽光下泛著熠熠青光，人們攀上高山，見李香兒靜靜地睡在青石上，人們將李香兒帶回村裏，不久李香兒便生下了一對雙胞胎男孩……
燕山地區至此年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皇上聞言，龍顏大悅，禦筆親提“青龍福佑，五穀豐登”八個大字，並命人將這八個字刻在了燕山之巔的青龍石上，據說現在，如果你仔細辨認，還能看出這幾個字的輪廓。
果不其然，這場春雨不緊不慢，淅淅瀝瀝一直下到了第二天中午。
第三天的下午，劉紅騎著電動車，背著新買的播種花生的播種器，又名花生槍，半袋拌好農藥的花生種搭在車後座上。在路過趙永剛家地邊時，見趙立老爺子正在拿鎬摟溝，趙永剛媳婦春霞和她婆婆正在往溝裏碼花生，就大聲說：“快種完了吧？”“嗯，昨天下午種了半天，今天趕黑差不多。”春霞大聲說。“看你的，今年你用機器試驗成功，明年我們也和你學，看看你，悠閑自在的，別人家從昨天下午就開始忙活，一家子傾城出動，說不定還沒你先種完。”“不過，你們那樣種得雖然慢點，但保險啊。”
說話間，劉紅就到了自家的地頭，她支好電動車，小心地將花生種卸下來，解開口袋嘴，用小戳子一下一下裝進播種器，調好出口大小，在粒數一格定位三粒。
劉紅家的地邊有點斜，隻見她用眼睛標了標，掐齊由南向北開始騎著壟一小步一槍，一小步一槍慢慢向前移動，身後留下密麻麻的腳印和壟台上**型的搶眼……
快四點多的時候，半袋花生種已經種完，看著這一畝來地的小**，劉紅心想：不如把那二十斤小花生種也帶來了，她抬頭看看太陽，又向遠近地裏望望，男女老少，真是漫山遍野哪都是忙碌的人群。她決定回家去取。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劉紅將這二十斤小花生也已經種完了。她直起身，抬手擦了一下額頭，見遠近地裏的人們紛紛開始收工回家。有幾個路過劉紅地邊的男人們看著劉紅這滿地的小**，忍不住走進地來，蹲下來用手小心地向下撥弄，見每朵**下麵一寸許都有三粒花生種，整齊地擺放著，禁不住搖著頭說：“神奇，真神奇。”劉紅站在旁邊隻是笑著。她知道，要想讓人們和自己真正接受，必須得等到花生出土後，事實勝於雄辯。
劉紅回到家中，老公公已經做好了晚飯。見劉紅回來，吳青山老爺子笑嗬嗬地說：“家裏沒有別的青菜了，我隻好炒了土豆絲，由於刀法太差，土豆絲切得貧富不均，嗬嗬，對付著吃吧。”
聽了老父親的話，不知為什麽，劉紅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要知道，自從三年前婆母一夜間因腦出血去世之後，原本風趣硬朗的老公公一下子好像變了一個人，他變得沉默寡言，不久，就病倒了，病好後，身體機能嚴重下降。原本高大的身材，好像一夜間矮小了很多，原本步履輕盈，也變得蹣跚瑣碎舉步不前了。走路要拄著拐杖，唯一慶幸的是頭腦思維還像以往那麽清晰，喜歡看中央新聞，喜歡和人們談論國家大事，並且極有見地，劉紅始終記得早些年老公公說過的一句話讓她深有感觸，以至於讓她在以後的一篇歌頌家鄉的散文裏曾引用過這句話。他老人家說：“如今的世道多好，隻有中國共產黨才能做到這一點。縱觀曆朝曆代，種地的，上繳皇糧國稅，天經地義。而我們現在，不但不用上繳皇糧國稅，相反，國家還反過來給我們補貼。”就因為引用了這段精彩的感慨，劉紅第一次在市裏歌頌家鄉的散文大賽中榮獲二等獎。
想到這裏，劉紅回過頭去，看著笑眯眯坐在桌旁的老父親，走到酒櫃前，拿起前些天二叔拿來的好酒，倒了三兩杯的小半杯，笑著走到桌前，輕輕地將酒放到老人家麵前說：“今天一下午都沒出去和大家聊天吧？以後啊，飯等我回來再做，就咱爺倆的飯，我回來一會兒就做了，何必讓您老人家忙活半天。”
吳青山老爺子喝了一口酒，笑著說：“我啊，高興還能為你們幹點什麽，是，我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怕我累著，可是我也心疼你不是？”
劉紅的眼睛再次紅了，要知道，劉紅的老家在內蒙，十九歲那年高中剛畢業後，由於反對父親和繼母為自己安排的婚事，就一個人隻身來到關裏，劉紅那時幾經周折，在市裏新組建的道路工程隊的後勤做臨時工，那時吳春剛進隊不久，兩人由相識到相戀，整整四年的時間，嫁進吳家以後，公公婆婆得知劉紅的身世後，就從未將這個十幾歲就失去母愛的兒媳當過是自家的媳婦看，他們視劉紅如自己的親生女兒，處處嗬護備至。劉紅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也視公婆為自己的親生父母。
吃著這香噴噴的米飯，看著悠閑自得喝酒吃菜的老父親，劉紅輕聲說：“爸，您明天出去，和大家講講斯裏蘭卡的事，把前兩天視頻的事講給大家聽，一來讓家屬們放心，二來讓還沒出去的人消除顧慮。”
“嗯，原本我也是這麽想的，後來又一想，那天視頻那麽多人呢，消息早就傳出去了，再說了，這兩天想必他們在國外的人早就換好手機號了，已經和家裏通過電話了。”
“出去的人和家裏通了電話，家裏人的心裏都有了底，可是沒出去的人們心裏還是會沒有底。他們聽別人傳說未必相信，可話要是從您嘴裏說出去的就不一樣了，他們會深信不疑的。”
吳青山老爺子喝著小酒，聽著兒媳婦這讓人舒心的話，明明知道劉紅的話有多一半是在恭維他，讓他開心，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大家心目中舉足輕重的人。說白了，就是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個有用的人。但是心裏就是舒坦，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