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風雲化無常（十八）
“夫人告訴我說你與大嫂的婚姻完全是為了拯救高家，我問你，府上這般嚴密防範、阻撓你出門，如今你又是怎麽跑到我顧家來的？”昭婉與高籬並行離開她的寢閨，在廊道裏一邊走著一邊問他。
高籬不敢隱瞞，也不想隱瞞。“全虧了思虞，是她終於答應助我在父親、娘親那說了一通假話，所以才得有機會出門來尋你。當雙福告知你們來過府上及伊伊姐姐被楚三豹擄去之後，我便立時求父親給我三十名暗衛帶來，一路追攆上你們。”
“真個兩宿未合眼？還有，大嫂因何會助你，難不成你們真的有了夫妻之實。”昭婉無法想象，說著便欲再度落淚。
他卻不以為然趕緊解釋道：“昭婉別難過，我……我騙大嫂容我幾日思量，想通了就與她行夫妻之禮，其實這都是騙她的，我就一心想帶你私奔，豈會再做那些於你憎恨的事呢？放心吧！昭婉，我會想法與思虞周旋，直到救出伊伊姐姐，而後我便帶你離開這令人無奈的塵世，去世外桃源好不好？”
她沒有頷首，冷冷的眸光瞧向廊道前方，腳步又快了許多。
聚友堂內，徐秋娘、羅招、高籬、昭婉、大春、乃至兩家暗衛首領等人一番商略後，便由徐秋娘初定明日一早起程去玉湘城的高家。其緣由一則是高籬與暗衛眾人真是兩夜未合眼，疲頓的很，需適時宿下修整；二則，由原先隨黎伊伊被擄後逃回的五名家丁一道先行快馬日夜兼程趕去高家通稟，做好接應預備。如此，這般的安排自然眾人皆滿意。
春雨霏霏，情深夜濃。連夜密雨穿透蒼穹，多情的公子亦無心安睡。奈何徐秋娘刻意安排高籬的廂房就緊挨著昭婉的閨閣，而徐秋娘則授意昭婉一番，自是公子想與昭婉再多訴說離別兩月餘的苦澀之情，昭婉終究是插上房門再未搭理公子。如斯，公子最終失望地回屋難以抗拒疲倦洶湧的來臨，寐下了。
…………
翌日，按商略好的謀劃，兩家聯手眾人攢程一路趕到了玉湘城高府。日麗風和，高府大門敞開，老爺、夫人、思虞、小翠竟都在主人列，迎接有恩於老爺的椒城顧家當家女主人一隊人來。
“夫君，你回來了？”思虞柔步蓮花趕至高籬身旁，眸光一粲瞧著昭婉道：“妹妹，你來了正好，姐姐好想念你。”
昭婉麵無波瀾，卻又不能沒了禮數。遂抱拳，欠身客套說：“高府女護衛——顧昭婉拜見少夫人。”
“你這是何故？”思虞明知故問。“昭婉妹妹，我同公子說的話，難道他沒對你說嗎？”
“少夫人，屬下與公子的兩年締約尚未到期，我還是他的護衛。”昭婉一邊解釋，麵上沉靜如水。
搖搖頭，高籬補充道：“我還沒來得及告訴昭婉，思虞，人都進去了，我們也快進府說話吧！”
方才思虞隻顧著阻住昭婉想表明心跡與她交好，不曾想老爺、夫人與徐秋娘及羅招師傅客氣幾句後已經引路帶著他們先前入府了。
思虞不再多言，可她還是不願昭婉怨她，遂拉起她的柔荑一道並行入府。此刻，一旁的小翠亦朝昭婉示意問好，點頭寒暄了兩句後便都不再多言。
一側的周管家趁機與公子說上了話。俯身行禮後，周管家道：“公子，昨日暮晚時分，王禦史與四王爺先後都趕到玉湘城了。”
“哦！？”高籬頓時有種風雨欲來之感。他無力阻止，唯有盡力而為，希冀在他與昭婉私奔之前為高家躲過災劫出一份力。
昭婉一邊聽大嫂說道令她驚悚的所謂一夫娶兩妻一妾的說辭，一邊側顏瞥了一眼周管家與公子說話。她明白高老爺與夫人亦是無可奈何才會如此。她知道，大嫂早有委身於絕世男子的願望，如今天遂人願。也知道小翠的確不簡單，果然比別個丫鬟得老爺、夫人寵愛，還與了公子做妾。
一切的一切都順理成章抑或是無法預料的美滿，惟有她與公子這般結局讓人哭笑不得，難道真的是老天故意作弄，《千裏姻緣》，一夫一妻不過就是她的一廂情願嗎？
徐秋娘一眾人去了高老爺待客的知音堂內，除去顧家暗衛家丁四十餘人待在堂外，其他人等都被邀入了知音堂，各自請坐。
兩家為搭救黎伊伊達成了聯手意向自不用說。麵上各自客套說話亦不用言。而後，待談妥之後，高家盡地主之誼安頓顧家來人。老爺、夫人單獨將公子帶去虔敬堂內說話。
夫人遣去下人，此刻屋內隻要老爺、夫人與公子。
“我兒你該與為娘說實話了吧？思虞對為娘說的可都是欺騙之言是不是？你這番帶來昭婉姑娘是不是說服了她？”夫人說話之聲囁喏，氣勢不再，一直以來的慈母溫和又顯。
高籬垂首，麵上皆是喪氣之色。“思虞有心助我而已。昭婉的擇夫條件從未改變。”
夫人眨了眨眼，斟酌一番再道：“兒啊！慢慢來，女子家家的年紀輕都脾氣倔。時日久了，她必然會屈從認可的，到那時，你便能抱得美人歸，有妻、有妾豈不更好？”
沉吟須臾，高籬緩緩抬首瞧著娘親，說出真心之話。“娘親，孩兒已經不在乎三妻四妾了，隻想得一人永世相伴。就像您與父親這般恩愛美滿，令人豔羨。”
老爺先是一怔，麵露得意之色，但很快便斂去笑容。“籬兒，你不可與為父當年相比，為今高家處在生死攸關時刻，你不能再讓兒女私情毀了一切啊！”
高籬頷首。“孩兒明白，為今重中之重還是要救出伊伊姐姐。”
突兀，高學古“哈哈”大笑起來。“我兒可別當真了，高家沒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惹事端，先對付四王爺才是頭等大事。”
“啊？！！”高籬錯愕不已。
“老爺怎麽言而無信？明明說好的兩家聯手，你卻讓籬兒不可當真，難不成見死不救嗎？好賴人家黎伊伊可是救過你的。”夫人適時斥責老爺。
但見高學古蹙眉，不悅地說：“夫人，我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要保住高家嗎？為今四王爺同王禦史就在玉湘城，宋知府眼見著就要被革職，夫人還講什麽言而有信，我們的艱難誰人知道，誰又替我們高家著想？”
夫人登時起身，眸光一擰盯著高學古，嘴角一抽，氣惱地說道：“老爺胡說八道！怎麽你忘了高家還有王禦史暗助、還有思虞大哥的翁家可求救，還有籬兒的朋儕——石舉側旁襄助，你竟說沒人替我們高家著想？哼！籬兒要救黎伊伊之事，賤妾做主了，你決不可幹涉！”
高學古被夫人詰責的愣神不已，眸光亦不敢與她對視。“夫人才溫和幾日，怎麽今兒個又這般怒氣甚烈呀？”
夫人一跺腳，又道：“還不是為了高家，我這些年來吃齋念佛，一心祈求高家能平平安安，老爺你偏生要氣我，逼迫我動怒，就別怪我說你。”
高學古知道夫人心平氣和多年了，始終都未曾像幾日前對籬兒與思虞成婚之事的雷厲風行，如今大事落定，夫人又變回慈溫的脾性，算是相安無事，若再惹她動怒，恐自己也沒法與她的氣勢相提並論。算了、算了，就依了夫人的意。而況，楚二豹先前勒索了高家兩萬倆紋銀一事不該就此罷休。好賴堂堂玉湘城第一巨賈的當家人被人勒索這一奇恥大辱也該跟對手好好算算了。即使，徐秋娘不動手，他高學古遲早也會瞅準機會去找楚二豹算賬的。為今就提前動手吧！
“好！夫人深明大義，我當然不必再多說了。籬兒，你可想好了，楚二豹與古家有扯不清的關係，對付楚家的時候也別忘了古家的動靜。為父撥兩百高府暗衛與你去找楚家算賬，你定當需不辱使命啊！”高老爺說著，挺胸闊大，負立勁拔。
“孩兒遵命，絕不辱沒了高家的聲譽。讓楚家嚐嚐得罪我高家的後果，非讓他們不得善終！”高籬咬牙切齒，一副無畏懼的氣概。
自是，高學古滿意地點頭，對兒子越發的成器而怡悅。“好好好！為父這就去安排。”頓了頓。“嘶！籬兒，時機難得，今番遠程去攻打楚家，你亦趁機帶上徽州四煞，命他們衝鋒在前，務必借楚家之手替高家除去這四害！”
父親眸光冷冽，充滿殺機。高籬心下領會，原來父親並非對四煞格外開恩，隻是時機不成熟，如今機會來了，除去四煞亦毫不手軟。高籬頷首，對這等忘恩負義的奸賊之人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明白了。”高籬答。
“你我父子隨時飛鴿傳書，及時掌控局勢，需知，為父要應付的四王爺可不比你攻打楚家容易。”高學古再度提醒。
“孩兒明白，請父親大人放一百個心。”高籬信心滿滿。
瞧見兒子已然不再是那個膽怯無能的懦弱公子模樣，高學古更加喜歡。拍了拍兒子越來越寬厚的肩頭。“去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