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大廈將傾時(二)

反正,徐秋娘身子恢複如常,昭婉也有心帶她回玉竹居長久居下,而況玉竹居擴建的起因還是因著高學古要感激徐秋娘的英勇,打算與了徐秋娘與黎伊伊的。

說來也令人悲哀,程芊芊與黎伊伊無端慘死之後,高籬卻無能為力替二位妻子報仇雪恨,他留在府上隻能悲傷難捱,遂匆匆帶著雙福去攆害死大春的丁二爺報仇。故,程芊芊與黎伊伊的安葬則由周管家代為。且周管家受命夫人——華雲嵐的示下,程芊芊與黎伊伊的葬禮亦匆匆而成,秘不外宣。就連程芊芊的親妹妹程昭婉也未曾告知。

是故,昭婉曆經月餘趕回玉竹居這才得知自個的親姐姐並不是高家下人來報時說的還在尋找。她眼前一黑,立時厥倒在地。

徐秋娘趕緊來扶。“昭婉,女兒啊!”

約莫過了半炷香時辰,昭婉這才清醒,秋水眸微微睜開,麵上蒼白,毫無血色,猶如冬日裏的白雪般剔透無瑕。

可,這會兒的白皙卻令徐秋娘憂心忡忡。

“義母,我大姐與伊伊姐姐都……都歿了!……”又哽咽的難以下說,惟有垂淚。

珠淚滑落不絕,麝枕濕潮一片。

老淚縱橫,徐秋娘亦陪著義女哭哭啼啼。“昭婉,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太悲傷了。待義母安排妥當,我與你一道去芊芊與伊伊的墓地去。”

“啊!義母,這叫我怎麽還能活下去呀!我大姐與伊伊姐姐怎會真個就沒了?”昭婉泣聲不絕。

汗巾已然潮濕,但徐秋娘依然不輟地替昭婉抆淚。

“我的女兒啊!生死由不得人,如今隻有趕緊去高府問明緣由才是。依我看,那賊人楚三豹定然被籬兒給宰了,日後隻消找出丁二爺的藏身之地,再殺之替大春報仇雪恨也就罷了。”

昭婉默默不言,緩緩起身,她要此刻就與徐秋娘一道去府上問明一切。

當真是奇了,高家遭此橫禍,高籬卻能掩藏月餘,這其中莫非還有意外?昭婉與徐秋娘匆匆趕去高府。

不消說,周管家恭迎少奶奶回府,在昭婉的追問之下道明了一切。不說則已,這般一說昭婉的心真個如刀割似的痛不能自已。

與徐秋娘飛奔而去高家地牢,此時的高家地牢內,暗衛突兀瞧見令人仰視的高家少奶奶,也曾是高家女教頭的程昭婉趕來,趕緊的抱拳施禮,恭恭敬敬立在一旁。

昭婉全身觳觫不止,她憤恨的雙眸比之刀劍更加銳利,射出了殺人的光澤。

在薛神醫的調治之下,楚三豹竟然在垂死之中緩過來,保全了一條小命。如今,他被玄鐵鎖鏈緊鎖不得脫身,否則怕是憑高家幾個暗衛把守根本就攔他不住。

地牢陰暗,多日的折磨,楚三豹自然蓬頭垢麵,但丹鳳眼,森冷的闊臉依然不失幾分狡黠之色,高拔的鼻梁之下,薄唇微微一瞥,似笑非笑地瞧向昭婉。

怨恨令昭婉幾欲喪失定力,但見她不知不覺間就伸手撫去腹間,烏金短劍便拔出。

暗芒令人生畏,尤以高家暗衛個個都知她的厲害。然,昭婉麵前——隔著厚厚牢門之中的楚三豹麵上全無懼色,瞧見這個武藝亦不俗的女人反倒嗤之以鼻。“怎麽?少奶奶想殺本王?”

“呸”,昭婉憤憤地啐了一口。“狗東西,不知死活,膽敢誅戮我最親近的兩位姐姐,你可知死字才是你最後的結局。”言罷,舉起烏金短劍就要暗衛開啟牢門好令她去殺死楚三豹。

暗衛當然不肯。高籬那般怒火欲殺了楚三豹都被夫人阻止,如今怎可隨意讓少奶奶得手呢?若非,夫人允準,暗衛們自然開啟牢門。

“怎麽,你們還不快快開啟牢門?”昭婉銳目如劍。

暗衛們紛紛低頭不語,就當沒瞧見少奶奶。

“好啊!連我的話也膽敢不聽了?”昭婉越發憤怒。

“罷了,楚三豹垂死之人,又被關押在地牢裏,何必急於一時殺他?”徐秋娘情知暗衛為難,這其中隱含別樣緣故,沒有高籬的示意估摸著殺不得。

徐秋娘話音剛落,但聽見楚三豹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想殺本王還不是時候!你高家也沒膽量。哈哈哈!倒是乖乖放了本王,日後本王發達了,就封你母女二人一同做妃子豈不美哉?”

“你已如喪家之犬,還口出狂言,笑話,笑話!”徐秋娘反唇相譏。

好生規勸,徐秋娘拉著昭婉的臂彎帶走了她。離開地牢,闊敞的高府後院,小丫鬟們見著少奶奶歸來紛紛福身施禮。

昭婉斂去幾分威厲,揮揮衣袂,示意小丫鬟們各自都忙去。可心扉想起姐姐程芊芊與黎伊伊都被那楚三豹所害,一陣陣絞痛令她嗚嗚咽咽不息。

靠在義母的懷中,昭婉楚楚可憐。

該是程昭婉匆匆入府,下人們稟報了夫人,還有新少奶奶文琪。隻見二人隨行丫鬟們兩處桂廡廊道各自趕來。

徐秋娘老眸遠看,瞧見,趕緊告知昭婉,令她好抆去淚痕。

“拜見婆婆!”昭婉在夫人麵前不失禮數。

華雲嵐立時伸手就扶,她萬般屬意這個兒媳,遑論她國色天香,更加的喜愛昭婉的膽識與脾性。瞧見昭婉猶如瞧見夫人她年輕那會兒的模樣。且更有過之。

“昭婉回來為何徑直就趕來地牢與那賊人計較?須知我不殺他自有道理。”華雲嵐定是得了下人們的稟報。

昭婉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搭話。

文琪也匆匆近至華雲嵐身旁,朝華雲嵐施禮之後便定定雙眸,盯著比她美妍萬千的程昭婉。“昭婉姐姐,婆婆說的對,殺了楚三豹對我高家絕無好處。此賊人大逆不道,圖謀造反,我高家將他打入地牢為的就是日後好交給官府,讓他生不如死。如果姐姐一時衝動,現在就殺了他,反倒落下口舌,對我高家極為不利啊!”

方才回府,昭婉就聽周管家提及新少奶奶文琪的事,故而,此刻他也知道文琪與夫君才婚配。

“文琪妹妹,我離開府上這月餘幸得妹妹好生服侍夫君,你辛苦了。”昭婉並未流露半絲笑意。

文琪不悅,她知道夫君最愛的女人還是程昭婉,可她就是不喜歡這位天下無雙的美人。無論如何,怨恨她師傅的人她自然也就怨恨。

“哪裏的話,服侍夫君我也該義不容辭。唉!隻可惜夫君執意要親自替大春報仇,如今追趕丁二爺去了京城,就不知有沒有追到呀?”

當然,昭婉也聽周管家提及夫君誓殺丁二爺之事,也知道夫君人在京城。“文琪妹妹放心,我先頭趕回府上,待安頓好義母,我便追隨夫君而去。”

“那般甚好,姐姐武藝高絕,有你護著他總讓人放心了,不像妹妹我隻懂得醫術,武藝嘛就無法與姐姐相提並論了。”輕蔑地白了一眼昭婉,心下暗喜,隻要程昭婉早走,師傅便可安生地用心留在府上替公公醫治了。

徐秋娘與華雲嵐已然閑聊甚歡,說道高學古有幾分恢複跡象更是替華雲嵐歡喜。

夫人拉著徐秋娘的手,二位老人家便朝虔敬堂趕去。文琪與昭婉各自杜口,緊隨之後。

氣氛肅殺,昭婉覺察出文琪依舊對她心下不滿。然,文琪這般猜忌全無必要,須知昭婉對孔多海的幾番搭救感恩戴德,已然在心底諒解了孔多海的過錯。

大家絕口不提楚三豹之事,趕去虔敬堂,夫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要同徐秋娘傾訴。

昭婉估摸著婆婆不知她義母的遭遇,遂覺著不該再做隱瞞,趁機直言道:“婆婆,義母她老人家被顧家族人給趕了出府。”

“哎呀!昭婉……”徐秋娘本欲不提及此事。

夫人大驚失色。“什麽?竟會如此?”略頓了頓,夫人又道:“都是因我高家所致,徐夫人,我高家人對不住你啊!”

“豈會?夫人嚴重了。我夫君過世之後,顧家族人早就圖謀攆走我,遲早的事,我早有打算的。”徐秋娘話雖如此,但麵上囧色必顯。她亦明了,不是為了高家,興許她還能善終於椒城顧家,就算族人選定顧姓子嗣繼承顧家家業,她的地位亦不會遭到損害。

為今可好,徐秋娘才失去義子,又被族人驅逐,華雲嵐頗感虧欠,搖頭歎息一番,連忙啟口道:“昭婉啊!決不能虧待了你義母。顧家人無情無義,那就讓顧家人瞧瞧,攆走當家主母的下場是什麽?我決定了,就算高家傾盡財富也替徐秋娘撐腰,把他們顧家比下去。我們要在椒城新建一座華宅,比之原先的顧家還有奢華十倍、百倍,所需錢銀,昭婉啊!你就全權替婆婆我打點、措置。”

話音剛落,徐秋娘聽出華雲嵐如此豪爽,心下頓時感喟。不過她似乎已經看破紅塵,連連搖手道:“不可,不可!夫人好意我徐秋娘心領了。什麽華麗的居舍我都不在乎,隻要能時時見著我的一對女兒,我就心滿意足了。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夫人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