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六天七夜

1.作為青島蘇諾私人醫院一名白衣天使的梅若,在第N次失戀後,沈洛昔抵達了她的城市,看到了橘色長發的她,飄揚在暮春和煦的風中,向他跑來。絢爛的微笑掛在臉上,仿佛正進行著一場浪漫而幸福的愛情,沒有一絲失戀的痕跡。

風中,梅若頑皮地衝他笑,嗔怪地撇著薄薄的嘴唇,讓他憐惜。徒步穿行在青磚紅瓦的間,梅若給他講青島的建築,還說他們走的那條街是東西走向,可沈洛昔卻感覺是南北,梅若抿著嘴,說他笨。一刻鍾的路程就到了蘇諾醫院,來蘇的氣味,讓單身的女生宿舍多了另外的氣息和韻味,牆上張貼著梅若擺著各種PS的照片,性感而妖嬈。

在去往海邊的路上,涼爽的清風,暖暖的街燈,可愛乖巧的梅若牽著沈洛昔的手,問他有沒有戀愛的感覺,他黯然地笑。一路走,一路說,卻始終沒有提起她的男朋友。回來路過一家超市,梅若說:“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怕你晚上餓肚子。”梅若挎著購物籃,穿梭著,選了他愛吃的零食。

那晚,沈洛昔住在醫院的高級病房裏,梅若乖巧地笑著,坐在他身邊看他睡覺的樣子。很快他就進入了夢鄉,醒來的時候,梅若依然坐在床頭,望著他說:“水熱了,洗澡吧,乖,好好洗。”像哄一個孩子,下樓的時候,還不忘給沈洛昔做了一個鬼臉,如一個古怪的精靈。

第二日傍晚,梅若要請沈洛昔喝酒,理由是他陪她度過了一個失戀的夜晚。他們一邊喝酒,一邊講在老家武漢時沈洛昔和梅若的每一次喝酒,然後梅若都喝多,然後他送她回去,然後梅若半夜唱田震的歌:怕黑的女人家裏燈火依然啊,怕黑的時候總想見你一麵啊……然後給沈洛昔打電話,繼續在電話裏唱,直到哽咽,她說:“沈洛昔,我要你靠近我抱著我,好好愛我。”

從酒店出來的晚上,路旁燈光朦朧,樹影婆娑,梅若牽了他的手,有些醉的樣子,說著胡話,說她愛上沈洛昔了。然後還大聲地嚷嚷:“沈洛昔,我真的愛上你了,你信不信?”沈洛昔搖頭,她就把嘴一撇,說愛信不信。

夜晚的蘇諾醫院靜悄悄的,梅若賴在樓梯口,要他背她上樓,伏在沈洛昔背上的梅若咬著他的耳朵說:“我們同事都問我你是我什麽人,我說你是我男朋友。”然後就肆無忌憚的笑,笑的很淒涼。

離別的時候,梅若送沈洛昔到醫院門口,她擁抱了他一下,說:“沈洛昔,謝謝你。”沈洛昔回首,凝望著風中的梅若發誓:“你的死活再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了,我不是你的男友,你亦非我的女友。”

2.再次接到梅若的電話,已經是六月了,她離開了蘇諾私人醫院,在北京南郊讀本科,二十三歲的她,隻身流落在北京的街頭,孤單而落寞,沈洛昔想,她還是放不下烏日圖,那裏有他的影子,有他曾經生活過的痕跡,那是她的夙願,你早說過的,沿著他曾經行走過的蹤跡行走,那本不關他的事,可他沒有原由的疼她。

北京的夜,梅若租住的小區靜謐而恬靜,她再一次說:“沈洛昔,謝謝你來陪我。”沈洛昔知道他可以陪她一時,卻陪不她一世,雖然她愛梅若,可她卻愛著烏日圖。

梅若說:“我要挽著我的胳膊進入文化園,回味一下當年我挽著烏日圖胳膊進入時的感覺。”那是你就讀的大學的後花園,外人是不能隨便進入的,梅若自若的挽了他的胳膊,在保安的眼皮子底下溜了進去,情侶一樣。

月光下的文化園,他們的影子緊緊的挨著,沿著蜿蜒的小徑參差不齊地斑駁陸離,一如沈洛昔的心情。梅若說:“當年烏日圖就是在那棵果實累累的柿子樹下吻我的。”然後回味一樣的閉上了眼睛,月光透過樹隙輕輕灑落在她的唇上,泛著溫和的光澤,卻讓沈洛昔心痛。她是在回憶烏日圖吻你時的感覺,還是在期待他吻她?

沈洛昔把她甩在身後,歎息伴隨著歎息,一聲是他的,一聲是她的。

月光下的湖水恬淡而賦有張力,沈洛昔久久地佇立在湖邊等她,試圖借助著月光尋找到一尾魚,可沈洛昔卻看到了梅若,深沉夜色掩隱下,天使般憂鬱的梅若。

梅若問沈洛昔,“水深麽?”沈洛昔問梅若,“會遊泳麽?水的深淺隻取決於會不會遊泳。不要告訴我烏日圖當年在這裏遊過泳,所以你想跳下水,我不會救你,除非你想自殺。”

湖的背麵是一座人工堆積的假山,怪石嶙峋,蒼蒼的鬼魅一般,卻在半山腰坐落著八角涼亭,一對情侶的影子水墨畫一般映在月光裏,浪漫而溫馨。沈洛昔說:“梅若,我們回吧。”梅若茫然地搖搖頭又點點頭,試圖牽著他的手闖入涼亭,果然那對情侶被驚擾了,匆匆的起身牽著手離開了。

梅若幽幽地道:“沈洛昔,我和烏日圖擁抱著坐過一夜。”沈洛昔說:“我是沈洛昔,不是烏日圖。”梅若聲音很低地說:“陪陪我好麽?”沈洛昔的心如同堅硬而牢固的建築,在地震的那一瞬間突然坍塌,情不自禁的摟了她的肩。

於是,那一晚,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把頭埋在他的懷裏,坐在涼亭的下麵。

夜涼如水,心涼如夜。

“沈洛昔,你許個願吧。”啟明星升起的時候,梅若說:“很靈驗的。”沈洛昔默默地閉上眼睛許了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願望,那就是梅若忘掉烏日圖。

3.七月的假期,是從炎熱開始的,梅若如同一個跋扈的女王一樣,居高臨下地說:“沈洛昔,我要你陪我去內蒙。”可沈洛昔情願她是一個霸道的公主,在命令她的隨從。

原本憔悴的梅若,一路的顛簸,一路的向北,張家口,太仆寺旗,灰騰河,錫林浩特,東烏旗,十二個小時,到達了她一直魂牽夢繞的烏拉蓋草原。

廣袤的無際的草原在天邊和山巒間形成了一條渾圓的線,曼妙地在雲朵的鑲嵌裏,美的讓人唏噓,而她已經暈車暈的奄奄一息,緊緊把她擁在懷裏,眺望著車窗外優雅吃草的牛羊,心情卻沉重到了極點,長途跋涉,隻為了看一眼流淌的烏拉河,看一眼草原深處的那座孤塚。

休息了一晚的梅若,漸漸有了紅潤,眸子裏卻流露出一種久違了的急迫感,怨婦一般淒婉。

美麗的烏拉河,蜿蜒的烏拉河,梅若就坐在河畔。

梅若在垂釣,梅若說清澈的河水裏,總有一尾魚是烏日圖。隔著河,遙望河對岸深邃的草原,那裏,山的盡頭,埋藏著睡在沈洛昔的上鋪的兄弟烏日圖。

淚水簌簌地落在河水中,卻擊不起漣漪,隻有手中擺動的魚杆被河水衝刷著顫栗著。梅若虔誠地把釣起的魚放生,沈洛昔歎息:“你永遠無法在同一片河水中釣起同一樣魚。”

烏日圖死在凜冽的初冬,寒冰覆蓋了的烏拉河,吞噬了一隻可愛的綿羊,他跳進了刺骨的烏拉河,死的那年隻有二十二歲,於是二十二歲的那個寒假屬於梅若,也屬於烏日圖,更屬於烏拉河,它吞噬了一個大三學生的生命。

沈洛昔趕到的時候,屬於烏日圖的隻剩下了荒茫草原上那孤零零的塚,凝望著烏拉河,凝望著他永遠的家鄉。沈洛昔哭的失去了知覺。

烏日圖永遠留在了他的故鄉,守望著深邃藍天下的草原和牛羊,守望著深愛著他的梅若。

淌過烏拉河,梅若情緒十分的低落,懨懨地說:“烏日圖,我們來看你了。”踉蹌著一路向前,向著烏日圖孤塚的方向,采摘著盛開在草原上的野百合。

“烏日圖,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我來看你了,最後一次看你。”沈洛昔在心底感慨,梅若是屬於烏日圖的,可她不屬於她,他應該尋找屬於他的梅若。

梅若圍繞著烏日圖的墳走了一圈又一圈,冥錢燒了一張又一張,直到淚流滿麵,喃喃地道:“烏日圖,你救救我。”然後伏在他的墳頭哭的撕心裂肺。沈洛昔無情地說:“他已經死了,不會再陪伴你了,從新開始吧。”而他也從那一刻狹隘地想,愛情就是烏日圖和梅若,讀大學時愛了,然後中途一個死了,於是一個永遠把愛埋在了心底,愛的刻骨銘心。如果烏日圖活著,他們會和他的那些同學一樣,在離校前夕相互祝願,然後再見,可他死了,愛就成了遺憾。

散落在墳頭的野百合,簌簌地掩映在雜草裏,隨著冥錢燃燒的火焰跳躍著。沈洛昔長長地歎息,牽了梅若的手在心底說:“烏日圖,再見了。”他知,再見,就是永遠不見。

梅若一步一回首,蹣跚著,在沈洛昔的攙扶下離烏日圖越來越遠,隻有嘩嘩流淌的烏拉河和河中被她放生的那幾條魚,證明我們來過。

4.炎熱的八月在武漢東湖影院,看了沈洛昔喜歡的法國著名導演、編劇、製片人呂克·貝鬆出品的電影《颶風營救》,隻因烏日圖陪梅若看了為呂克·貝鬆贏得了國內和國際聲譽的電影《碧海藍天》。

故事是這樣的:退休特工布萊恩最大的欲求就是補償一直虧欠女兒的父愛,卻頻頻受挫。他費盡心思給女兒買了台CD機,但富裕的後爸卻給她牽來一匹駿馬;他職業病式的嚴謹、固執與神秘,讓前妻格外反感,與女兒難以親近。總之,他是一個掙紮在合格線上的父親、一個失敗的男人。但這一切在危險來襲時全盤逆轉。布萊恩接到女兒在巴黎被綁架的電話,立馬冷靜應戰,向電話那端的敵人痛下戰書。那一刻,大幕拉開,英雄登場。但這個英雄不是為了拯救人類、國家,甚至不是為了正義,除了女兒,他誰也不拯救,也拯救不了。吊詭之處正在於——布萊恩必須先成為一個英雄,然後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父親。

沈洛昔不是英雄,但他先烏日圖愛上梅若,所以他試圖營救他的愛情。

電影中扮演父親的廉姆·尼森。成功的營救了自己的女兒,而電影看完了沈洛昔卻沒有營救他的愛情。故事真的很感人,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而且不失法國人的幽默和詼諧,在緊張激烈的觀感刺激中,不時的會聽到觀眾的笑聲,那是經典的貝氏幽默,讓人在神經完全緊張的時刻,還能放鬆自己。她與他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卻心事重重。

電影散場後,漫步在燈火輝煌的梅苑廣場,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卻無法觸碰到愛的神經。然後過斑馬線,在馬路對麵的那條熟悉的林**上,一直徒步到一家農家菜館,點了3個菜,味道真的很好,可惜沈洛昔的心思不在菜上,喝了兩瓶啤酒,梅若隻喝了一杯就那麽默默的陪著他,催促他多吃一點,其實他那裏吃的下啊,心情一直是按捺的,其間說了好多,借著酒精,他說:“忘掉他吧,我不想讓這頓飯成了《最後的晚餐》。”梅若的眼裏有了瑩瑩的淚水,無助地抓了他的手說:“要離開我麽?”

其實梅若知沈洛昔為什麽陪她回武漢,除了武漢是他們的故鄉,更重要的是他們的青梅竹馬遺留在了武漢大街上,他想找回來。像陪伴著一個失去記憶的女孩,尋找著以往的痕跡。他隻希望她給他透露一點信息,讓他感覺到她心裏還有他,所以他陪她回到了他們童年時代生活過的城市。

武昌火車站,沈洛昔打了最後的電話給梅若,我說:“梅若,你給我個理由,給我個留在武漢陪你的理由。”梅若囁嚅著。沈洛昔說:“梅若,你說你需要我,你需要我留下來陪你。”依然是死寂一般的沉默。掛斷電話,他突然發現武漢的夏天是寒冷的。

他驀地明白,無論一個城市多麽的美麗,當這個城市失去了愛的那個你,就如同他愛武漢是因為愛她,如今愛情沒了,他還守著城市做什麽?

5.車窗外,梅若拖著行李箱,衝他做著鬼臉,依然是那個調皮的讓他憐惜的梅若。

屈指算來,北京內蒙武漢,文化園北涼亭烏拉蓋草原,以及武漢東湖影院,一切與烏日圖有關的地方,沈洛昔隻陪伴了梅若六天七夜。而北京烤鴨,手扒羊肉,以及武漢熱幹麵,卻留在記憶深處,路標一直記載著他與她在一起的六天七夜。

北京南郊的那座文化園,烏日圖陪梅若坐過難忘的一夜,沈洛昔亦可以。果實累累的柿子樹下,他偷偷吻過梅若,沈洛昔也可以做到。武漢東湖影院,沈洛昔會陪她看《赤壁》,至於內蒙烏拉蓋草原,沈洛昔每年會采擷一捧野百合祭奠睡在他上鋪的兄弟烏日圖,他會陪她坐在烏拉河畔,垂釣一條叫烏日圖的魚,然後要她把它捧在手心,慢慢放生。

沈洛昔說:“烏日圖屬於草原,魚屬於烏拉河,而我屬於你,我是你惟一的沈洛昔。”

又是新的一年,北京南郊文化園,沈洛昔牽了梅若的手,一路蜿蜒走上山腰的八角廳,吻了她薄薄的嘴唇,梅若顫抖著說:“沈洛昔,你信麽,這是我的初吻。”

那晚,依然夜涼如水,沈洛昔卻捧著梅若的臉,吻到熾熱。啟明星升起的時候,沈洛昔沒有許願,因為我的願望已經實現。

美麗的烏拉蓋草原,沈洛昔聽到了一個淒婉的故事,當年勇敢的烏日圖為了救他掉入冰窟窿的女同學失去了年輕的生命。而那個女同學的名字叫梅若。

“我的烏日圖,我的兄弟,我來看你了。”你說:“烏日圖,我每年都會來看你的。”

烏拉蓋歸來的梅若,仿佛了了一樁心願,依偎在沈洛昔的懷抱裏說:“我的初戀早在十年前給了一個叫沈洛昔的笨蛋。那一年武漢大學校園的櫻花開放的極其燦爛,他爬上樹為我去摘櫻花,卻摔斷了左腿,落下了殘疾。”

從此,沈洛昔變的自卑,默默的陪伴著梅若從中學到大學,然後遇到了睡在他上鋪的來自內蒙草原的烏日圖,他明目張膽追求梅若時,他開始刻意回避她。

烏日圖死後的第二年,也就是他邀請梅若到草原遊玩的那個寒假,梅若掉進了烏拉河的冰窟窿,是烏日圖救了她。畢業後,梅若去了青島,沈洛昔留在了北京,每次她在電話裏說失戀了,要他陪她,他都義無返顧,可沈洛昔一直不知是謊言,梅若隻想喚醒沉睡在愛情中的沈洛昔。

《赤壁》,武漢,東湖影院,沈洛昔陪著梅若看,因為梅若是他的獨一無二的梅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