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大的女醫生是錢木副主任,至今未婚,她留著齊劉海童花頭,保持著純真的稚氣,她喜歡穿牛仔衣,保持著青春的幹練和任性,童花頭和牛仔衣使五十多歲的她,很難讓人從外形上判斷出年齡。聽說她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但最終愛情沒有轉化為婚姻。多年的醫生生涯,使她有著不同於常人的怪癖。出門坐飛機、去劇院看演出要帶自己的專用坐墊,住飯店要帶自己的床單、被罩,吃飯帶自己的專用調羹和筷子,人民幣要放在微波爐裏消毒……她養了一隻胖乎乎的比熊犬,出門要穿上四隻小狗鞋、戴上小口罩,不管是她的狗還是她本人,上街都非常吸睛辣眼。

不婚女醫生怎麽可能與普通婦女等量齊觀、同日而語呢,舉止再怪異也可以得到人們的理解和包容。況且,她的醫術高明,在醫務界,錢木的乳腺手術很有名氣。那是拯救中國婦女**的一把金刀啊。

方櫻子聽說錢木主任帶自己,感覺很幸運。她得意地看了一眼錢木,那意思,我以後就是你的影子了。錢木沒有搭理方櫻子,她垂著眼睛拉著細嫩文雅的臉,甩出一句硬邦邦、冷冰冰的話:“我最近忙,沒有時間帶。”看來,她對方櫻子一百個不滿意,根本不感冒。

“女醫生不能跟著我們做肺手術,你就帶帶她吧。”

陳淺學主任和藹地對錢木主任說。他是想讓錢木嚴格要求方櫻子,這樣也許能把方櫻子身上懶散邋遢的壞習慣改掉。

胸外科不成文規定,相對而言,男醫生做肺部手術多,女醫生做乳腺手術多。陳淺學主任是站在整個胸外科的角度,高瞻遠矚,依他個人的感受,哼,這樣的醫生,沒人帶。

方櫻子鼓了一下嘴,孤零零有些尷尬地跟在陳主任、錢木主任等醫生屁股後麵,開始了醫院的例行程序——早查房。

查房結束,方櫻子突然想起今天要上手術,不知五點能不能下班,她趕快給男友中醫科醫生李銀針打電話,讓他下班替自己跟李懸壺接頭,處理早晨摔壞手機的事。

“怎麽回事,你好好講,我聽不明白。”李銀針眨巴著小眼睛在電話裏問方櫻子。

“我騎獨輪車跟人撞了,腿都摔破了。”方櫻子低頭看看自己的傷腿。

“櫻子,我不扶牆,我服你。不是我說你二,你幹嘛騎哪吒的風火輪上班呀,不摔你摔誰——”李銀針的話還沒有說完。

“還不是你害我,讓我騎著玩,都怨你。哎呀,別囉嗦了!煩死人了!”方櫻子給李銀針布置完任務,匆忙掛斷了電話。李銀針卡了殼,話被憋回去了。不過,他已經習慣方櫻子的說話風格,什麽刀子、冰塊、辣椒麵都向他身上揚,向他心裏砸,句句話都是要命的武器。用李銀針的話說,方櫻子,你會說話嗎,你就會向外噴火,你就會讓我胸脯中箭,傷我的心。

急火火的方櫻子恨不得擰李銀針的耳朵,讓他哀嚎兩聲心裏才舒服。一早就來個狗吃屎,這是神馬運氣,上班第一天就遲到,這是神馬默示,早交班會上被人冷落,這是神馬人氣。方櫻子心裏的氣直衝頭頂,沒地方發泄。

方櫻子長得漂亮,靈巧的五官鑲在白皙的皮膚上,垂到耳邊的烏發上別著一枚精致的薰衣草色小卡子。她的身材高挑出眾,腰纖腿長,是那種扔在人堆裏一眼就能挑出來的女孩子。可以說,雖無天生麗質,卻也亭亭玉立,雖無婀娜多姿卻也明眸皓齒。

方櫻子最喜歡的照片就是雙手插在白大衣兜裏,長發飄飄遙望遠方。她自戀地閃動著雙眼說:這位女醫生真拉風,太有風采了,這張照片當微信頭像,一定嚇倒一大片恐醫膽小鬼,當然了,也會迷倒一大片內心純潔的男青年,哈哈。

但是,什麽工作也不是憑借臉蛋挺腰杆,聊齋裏的妖精也要憑義氣和身手興風作浪裝神弄鬼。尤其神聖的醫生職業,靠的是人品,山高水長,考量的是德才兼備。

李銀針比方櫻子大一屆,迎接新生的時候,他把自己打扮整齊,小分頭噴了半瓶濕漉漉的發膠,整理成一個蓬起來的奔騰式,這樣顯得個子高,可以稍微彌補他不夠魁梧的身材。他舉起大衛杜夫香水瓶,“噗噗”猛噴了幾下。李銀針晃著腦袋夾著褲管踱著方步,一路飄著清香,惹得蜜蜂嗡嗡地追著李銀針,把他當成盛開的鮮花采蜜了。李銀針揮手哄著小蜜蜂,頭發都搖亂了,他加快腳步,向熱鬧的校門口走去。

他真的去迎接新生,發揚雷鋒精神,給青澀的新生們扛被卷拉箱子。錯!李銀針能賣那個苦力,別傻了!這仨字可是李銀針的口頭禪。號稱家資上億的銀針少爺能去幹這個。他是去搜羅美女,完全是吃豬肉念佛經,假善人的壯舉。上屆的師姐有點老,本屆的女生一個個長得茄子、土豆、大白薯似的,沒有一個能看的,期待這一屆蹦出個美女師妹,水靈靈像個富士大蘋果,也讓銀針少爺演繹一段絕美清純的校園之戀。

篩選美女,搭訕美女是李銀針拿手小伎倆,完全是駱駝吃螞蟻,小收拾。當初的理想是當郭德綱第二,在台上張開嘴台下的聽眾就前仰後合,嘴咧到耳根子,顧不得自己笑得多寒磣。可惜呀,白雲蒼狗,三寸不爛之舌白長了,理想也隨著歲月的更迭火光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