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君心知我心(十)

馨香入鼻,近至身旁的美人身上發散的迷離之香氣令他昏昏欲醉。哪怕已經被人扣為人質。

又有十多名兵丁現身,但孔多海既然使出暗器再無糾葛之想。袖中的繡花針飛刺而出。

瞧見己方的兵丁紛紛倒地,十多兵丁連連避閃。三人避閃不及被刺中,無外乎各自倒地昏厥。

鈍刀撿起,孔多海不會心慈手軟了,手起刀落,殺伐狠戾。

文琪雖然帶傷在身,可她一旁幫襯師傅也能起到作用。

使力拽拉,古寧昌才察覺自個簡直就如同垂髫小兒輕易被武藝高強的昭婉帶入孔多海身旁。

握拳欲砸暈古寧昌之際,一暗器——飛箭再度射來。

孔多海收手避閃,繡花針便朝飛箭射來之處發出。

“咚”的一聲,一人直直倒地。待大家細看,不是別人,正是有傷在身的馮開。

主將陣敗,小嘍囉自然驚慌失措,一股腦數十兵丁齊齊殺入陣中。

離開通道呈現,孔多海譏誚一笑。

鈍刀所到之處猶如芟草剪葉般輕而易舉。從未有過的暢快,殺人也殺的噙笑無悔。

十多兵丁頃刻間就死在孔多海手下。餘下之眾嘍囉惶遽不已,紛紛後撤了。

直到此時,古寧昌才明白,自個反倒成了他人的俘虜。還算有幾分骨氣,脖子一揚,雙眸一閉。“罷了,生死有命,程昭婉,我古寧昌願死在你的手中,煩請你動手吧!”

“想死?沒那麽容易。昭婉姐姐,且帶他回府上關押地牢裏,逼迫四王爺就範,否則我們就不放人。”文琪狠狠地瞪著古寧昌,而後又瞥去倒地的馮開。“哦!姐姐,這禍害高家的奸人也一同帶回。”

孔多海威風凜凜,戰力驚人。眾嘍囉情知陣法被破,再不逃遁,小命難保了。須知,對麵的老者武藝超絕,猶如殺神一般令人懼怕。

待眾嘍囉逃遁的一個不剩,除去死傷的嘍囉之外,孔多海這才扔出鈍刀,揩去身上的汙血,麵上多了幾分凝重。

回頭,孔多海對身旁的文琪、昭婉幽幽說道:“老夫許久都未曾取人性命了,不想這一開殺戒就取了十多條性命。唉!罪過,罪過!”

醫者父母心,薛神醫自打從醫之後,隻曉得治病救人,哪還會如此殺人呀?

莫說,為了高家,為了昭婉他全然不顧了。

古寧昌雙眸毫無懼色,凶惡地瞪著孔多海。“老匹夫,今日你們不殺我,日後我得著機會你必定活不了。”

“啪啪”兩個耳光抽了過去,文琪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古寧昌。“呸,狗東西,死到臨頭的是你呀!還敢嘴硬?”

過於遽然,孔多海深納一口氣,俯身捆縛馮開,這會兒才放心地將古寧昌再個捆上,一並帶著二奸人朝遭逢災禍的高府踅回。

烈日懸空,一望無際的山林就在眼前。孔多海擔心四王爺手下得知古寧昌被擒會在半路劫持,遂與昭婉、文琪一道從小路遁入山林趕回。

果真如孔多海所料,那些四王爺的手下就埋伏在半道之上,終究等不到高家的人影。

已是晌午,茶飯不思,鬱鬱不歡的高籬終於引來一則好消息。他疾步就朝桂廡廊道裏竄去,直到趕去素儉房。

孔多海與文琪、昭婉都饑腸咕咕,如今趕回隻想飽餐一頓。聽聞府上昨夜被血洗,孔多海一邊啖啜一邊搖頭歎息。

“前輩,文琪,你們都回來了?”高籬前腳邁入庖房便啟口。不過客套的話而已,側望昭婉時,高籬這才飽含熱淚,徐徐向前。近至愛妻身旁。一伸手,便將昭婉的瓊顏納入他的胸襟上。“你平安無事就好!”

“夫君,昭婉大意,都是我不好。”嗚嗚咽咽,身懷六甲的昭婉乖順地躲在夫君的懷中啜泣。

淚在眼眶裏打轉,但她強忍著,誰叫夫君最愛的是程昭婉呢!文琪吸了吸鼻子,啖啜佳肴而掩飾悲傷。

得知薛神醫凱旋,還將主謀古寧昌與馮開一並拿下,夫人趕緊前來。

“薛神醫有恩我高家,請受我華雲嵐一拜。”

“使不得,夫人快快請起。”薛神醫丟下筷箸,立時就虛扶一把。

夫人涕淚交零,瞧見兒媳平安無事,心就安了。扶觸昭婉的墨發,與兒媳又哭成一團。

大家都落座,夫人紅腫眼圈,端起香醪朝薛神醫敬酒道:“想不到我高家蒙受這許多的災禍,也害了徐秋娘的性命。薛神醫,華雲嵐不敢奢望您繼續留在府上,我已經安頓好一切,你們就各自散了吧!”言罷,悲戚地飲下一口。

原來,夫人與高學古商量之後便打算讓籬兒帶著昭婉、文琪去襟州程家,薛神醫可自作打算。而他們夫婦二人則堅守高府,與皇親貴胄們抗鬥到底。

薛神醫蹙眉。“夫人,萬事皆有轉機,尚需步步為營,改變策略,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夫人,朝中大員若肯替高家出力,興許還能挽回一局,再個古家私造錢銀,罪大惡極,隻消以此對付四王爺,估摸著四王爺也會酌量一番的。”

“朝中大員?隻剩下王禦史一人肯替高家說話了。經此一役,四王爺決計不會再幫襯高家,遲早都會對我高家下毒手。六王爺若早些被剪除還好,若再遲一步,無需四王爺暗下殺手,高家就會被六王爺給滅了。薛神醫,高家完了,無人能救了。”

“事關生死,我想誰也無法置之度外。六王爺與四王爺結怨,我們指望不住四王爺那就將馮開這個叛徒拱手送去六王爺那,好歹示好六王爺也不吃虧,說不準六王爺因此就不再記恨高家,而對高家有益呢!”

薛神醫的話有幾分道理,夫人隻管頷首。此時此刻,還能怎樣?高家已經蹚入渾水,必須盡快脫身才能自保。

“薛前輩,晚輩覺著娘親所言極是,為了昭婉順利誕下高家子嗣,為了文琪不被惡人所害,前輩,我就將她二人托付與您,送你們去襟州程家暫且避一避,待我化解高家的艱難之後再去尋你們。”

瞧向高籬,薛神醫點頭。“公子臨危有此擔當的勇氣,實在可嘉。不過,高府陷入危機,所有府上之人皆有責同心協力,渡過難關。老夫雖然隱於山林慣了,但誰叫你娶了我唯一的愛徒呢?她在哪,我就在哪?她是高家的人,我也就是高家的人。”

此言表明薛神醫對高家相能難分了。高籬雖然心下歡喜,憶及這些殺戮的殘忍,他還是擔心昭婉會有不測。

“薛前輩,那……那就……”

“那什麽那?師傅肯助我們高家就是對深陷危難的我們不離不棄。若我們被這些賊人皇親國戚設計害死,師傅他豈不要孤身獨活了嗎?師傅如同我的父親一般愛護我,夫君,你何需過多客氣?如今,總該想出萬全的法子才好。”文琪說罷燦笑地瞧向孔多海。

薛神醫自然頷首,對愛徒的話甚為讚同。“老夫無兒無女,文琪就是我的女兒。我還指望文琪奉養我終老呢!公子,就別見外了,有甚艱難我與高家共擔當。”

“前輩武藝冠絕,有您襄助高家猶如馳援千軍萬馬。”昭婉說著又對夫人道:“婆婆,兒媳總算是見識到薛前輩的武藝之精絕,比之楚三豹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此說來,夫人當然相信最屬意兒媳的話。華雲嵐聽罷寬慰地笑起來。

……

夜色沉沉,鉤月皓潔。發臭的氣息尚未散去,但幾日來的分離,再見愛妻猶如一經數年。床榻之上,薄衾之中,愛妻就在旁。他似乎忘卻了昨夜的廝殺,還未恢複元氣的高府。隻消有昭婉在,他就仿佛獲得天地全部。

馨香潤鼻,昭婉吐納和緩,聲聲氣息不絕於高籬耳畔。耳鬢廝磨,偷擷她的芬芳。

“夫君,有件事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高籬貪戀她的馨香,鼻息之中都是她柔膚裏發散的柔美香味。“說呀!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柔荑一推,她不再耐煩。“夫君,奴家沒心情與你恩愛。”幽幽一歎。“唉!夫君,你可知道我三日來都見聞了些什麽嗎?”

舒活不夠,但他不能不停輟,雙眸瞧去暗華不明的昭婉俏容。“我怎會知道呢?昭婉,說來聽聽,古寧昌可為難你過?”

“他自然賊心不死,不過幸好你們及早來救我。夫君,我想告訴你知道的是,六王爺之所以攻打我高家的緣由。”

高籬一個激靈,頓時思索起來。他不明昭婉所言為何?六王爺明明是為了楚三豹的緣故啊?先前在素儉房她對大家始終緘默不提,難道這其間有何隱情?

“昭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夫君,你聽好就是……”她不該隱瞞夫君的,總要告知夫君一切的。

唏噓不已,昭婉說罷,歎息不止。

高籬更是猝不及防,被昭婉告知真相後嚇得一屁股坐了起來。

“不可能,父親他怎會做這些事?”

“你還不信,我可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若夫君想下去瞧瞧,隨時隨刻奴家都可讓你大開眼界。還有,公公薄情寡義這才害了馮開的妹妹,你說馮開會善罷甘休嗎?與其埋怨馮開,不若自省高家的過錯吧!”

“我不信,我……我父親不是這樣的人!”高籬簡直不敢相信昭婉的所言。

高學古在高籬的心目之中就是神靈般的高高在上。他怎會想到,父親為人無情無義,拋棄已然身孕的女子而鑄成那女子自縊身亡。自然,那女子正是馮開的親妹妹。

更不敢相信,父親貪戀錢財,與宋知府勾連做起了不法勾當,直到六王爺近來才查出丟失的軍餉竟然是高學古夥同宋知府給私吞了。難怪四王爺查出宋知府一案之後欲抄高家呢!原來一切的惡因都來自於高學古啊!

不貪念女色,對結發妻子疼愛有加的好男子原來竟有這些汙濁不堪的過往;所謂正當商賈的高家主人也做過見不得人的非法勾當。時光易逝,劣跡斑斑,如今引火燒身,六王爺窮究不放的緣故就是殺光高家的人也要尋出藏匿寶藏的地點。

父親真的如此不堪才引致災禍接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