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生死一線間(二)

沒親手砍下馮開的項上人頭孔多海絕不會就此尋死,他取出腹間的封穴膏,如此一番抹在傷口之上,那血水頃刻便不再咕咕湧出,而是細細凝結,須臾之間便不再流淌。

六王爺都觀的出了神,欽佩的雙眸就是最好的明證。

馮開見得六王爺來救,這會又神氣活現,趕緊與身旁的軍兵說話,一副激戰孔多海的架勢擺開,雙腳邁步前走。

根本就沒回頭,六王爺卻抬手一揮,已然知道馮開趕來,示意他停下。

高手相見,惺惺相惜。孔多海打心底對這位六王爺的本事越發的不用言表便生就欽佩。不過,與馮開的仇,六王爺出爾反爾的無情對付高家都令孔多海絕無可能與六王爺攜手了。

“六王爺,草民隻想取那奸人性命替無辜被殺的程家公子報仇,不知您恩不恩準?”

這才回頭瞧了眼驚慌失措的馮開,六王爺並未立時說話。待沉吟一會才道:“他追隨本王多年,本王若就此棄他不顧會被天下人恥笑的,本王萬不能答應。”

“原來六王爺還是位重情重義的好王爺,草民真是看走了眼。哼哼!”孔多海趔趄幾步,悲憤地又說:“瞧您對屬下的關愛,日後草民若追隨您必定也會被庇護。但,草民實在想不明白,您貴為王爺,何需同一酤鬻人家過不去,偏生奏請皇上抄了高家呢?”

雙眸一眨,並無波瀾,麵上仍舊平靜。“都因高學古膽大妄為,竟然與宋知府勾結劫了本王的軍餉,神醫你說本王還能輕饒了他們不成?”

“但高家已經歸還了劫銀,還多奉送了三萬兩黃金,如此誠意還不夠抵消過錯嗎?”

六王爺垂首思忖,而後他再度抬首盯著孔多海。“得罪本王的人絕不能放過,這就是本王的法則。追隨本王的人本王也不能虧待了,這也是本王的……”

孔多海聽不下去,一擺手。“夠了,六王爺果真剛直,草民無話可說。但六王爺急於對付叛徒宋知府也就罷了,偏生對付高家讓草民從此無家可歸,猶如喪家之犬,草民隻能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六王爺的盛情草民受不起。”

“哦?”六王爺情知孔多海知道宋知府是他的麾下,可惜宋知府背叛了他,暗地裏竟然動了主子的軍餉欲圖中飽私囊。眨了眨雙眸,忽地又一擰眉頭。“從來沒人膽敢拒絕本王,你不怕本王動怒嗎?”

“既然敢說,何需懼怕?”孔多海麵無懼色。

不想,六王爺聽罷卻幹笑。“本王愛惜賢才,可賢才不為我所用,本王就會將他毀滅,你可知?”

分明是逼迫!正所謂“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孔多海已經盡力而為了,日後昭婉得知也不能怨怪了吧!好,不就是區區百餘人的輕騎軍兵嗎!既來之,則戰之,生死有命,若非親自手刃馮開決不罷休。

這一會工夫,胸襟之處的傷口漸漸平複,不再流血,千萬隻螻蟻啃噬的錐痛令孔多海想以毒攻毒,痛痛快快殺他一場也好忘卻傷口之痛。若能斬殺馮開最好不過,否則生死此地也絕不可辱沒了多年來不易換回的好名聲。“孔多海再也不是桀驁不馴的歹人,而是救死扶傷的醫者。”

折腰,他並非卑躬屈膝,而是拾起地上的鈍刀。

……

“籬兒,為娘已經安排妥當,何媽媽必當會在緊要關頭救我高家人的。哦!這兩日聖旨隨時會到,所有知悉銀兩之事下人都留在玉竹居了,這會就算被抄家也沒人猜到三十萬銀兩已然深埋玉竹居地下的秘密。籬兒,你再好生想想可有什麽遺漏,府上必須一派安寧,千萬不能被官府瞧出端倪。”夫人啜了口清茶心緒緩了緩。

高籬搖搖頭,但他還在思忖,防備遺漏之處。

高家就要重蹈襟州程家覆轍,但高家得到風聲已經有所防備,總計金銀珍寶合計三十萬兩白銀的及時轉走,高家再度崛起依然有望啊!隻消被抄家之後過些時日再度取出重操舊業還是能保全高家主子們的,且錦衣玉食依舊可延續。

步伐邁開,高學古趕來虔敬堂。“籬兒,隨為父來。”

父子二人旋即離開,去了知音堂。

夫人吩咐紫蓮喚來文琪。

“你說,這本醫書是不是你的。”夫人憤然一擲,文琪親手送給昭婉的《百草寶典》又回到了她的眼前。

她彎腰拾起,而後抬首、頷首。“是……是兒媳的,可這本醫書是兒媳送給大少奶奶的,怎會到了婆婆這裏?”

不悅地瞥了一眼文琪。“還在佯裝,以為婆婆我是瞽聵的老太婆嗎?這書中暗藏有毒粉末,你莫說不知。”

文琪身子一怔,雙眸轉了轉,竦然瞧向夫人。“婆婆,您這話是……該不會是說兒媳動了手腳才送給昭婉姐姐的吧?”

“家門不幸,接二連三出這些的毒婦,文琪,今兒個喚你來也不怕醜話說開,若你膽敢做出這等下三爛的勾當,我也饒不了你。說,為何要毒害我高家的子嗣?”

此話一出,文琪手中的《百草寶典》滑落,她亦“撲通”跪地。麵上更加惶遽。“婆婆,這從何說起?兒媳怎會使出那種手段?李思虞前車之鑒文琪並非不知呀!婆婆,事有蹊蹺,可也不能就此懷疑兒媳。文琪坦****,絕不可能對昭婉姐姐下毒手。若婆婆不信,文琪就算被家法活活打死也絕不皺個眉頭。”

“哦!?”華雲嵐正視雙膝跪地的文琪,有些恍惚,但她依然斷定文琪對昭婉心生怨恨,否則,昭婉難產她為何不肯去助穩婆?

“婆婆,求您明說是誰個嚼舌根的嫁禍於兒媳?”文琪思忖一番,她估摸著昭婉決計不能的,除了……

不錯,她猜也猜到是誰了。“這個死丫頭,膽敢搬弄是非,婆婆,求您傳知語來當麵對質,兒媳絕不回避。”

華雲嵐搖搖頭,“你怎個就知道是知語說於我聽的?”

“不是她,還有誰會這般大膽妄為?文琪可是您的兒媳啊!若被下人說三道四還能了得。婆婆,求您趕緊將她喚來,若文琪有過也可當麵讓她揭露,若非兒媳非得讓她說清楚為何胡言亂語呀!”

夫人揆度一番,也覺著有理,反正有她做主呢!而況,一場狂風驟雨就要落在高家了,還在乎末枝細節的避諱嗎?知語若膽敢胡亂猜測自個也不能饒了她。反之,則必定袒護。

就依文琪的說辭,夫人吩咐紫蓮喚來知語。

佇立在昭婉床榻之側,知語圓圓的臉蛋上滿是淚痕。“少奶奶,這回事關重大,隻怕夫人喚奴婢去就不會讓奴婢活著回來了。少奶奶,昭婉姐姐,知語,奴婢這就與您陰陽兩隔,做鬼知語也會常伴您左右,尋機報答您的厚待之恩。”

初初醒來,昭婉覺著頭重腳輕,根本起不來身,可關乎體己丫鬟的小命,她焉能不顧?

“少奶奶,您這是?還是別亂動了,奴婢先去,不若就讓小丫頭們去找公子去虔敬堂,萬一二少奶奶發威,欲要奴婢小命,公子也能庇護。”

昭婉頷首,慘白的麵上一抹愁苦難消。

自打今兒個辰時三刻醒來,此時不過晌午,知語方來服侍昭婉打算用午膳,紫蓮便匆匆趕來傳話知語去虔敬堂。知語便知自個實言相告夫人的後果可能迎來不可預料的災禍,不想這麽快就應驗了。而後,便是知語一番哭訴,昭婉聽之更加惶急,她想親自去虔敬堂與文琪對質,若錯怪了文琪也不打緊,她可設法袒護知語,若非知語真可能被文琪一頓折磨,不死也少不得傷痕累累。可,起不來身,她惟有珠淚忍不住又盈滿溢出。

“哎呀!少奶奶,您千萬別傷心難過了,身子還沒恢複呢!若有意外,二少奶奶不將奴婢打死,奴婢的閃失也會令夫人和公子責罰的。”

“知……知語,我不能不顧你的生死,此事關係重大,若沒我去你不死也得少一層皮呀!”

聽言,知語心下“咯噔”一沉,麵色更加煞白,比之大少奶奶——程昭婉的麵色也好不了多少。“那奴婢……奴婢死也要保全少奶奶您的身子,奴婢這條賤命不值當您來袒護。”

言罷,知語邁步欲走。

斷斷續續傳來“知語……別……別走……等等……都怨我一時……”

總不能讓如此體虛的少奶奶冒險趕去虔敬堂吧!可比不得平日英姿颯爽的女俠士,難產不死,保住性命真個萬幸了。再讓少奶奶去給自個解圍,若少奶奶中途出個意外,她——知語還是少不得夫人的責罰的呀!

算了,早些趕去免得少奶奶擔心更钜。“少奶奶放心,奴婢這就遣小丫鬟去告知公子,您好生歇息,奴婢一會再來服侍您。”

無論昭婉如何勸阻,知語緊咬牙關,還是邁開了步伐。

望去體己丫鬟無助地離開,昭婉更加錐心的疼,起不了身,珠淚串串。

……

“父親,現在打發這些下人離開府上會不會過於興師動眾,惹人注意?”

高學古拍了拍籬兒的肩頭,慈藹的雙眸迸發出男兒才有的堅毅與疼愛。“籬兒,為父錯了,這才招致高府今日的災禍。記住,暗衛遣去大半了,家丁、丫鬟這些下人也要半成以上。這般就算官府來查對,也就不覺得高家過於富庶,那三十萬兩紋銀才能保全,日後高家才有機會重建。”

瞧去父親寄望的雙眸,高籬頷首。不再唯唯諾諾的模樣,而是同舟共濟的決心。“孩兒明白,可過於匆忙隻怕令官府生疑,這些下人適當安排離府,其他人孩兒等日後自當設法再彌補。”

“是啊!”高學古喟然長歎。“這些下人慢慢計較,隻要高家銀子還在。不過,你那兩位妻子可不好應付呀!籬兒,昭婉身子越發虛弱,若再遭受重創,可能挺不過去;文琪脾性左右搖擺,不加以**,可能會成為第二個李思虞。籬兒,無論如何,既然娶了她們,你就該設法化解她二人心裏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