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易突變

(壹)

通過監控錄像,因聽不到聲音,就隻能看到兩人的動作行為:由於自己的愛車被刮,那個放射科主任顯得十分氣惱,一邊檢查著尾部右車燈處的擦刮痕跡,一邊質問梁小蘭這該怎麽辦?看得出來,梁家二女兒因為理虧,正在不停地向包學盛哈腰道歉,似乎是在解釋自己的無心之舉。顯然,梁小蘭的解釋令包學盛無法信服,放射科主任便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是想撥打122報警,卻是被對方伸手阻攔,梁小蘭正在哭訴哀求。就這樣,相互間僵持了兩三分鍾,包學盛明顯心軟了下來,再次看了一眼手機,似乎是在查看彼此糾纏的時間。隨後,他分明想起了什麽,便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金屬的名片夾,摸出一張卡片,遞給了梁家二女兒。梁小蘭慌忙用雙手接捧過卡片,更是連連地鞠躬行禮表示感謝。隨後,兩人便坐回進駕駛室,各自開車離開,紛爭就此平息。

由於,監控設備從高處俯拍下來,再加之鏡頭的像素並不高,我看不清楚包學盛遞給梁小蘭的那張卡片是什麽。與此同時,我快速掃視了一眼錄像時間,顯示為四月三日21:30,整個糾紛時長大約持續了四分鍾左右。

“也就是說,梁小蘭被其前夫綁架之前,遇見了包學盛?”

“對!”莫直徽點頭分析道:“梁小蘭遭遇綁架前,很有可能最後見過的人正是包學盛,所以我們找他了解了一些情況。”

“結果如何?”盡管大哥並不清楚這個“包學盛”到底是何來曆,卻是急於想知曉此人是否對調查案情有幫助。

莫直徽則是頗為失望地搖了搖頭:“那就是一起很普通的交通擦刮事故。包學盛說梁小蘭因為急於返回廣博縣照看其生病的丈夫,本想趕在交通信號燈變成紅燈之前,超車越過十字路口,不想與包學盛的獵豹越野發生了擦刮。當時,包學盛是很生氣,因為這種情況梁小蘭是要負全責,但由於梁小蘭反複解釋剛剛籌到了救命錢,正在趕往廣博縣人民醫院,回去照看生病的丈夫。包學盛身為一名醫生,見梁小蘭一個女人家怪可憐的,再加之天色已晚,他便從口袋裏取出自己的名片,說如果涉及到修複賠償,會在之後與她取得聯係。梁小蘭接過包學盛遞來的名片,自是萬分感激,事故就此告一段落。”

“也就是說,包學盛選擇了私了?”我再次查看了一遍監控錄像的回放:“原來,包學盛遞給梁小蘭的那張卡片是他自己的名片。”

由此,我們也就理順了梁家二女兒被綁架前的一係列行動軌跡:四月三日,我生日當天的20:40左右,梁小蘭和我大哥在我們公寓樓下的自助銀行見麵借錢,兩人交談了將近二十分鍾;21:30左右,在返往廣博縣的路上,梁小蘭的瑞風商務轎車與包學盛的獵豹越野在醫科大學附近的十字路口處發生了交通擦刮事故;22:30左右,在距離高速路口僅有十公裏的車程,梁小蘭被其前夫攔截去路,於主幹道附近的小路下道,至此不見蹤跡。

大哥麵露一臉失望的神情:“也就是說,在這個包什麽人的身上,沒有找到任何解救梁小蘭的有效線索?”

“大哥,這就是一起意外的交通擦刮事故,跟梁小蘭的被綁架案沒有任何的關聯。”

我的話令沈平凡同誌愈加顯得焦躁不安:“那現在該怎麽辦?還要這麽等下去?到現在為止,梁小蘭已經被綁架了整整一個星期。”

莫直徽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所以,我來找你們——就是來想辦法的。”

於是,我沉思地分析道:“梁小蘭被綁架這一個星期以來,王裕貴那邊連點兒動靜都沒有。原本,他說三天後與我們取得聯係,卻是無故失約了一個星期,這期間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變故?”大哥不明白:“平治,你什麽意思?能不能說具體點兒?”

“具體發生了什麽意外,我也不太清楚,但這肯定是造成王裕貴遲遲未與我們取得聯係的主要原因。”

莫直徽也點頭讚同我的看法:“我認為平治分析得有道理,肯定有變故發生。”

“那現在該怎麽辦?”大哥擔心梁家二女兒的安危:“萬一,王裕貴真把梁小蘭給撕票了那怎麽辦?”

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王裕貴和梁小蘭的任何消息,兩人仿佛石沉大海般,一起莫名消失了蹤跡。麵對這種情況讓我們毫無辦法,即便莫直徽已部署好警力方麵的營救措施,但我們也不清楚這股力道應該施向何處。

正在毫無頭緒時,大哥的手機響了,鈴聲大作的動靜仿佛將客廳內沉默的氣氛霍然震碎,驚了我們三個一大跳。大哥趕忙掏摸出手機,顯示是梁小蘭的來電,因而我預感這正是王裕貴打來的電話。顯然,莫直徽與我的預料如出一轍,便訓練有素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連接上公安分局的監聽係統。這樣,他就可以通過自己的手機監聽大哥話機的一切來電。另外,梁小蘭的現任丈夫——牛本命的所有通訊方式也都設置在此監聽係統當中。由此,警方可隨時掌控王裕貴的威脅來電。

與此同時,屋子外麵斬下一落閃電,遠處傳來了隆隆的春雷,預示著即將迎來一場暴雨傾盆。

在莫直徽的手勢引導下,大哥深深地呼了口氣,平複其過於緊張的情緒,摁下了通話鍵。果然,話機裏傳來王裕貴陰沉的聲線:“錢已經準備好了?”

在莫直徽的眼神示意下,大哥趕緊用力地點頭道:“準備好了!都已經準備好了!”

“一個小時後交易。”

“什麽?這麽急?”大哥顫抖著手中的話機,差點就將手機摔落在地。

那暴徒驟然拔高了凶神惡煞的聲勢:“如果你們不想讓肉票受到任何傷害,就按照我說的,馬上把錢送來!”

正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王裕貴居然稱呼自己的前妻為“肉票”,這暴徒簡直是喪心病狂!

我從大哥的手中搶過話機:“王裕貴,你怎麽了?你是心虛了嗎?今天,是你綁架梁小蘭的第八天——”我飛速地掃過自己手機所顯示的時間:“現在正好是二十二點三十分,你就是在這個時間點綁架了你的前妻。這一個星期以來,你一直沒打來電話,為何會選擇現在打來?我要聽梁小蘭的聲音!”

顯然,我的咄咄逼人令那暴徒一慌,但隨即便鎮定了下來,用陰冷的聲線威脅道:“現在——距離交易時間還有五十九分零四秒,趕緊把錢送到玫瑰大廈來。”

王裕貴居然將人質的交易地點安排在了“鬼廈”,那裏也恰恰是他拋棄了瑞風商務轎車的地方。難道,從一開始這暴徒就潛伏在了那兒?

“王裕貴,你沒進監獄之前那麽笨,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把自己送進了班房,看來,你在那兒學到了不少幹貨啊!”

但那暴徒根本無視我的諷刺:“現在——還有五十八分鍾四十七秒,我說到做到,如果在五十八分鍾之後,我見不到那五十萬的贖金,馬上就撕票。”王裕貴凶狠惡毒的語氣卻是充斥著莫名的恐慌,這促使我愈加堅信之前的推測“肯定有變故發生”。

“平治,你幹嗎激怒他?”大哥從我手中搶回話機:“好!玫瑰大廈,我們馬上就把錢送過去!”

“嘟嘟嘟——”大哥和莫直徽的手機裏同時傳來梁家二女兒生死未卜的掛斷聲。

“不對!”我也不知道胸口為什麽會湧出一股內在的直覺,讓我確信梁小蘭分明已經擺脫了其前夫的控製:“我怎麽感覺梁小蘭不在他手中,是不是已經逃出來了?所以——為避免夜長夢多,王裕貴才會如此突然地索要贖金。”

大哥則是反駁我的推論:“但也有可能是他已經把梁小蘭意外地殺害,為了在事情敗露之前,向我們緊急索要贖金。”

莫直徽點了點頭:“你們說的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但是為了防止第三種狀況的發生——梁小蘭很有可能還在綁匪的手中,我們還是應該按照王裕貴的意思——交付贖金給他。”

“但牛本命隻籌措到四十萬元的贖金!”大哥滿腦子都是梁家二女兒的安危。

“之前,我也說過:交付贖金不是我們的根本目的,我們警方隻是以贖金為誘餌,救出人質,抓捕緝拿犯罪嫌疑人,這才是此次交易所要達到的最終效果。”

我們正準備向艾哲告別出發時,房門卻是“咣當”兩響地被人撞開,方晴披頭散發地闖入進了客廳,令我們三人皆是一驚。

“小晴——”女教授大步追進了客廳,攙扶住自己的小助理,衝我們一臉抱歉的模樣:“對不起!真對不起!”

“這是怎麽回事?”莫直徽神色奇怪地打量著正身陷於瘋狂與魔性的方晴。

我衝對方耳語道:“十年前,她妹妹被綁架撕票了,所以一聽到綁架案件”,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就會深受刺激。”

“啊!”莫直徽明了地點了點頭。

“大哥——”既然已於不經意間促成了眼下再次見麵的場景,我也覺得這是大哥照顧方晴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便對沈平凡同誌道:“現場——你就不要去了,還是留在這兒,幫艾哲照顧方晴吧?”

“那怎麽行?!”大哥一心急於想把梁家二女兒救出苦海。

“莫警官,您幫我勸勸我大哥。”我湊到莫直徽的耳邊道:“我是有心撮合這個女孩成為我的大嫂。”

莫直徽啞然失笑,是沒料到我在如此緊要的關頭,居然還能分出心思為自己的大哥拉郎配,但隨即意識到大哥對梁小蘭的私人情感,多半跑去交易現場則很可能起到反作用,便幫忙勸說道:“對!平凡,你還是留下來吧!”

“但現在小蘭有危險——”沈平凡同誌狂躁道:“我不能放任她於危險之中而不顧。”

我生氣大哥一點都不領我的情:“但你去又有什麽用?”

“但至少我——”

艾哲正在安慰小助理,因見大哥執意要隨行,也幫忙勸說道:“平治的大哥,我一個人照顧小晴實在能力有限,你留下來幫我好嗎?”

沈平凡同誌見女教授親自開口請求,又因見方晴的精神狀況實在欠佳,隻得勉強答應留下來照顧小助理。

走出艾哲的住處,外麵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濺起了我心中的重重擔憂。

莫直徽將警車停靠在小區門外的路邊。我掖了掖衣領,隨他坐入車內,剛剛係好了安全帶,就聽聞莫直徽問道:“她叫什麽名字?我是說妹妹被撕票的那個女孩。”

“方晴。”不想,莫直徽的臉色一愣,似乎回憶起了什麽,一副難過的神態。我不免奇怪道:“怎麽了?”

莫直徽搖了搖頭,隨而歎了口氣,什麽話也沒說,便發動了警車。

(貳)

夜裏十一點二十五分左右,莫直徽召集行動小組在玫瑰大廈匯合。由於時間緊迫,行動小組能夠湊齊算我在內的十個人已實屬不易,這其中也包括那個即將從警官職業學院畢業的實習生——崔亮。

從警車上下來,我問莫直徽道:“莫警官,您怕是沒想到這些日子王裕貴就一直藏身在這兒吧?按照慣性思維,警方認定棄車地點往往不會成為犯罪分子的藏身之處,所以即便發現了棄車,您的部下也沒有仔細排查這幢爛尾樓,是這樣吧?”

莫直徽則是苦笑:“慚愧!今天上午,大家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輛瑞風商務轎車的勘查上,對這幢爛尾樓隻是進行了簡單的排查。”

“況且,您下午還趕去附屬醫院詢問過包學盛的相關情況。”

“是啊!”莫直徽點頭:“我也想趕緊找到梁小蘭。”

行動小組帶來了一隻黑色的皮箱。按照程序,牛本命籌措到的那四十萬元贖金被保管在公安分局的保險箱內,行動小組通過專署的綠色通道,緊急畫押辦理了一係列的手續,這才將現金帶來到了交易現場。

暴風雨中那幢二十來層的“鬼廈”,就像是一矗巨大的骷髏架子,支棱出鏽跡斑斑的鋼筋鐵骨,正如同豁口而出的地獄獠牙。在如此惡劣天氣的傾襲之下,玫瑰大廈剩下的那一個半字“鬼”和“廈”在風雨中飄搖,特別是那個“鬼”字似乎就隻剩下了一縷幽魂,細瘦得仿佛一隻皮包骨的餓死鬼。

披裹著雨夜的掩護,在莫直徽的手勢下,四名刑警閃身守在樓下的四個掩角內,以防止王裕貴跳樓脫逃,其餘人則是彼此掩護朝樓上走來。莫直徽讓我緊跟在他的身後,從腰口的槍套裏拔出了手槍。如此嚴陣以待的架勢,令我的心髒“咚咚”跳得厲害,我並非是在擔憂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見到王裕貴的同時,其腳邊躺著的正是梁小蘭的屍身。

由於,該幢建築物早已是爛尾多年,框架結構愈加導致四麵透風,大堂內的空間高聳無物,風雨陰冷的濕氣穿堂而過,則是憑添了陰森且詭異的氣氛。

雖然放輕放緩了步速,卻是由於環境的使然,六個人的步態依舊回響而鏗烈。我們沿著沒有扶欄、光禿禿的水泥樓梯,並依尋雨勢的亮光,輕輕地來到了二樓,就聽聞王裕貴的聲音埋得極為陰森,仿佛是從鬼獄的墓穴深處冒了出來:“錢帶來了嗎?”

莫直徽停下腳步,因我正提著錢箱,衝我使了個眼色,我便會意地拍了拍手中的黑色皮箱:“梁小蘭呢?”

那暴徒噴出一鼻子的冷笑:“我知道你們人多勢眾,把錢放在地上,給我踢過來!”

“不行!我們要看到梁小蘭。”莫直徽手握武器轉了個圈,便閃身出二樓的樓梯口,整個樓層幾乎空**無物:“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王裕貴正站在空曠的窗戶框架前,將身體隱藏在暗影內,手裏掐抱著一個女人。想必,那正是梁家二女兒。兩人的身後便是狂風暴雨,大風吹撩起了王裕貴的亂發,雨粉將他的身體澆淋得半濕,仿佛那暴徒若膽敢後退一步,就將墜入進無底的夜色深淵。

盡管看不真切女人的樣貌,但既然梁小蘭還活著,多少讓我感覺到安心。於是,我愈加拍響了手中的錢箱,朗聲道:“這五十萬元贖金,若不親手點一點,能讓人安心嗎?”

“少廢話!再不把錢踢過來,我就掐死她!”王裕貴顯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但我分明感覺那暴徒口齒強硬,卻是內在心虛。

“別動!隻要保證人質的安全,其他都好商量。”從莫直徽兩側一字拉開的警務力量,將槍孔對準了窗框前的犯罪嫌疑人。

王裕貴因按捺不住,愈加凶狠地威脅道:“若想要人質活命,就快點兒把錢給我踢過來!”

在莫直徽的點頭示意下,我慢慢地將錢箱放在了地上,正準備踢過去時,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大作,由於回音的震聲效果,那鈴聲顯得特別清脆。我掏出電話,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的號碼,所有人都將目光緊張地望向我,特別是從那暴徒的方向投射來了一股焦躁不安的情緒,便撩眉看了看黑暗深處裏那形似乎被吞噬幹淨的人影。

“沈平治,是你嗎?”我一下就聽出是包學盛的聲音,而且語速很急。

“是我!有什麽事嗎?”我奇怪這個放射科主任為什麽會在如此緊要的關頭突然打電話給我?

“剛才,我接到了一個自稱是‘梁小蘭’女人的來電——”

“梁小蘭?”我愈加奇怪地望向暗影中的王裕貴,以及其手中正掐抱著的那個一動不動、毫無氣息的“女人”:“她怎麽會聯係你?”

“我也不知道啊!”包學盛莫名其妙道:“總之,她說事情緊急,她已經從壞人那裏逃出來了,讓我馬上跟你取得聯係,並讓你不要再與壞蛋進行交易。我問她是什麽意思,她說你知道。”

我沒有掛斷通話,則是死死地盯視著黑影中的王裕貴,以及那個看不真切麵目的“女人”,似乎是要撕扯下那暴徒的假麵具。

“沈平治,你在聽我說嗎?總之,梁小蘭已經不在那個人的手中!”話機裏傳來包學盛急惱的叫喊。

“我知道了!”我的回答一字一頓,但身體速度卻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飛快的箭步便直刺到了王裕貴的麵前。

那暴徒因見事情敗露,將手中的“女人”丟給我,轉身便麵朝窗框跳了出去。難怪,王裕貴會選擇二樓這個隱秘的位置進行交易,他既可以跳樓,也不至於摔死;再加之,夜色風雨的掩護,完全可及時脫逃。

我本能地接抱住那個塑料假人,王裕貴居然還給這假人規規矩矩地穿上了衣服,戴上了與梁小蘭一樣長的假發。

“平治,你幹嗎?”莫直徽衝了過來,見我手中的假人,滿臉的愕然:“這是怎麽回事?”

我將假人摔在地上:“果然——梁小蘭已經不在他手中。”

“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馬上去附屬醫院。”我來不及多作解釋,起身朝建築外跑去。

與此同時,可聽聞建築物外圍的那片開闊地帶傳來了四名警察前後不一的喝令聲:“不許動——不許動——不許動——叫你不許動,舉起手來!——”以及兩響被雨水所削弱的槍擊聲,但我明白王裕貴趁著雨夜的優勢,已經逃離了警方的控製。

(叁)

由於包學盛值夜班,我和莫直徽趕來到附屬醫院時,見放射科主任正抱著一摞病曆,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由於看到我們,包學盛的臉色顯得既緊張又著急,慌忙走過來道:“怎麽樣?那個名叫梁小蘭的女人情況怎麽樣?”

我則是反詰:“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梁小蘭為何會跟你聯係?”

“我也不知道啊!”放射科主任一臉無辜的表情。

當即,我的腦海內便點燃了一盞明燈,是聯想起了莫直徽放給我們看的那段監控錄像,包學盛正將自己的名片遞給梁小蘭的定格畫麵:“一個星期前,梁小蘭的商務轎車與你的獵豹越野發生了擦刮?”

“啊!對呀!”包學盛似乎連自己都將這檔子事給忘了,恍然大悟道:“當時,我因為擦刮賠償的問題,遞給了她一張我的個人名片……我記得她說自己的丈夫受傷,剛從朋友那兒籌到了救命錢,正在趕回廣博縣人民醫院……那天,我見她一個女人家也怪可憐的,就讓她忙完了家裏的事情之後,再跟我取得聯係。”這位放射科主任望向我身邊的莫直徽:“今天下午,我不是都已經向你們警方說明情況了嗎?”

“那剛才——”莫直徽跨步上前:“剛才,她在電話裏都跟你說了些什麽?”

“她打電話給我,第一句話就問:認不認識一個名叫沈平治的人?”放射科主任努力回憶起大半個小時之前接聽電話的情景:“會不會她看到我的名片,因為顯示的是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又因為記不起你的號碼了,實在沒有辦法,所以才打電話給我,讓我與你取得聯係?”

包學盛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四月三日的晚上,梁小蘭在遭遇王裕貴的綁架之前,最後與其有過接觸的人正是包學盛,包學盛也恰巧給她留了自己的名片。所以,在當遭到其前夫的綁架之後,為了向外界尋求解救的機會,梁家二女兒必定會千方百計地保護好那張放射科主任的名片。

然而,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梁小蘭為什麽不直接與大哥聯係,卻是彎彎繞繞地通過包學盛和我取得了聯絡,她該不會於匆忙之間忘記了大哥的手機號碼?就憑梁家二女兒對大哥的這片癡心,她怎麽可能會忘記大哥的聯係方式?於是,我撥打大哥的手機,電話裏卻是傳來關機的信息,多半是話機沒電了。

“那然後接下來呢?”莫直徽在一旁插話道:“接下來,她又說了些什麽?”

“當時,那個女人的語速很快,似乎有人在背後追她。她說事情緊急,說她已經從壞人那裏逃了出來,讓我馬上跟你取得聯係,讓你不要再跟壞蛋進行交易了。我問她是什麽意思,她說隻要跟你說這些,你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放射科主任麵衝我一臉八卦的好奇:“沈平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那個女人惹上了什麽麻煩?幹嗎有人要抓她?幹嗎又讓我跟你取得聯係?沈平治,你到底跟那個女人是什麽關係?”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解釋這些。”我催促包學盛道:“然後呢?她有沒有說接下來她準備幹嗎?有什麽打算?”

放射科主任卻是搖了搖頭:“說完上麵的那些話,她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和莫直徽麵麵相覷:顯然,梁家二女兒目前的情況仍是下落不明。

“你們確信——她已經從壞人那裏逃出來了?”包學盛竟是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汽車維修結算單:“我這筆擦刮維修款還要找她負責賠償呢!”

我靠!那一瞬間,我感覺顱腔內轟然一響:在此人命關天的緊要時刻,包學盛居然還在惦記著他那一畝三分地,這家夥到底有沒有一點同情與公德心啊?也難怪,這家夥追了艾哲這麽多年,女教授卻始終不領他的情。

“我能看看你的手機嗎?”

“當然可以!”放射科主任從口袋裏掏出話機,遞給了莫直徽。

莫直徽迅速查看了其手機裏的通話記錄:23:37,包學盛撥打電話給我,轉達了梁小蘭的意思,整個通話時長持續了一分多鍾。

放射科主任因見莫直徽正在查看他和我之間的通話記錄,便連忙向我解釋道:“我是通過艾哲問到了你手機號碼。”果然,緊接著與我的下一個通話記錄,正是撥打給女教授的信息顯示。

“啊!”包學盛指著第三個電話號碼道:“這個——就是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屏幕顯示梁小蘭撥打的時間為23:30。

當機立斷!莫直徽回撥了過去:“請問你那兒是哪兒?……好!我知道了,謝謝!”

隨即,莫直徽便與行動小組取得了聯係,通知他們馬上趕往位於“鬼廈”最近的那處城鄉結合部的一家居民小區內的小超市,該超市距離“鬼廈”需要步行四十多分鍾。小超市的收銀台邊放有一部人工值守的公用座機,梁小蘭正是從那兒給包學盛打來了電話。

通過該超市的老板娘對當時的情景回顧:梁小蘭衝進小超市時,渾身已經被大雨淋透,不僅蓬頭垢麵,更是氣喘籲籲。當時,老板娘正坐在收銀台內看電視。因對方表示身上沒錢,一再懇求店老板能不能免費打個電話。老板娘見那個女人實在可憐,麵相極為和善,便點頭同意了。當時,梁家二女兒拿起聽筒,先是撥打了一個記憶中的號碼,但很顯然那個號碼沒有被撥通。由此可斷定,那正是大哥的手機號碼。接下來,梁小蘭不知道該怎麽辦,但隨而似乎想起了什麽,便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已經被浸濕的名片,撥打了包學盛的號碼。隨後便與包學盛的描述如出一轍,老板娘也提到梁小蘭的語速很快,並不時地朝往店門外張望,似乎有人正在身後追趕她,又因結合其在電話裏的交代,特別是梁小蘭提到自己“已經從壞人那裏逃了出來”,這下可把老板娘給嚇壞了,讓她打完電話便趕緊離開。也正因為如此,那家小超市的老板娘對梁小蘭的印象極為深刻。

就這樣,梁家二女兒的行蹤再次成為了一個謎。莫直徽快速與梁小蘭的現任丈夫和梁小蘭的娘家人取得了聯係:讓他們務必關注梁小蘭的動向,一旦梁小蘭回家,請盡快告知警方。

調查完包學盛及小超市的實錄情況,已經是夜裏兩點過了,我因為實在懶得回家,便來到了校職工宿舍。果然,裏外房間都被梁小軍折騰得一塌糊塗,但我沒力氣追究這些,撲在**就睡著了。

(肆)

我一早醒來,正一邊漱口,一邊給妹妹打去了電話,向她詢問了平安。大哥也是一夜沒有歸家,自是住在了艾哲的家中。我打電話給女教授,手機卻是無人接聽,因一想到在研究所就能見麵,所以也就沒有反複撥打。

由於,受到了艾哲的委托,大哥將方晴送回家,順道來醫科大學探望我,恰好與我在研究所的大門口碰麵。

沈平凡同誌一邊打量著我們研究所的建築樓,一邊衝我揮手道:“自從你有了正式工作,我還從來沒到你的研究所來看看呢!”

“非工作人員是不能進我們研究所的。”

“我也沒想進去,就是過來跟你打聲招呼。”

“還沒吃早飯吧?”我們坐在停車坪邊的休閑長椅上,我將熱騰騰的小籠包給大哥時,則是笑嘻嘻道:“昨天晚上過得咋樣?”

“不要提了!”沈平凡同誌抓起一隻小籠包塞進了嘴巴,甕聲甕氣地回答:“你那個女同事足足發瘋了有半個來小時!眼看,終於平靜下來了吧?我和你們所長把她攙扶回客房時,她卻再次發瘋,把我的手機都給摔壞了。”

也就是說,那個小助理在摔壞大哥手機的同時,梁小蘭正在超市內給大哥撥打電話,所以沒有打通。

“難怪,你這電話打不通啊!”我見大哥從口袋裏掏出他那部NOKIA的老古董,珍愛地撫摸著摔壞了的手機屏幕,就有一種既想哭又想笑的吐槽感:“大哥,現在就連街邊要飯的都比你這手機先進,你還是趕緊換一部吧?”

“不行!從我工作開始,這手機就跟我在一起了,我每談成一筆業務,都有它的功勞,我對它有感情。”沈平凡同誌那副寶貝的緊張樣兒,徹底把我給逗笑了。

“靠!它又不是你老婆,還想用一輩子啊?大哥,你可真夠長情的!”我將吃空的早點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並就著沈平凡同誌肩膀上的外套衣料,裝作是在拍他的雙肩,實則是為了偷揩被浸油了的手爪子:“從這一點上來看,我把方晴交給你,還真是讓人感到格外地放心!”

“誰要娶她做老婆?!”大哥從長椅上驚驚乍乍地跳了起來,竟是嫌棄人家本碩博連讀的小助理,根本無感我的揩油——這是真正的揩油,不是占大哥的便宜和好處。

“人家能看不看得上你還不一定!”我將激動萬分的沈平凡同誌拉回到了椅座上:“你這副急赤白臉的樣貌——是想找誰幹架呢!”

“我又不要她看得上。對了!”大哥想起了一件更為緊要的事情:“昨天晚上怎麽回事?梁小蘭安全嗎?”

“我們趕到時,她已經逃走了。”

“啊!”大哥瞪大眼睛道:“逃走了?那她現在人在哪兒?”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也不清楚梁小蘭是怎麽從王裕貴的手中逃脫的。不過有一點肯定是被我猜中了,由於梁小蘭的逃跑,導致王裕貴為避免夜長夢多,所以昨天晚上,他才會那麽突然地找我們索要贖金,所幸那四十萬元的現款沒有任何的損失。”

“但此前,他為何遲遲沒有跟我們取得聯係?”

“恐怕,這要找到梁小蘭之後,才能進一步知曉事情的真相。”

由於大哥跟客戶約好了見麵時間,起身臨行前一再向我囑咐道:“一旦有梁小蘭的消息,馬上打電話告訴我。”

“你那破手機都摔壞了,我怎麽跟你聯係呀?”

因約定的時間緊迫,大哥一邊急行離開,一邊回身衝我大聲道:“你可以打我辦公室的電話,而且見完客戶,我就把手機拿去維修。”

“別呀!”我一臉頭大的表情:“你還是換部新手機吧!”

雖然停車坪上不見艾哲的那輛越野指南者,但我來到了研究所,因為惦記著女教授,便直奔所長辦公室。不想,在我路過程奧的主任辦公室時,卻是聽聞裏麵傳出代理小助理——李綺發出的浪笑聲。我連忙刹住腳步,背脊靠在門框邊,偷眼朝程奧的辦公室內瞧去:李綺正在幫那個手下敗將澆洗方晴送給他的那盆萬年青,程奧則是坐在電腦前,正在跟李綺調情說笑,難怪會把這個代理小助理逗得如此放浪形骸。

盡管我早已預料到麵對李綺的**與攻勢,這個手下敗將遲早會露出厭惡方晴、拋棄方晴的馬腳,隻是我沒有想到這馬腳露得如此迅猛急速。當時當刻,我心裏隻有一個詛咒的聲音:Yousonofabitch!(你這個狗娘養的!)原來,方晴對程奧所付出的這一切真愛竟是這般卑微和廉價,居然無法抵抗一個本無競爭之力的情敵的瓦解與偷襲,而我的內心則是充滿了悲憫之態——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方晴被人拋棄的心痛。

我來到動物飼養室,Sam正在給新出生的小白鼠喂牛奶,溫柔得像是在喂養著自己的孩子,令我不免都為這個高大的南非小夥兒而有所動容。

“Sam,你到底喜歡李綺什麽?”終於,我因想要成為一個洞悉通達的旁觀者,總算吐露出心底發酵已久的那份疑惑。

“她是我來到這所醫大,第一個跟我說話的女孩。”

豈料,Sam的回答卻是令我愈加迷惑:“就為了這個?”

Sam則是安靜地點了點頭。

“Sam——”我衝這個優柔寡斷的南非小夥兒大聲道:“你如果再不抓緊的話,李綺很快就會成為別人的女朋友了。”

這樣,Sam才慢慢地抬頭望向我,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來自南非的星空,正閃爍著詩意的安寧。古人雲: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一切的期待和守望都隱藏在這仿若星空的目光裏了。

直到中午,艾哲都沒有來到研究所,而我卻因為沒什麽胃口,便叫來鍾點工,打掃幹淨了校職工宿舍的清潔。

返回研究所時,我看到薛麗娜正站在門口,其寬大的身子遮掩著門內,似乎正在跟誰說話。原本,我風火氣惱地撞了過去,是想責問“矮冬瓜”到底要幹嗎,卻見門內站著的那個人,當時就把我給驚愣掉了:這個小女人什麽時候又跟程奧攪和到一塊去了?薛麗娜先是跟方晴套近乎,聽從對方的建議找到艾哲,企圖到研究所當什麽文員;現在,她居然又與程奧狼狽為奸!

“薛麗娜,你馬上就要畢業了,不是應該忙著寫畢業論文嗎?幹嗎總是三天兩頭地跑到我們研究所來瞎晃?”

程奧因眼見是我,便麵朝門外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她就是來向我谘詢畢業論文一事啊!既然你不關心人家,那我就隻能幫你做好人了!”

本來,我想脫口而出:“我關不關心‘矮冬瓜’管你屁事!”但隨即想到這個小女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這句話反倒似乎暗示了我們之間有什麽,便決定對薛麗娜的行為不管不問:“好啊!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我繞過“矮冬瓜”的身邊,正要與程奧擦肩而過,卻是聽聞這個手下敗將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道:“沈平治,我會讓你女友懷上你們的孩子!”

薛麗娜什麽時候成了我女朋友?我正想發火,但馬上意識到自己倘若較真,就真把這個小女人當回事了,嘴角則是噴出了一抹冷笑:“你這恐怕是癡人說夢話吧?”

程奧同樣衝我麵噴出了一抹冷笑:“沈平治,你很清楚我就是幹這一行的,隻要我想,就能辦到!”

當即,我的腦袋轟然一驚,目光先是掃過了“矮冬瓜”,這才抬頭望向他道:“昨天,薛麗娜跑到我的住處,謊稱懷孕,這恐怕——都是拜你的指導和教唆吧?”

程奧笑而不答,眼睛裏閃爍著虎狼一般陰險的毒光,分明是在叫囂他將要與我決戰到底。與此同時,“矮冬瓜”因不明白我們有什麽過節兒,則是傻站在一旁,不知道該做什麽。這個小女人該不會以為這個手下敗將與之聯盟,真是有心想要幫助她吧?!

我很清楚:薛麗娜隻不過是程奧對付我的一枚棋子。然而,令我想不明白的是:這個手下敗將的最終目的到底為何?他為什麽要處處與我針鋒相對?而他又為何要答應幫助“矮冬瓜”如此齷齪的行徑?他這是在向我挑釁與宣戰嗎?就是為了其高中時代的落敗向我尋求報複?這種無聊且浪費時間的複仇對他來說到底存在著什麽意義?……這些都令我困惑不解,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不是應該尋找更有意義的事情來做嗎?

(伍)

由於艾哲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在研究所,下班後,我便立即趕往善德花園學府去看望她。

我按響了門鈴,好半天都沒人來開門,正準備掏出手機,撥打女教授的電話,大門卻是“哢嗒”一響被自動打開。

我見門口放有一雙拖鞋,仿佛是專門為我預留的,便換上拖鞋,走進了客廳。不想,眼前的情景令我猛然吃了一驚:艾哲正半躺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身體宛如一隻蝦米蜷縮在沙發裏。

“艾哲,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我大踏步跑了過去,半蹲半跪在沙發邊,扳轉過女教授的身子,卻見艾哲的麵色蒼白如紙,身體由於發冷而瑟瑟寒戰。“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到底是哪兒不舒服?”

女教授艱難地回答:“我這是流產後所導致的經閉腹痛。安東尼去世時,我因為太難過,造成我們孩子的流產。也正是從那時候起落下的病根,所以每次來例假,都像是難產……”

艾哲的話當頭給了我一悶棍,我這才回想起她不僅有過未婚夫,兩人還差點便正式結為夫婦。

當下,眼見女教授這般痛苦的神情,我不能袖手旁觀:“我帶你去醫院。”說著,我準備要抱起她,卻是被艾哲阻攔。

女教授難受地指了指對麵牆角處的一隻矮櫃。我慌忙走過去打開了櫃門,裏麵放滿了家庭常備藥物,而最外側是一包陰幹了的鳳仙花。

“對!就是那包鳳仙花,你幫我泡一杯鳳仙花茶來!”

“就你目前這症狀很可能是宮頸黏連所造成的經血不順啊!”盡管我對婦科沒有太多的了解,這畢竟不是我的專長,但基本的常識多少也知曉一些:“不行!我必須馬上送你去醫院。”

“還是我來吧!”包學盛不清楚是從哪兒冒了出來。我見他沒有換拖鞋,身上一套休閑西裝,顯然,我剛才因為見艾哲的情況緊急,忘記了關鎖上房門,以致這家夥不聲不響、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放射科主任反客為主,不僅脫掉西裝外套,露出裏麵的白襯衫,因眼見藥箱櫃裏放有的那包鳳仙花,便取出四五朵投放進一隻空杯子裏,走進了廚房,我聽到灶台上傳來的打火聲,分明是在燒水。這家夥無視我的存在,完全把我當成了空氣。

“平治,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不行!我要留下來照顧你。”原本,我就想留下來安安靜靜地照顧女教授;眼下,卻是被包學盛演變成了與我之間的情敵之戰。

“你們談你們的,我又不防礙你們。”我將屁股黏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決意要跟放射科主任死磕到底。

包學盛大概隻燒了小半壺水,很快便聽到水燒開的鳴叫聲。他將泡製好了鳳仙花茶端來,由於裏麵化有紅糖,所以茶湯呈現濃烈的紫紅色。

艾哲輕輕地呷了一口,就被放射科主任截過杯子,衝著熱騰騰的杯口猛吹氣,就像是一個貼心的男朋友,恨得我牙根直癢癢。女教授再次接過杯子,將鳳仙花茶一口喝下,不多時,其麵目明顯呈現出回暖的血色。由此,包學盛特意挖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說照顧艾哲,他可比我有經驗多了。

女教授見我們的眼神明爭暗鬥,不免輕輕地歎氣並搖了搖頭,似乎有些不忍心看我賴此自討沒趣,我也察覺自己實在無趣得令人生厭,更重要的是不想讓艾哲有任何為難,便拍拍打打地站了起來:“那好吧!艾哲,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好好地休息,千萬別累著自己。一旦有什麽情況,身體哪裏不舒服,馬上打電話給我。”

艾哲輕輕地點了點頭,似乎由於太過疲憊,便倦怠地合上了眼睛。

回到家裏,吃過晚飯,我正半躺在臥室的**,用筆記本電腦查閱有關婦科病的相關網站,妹妹為我端來了餐後水果,不免好奇地探頭瞧看我正在瀏覽什麽網頁。

“小哥哥,你在看什麽呢?”

“正好,小婷!”我將妹妹拉坐到床邊:“我想問你個事。”

“什麽事啊?”妹妹撲閃著她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你們女人每次來月事,會不會有時候疼得就像生孩子那種感覺?”為了配合痛經效果,我誇張出一副很痛苦的模樣。

妹妹一下子就臉紅了:“小哥哥幹嗎問這種問題?況且,我又沒生過孩子,我哪知道生孩子是什麽感覺呀?”

“哎呀!小婷,我這隻是一種形容。”我用牙簽戳了一塊蘋果,雙手借花獻佛道:“而且,你馬上也快要滿十九歲了,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你千萬不要有什麽忌諱,我們應該以科學的態度來看待這個問題。更何況,我是一名搞科研的醫學者,隻是想多了解一些這方麵的病理知識。”

小婷將我遞給她的蘋果塞進了嘴巴:“你之前還老是說我是小孩子,怎麽現在又改口了?要跟我進行成年人之間的平等對話了?”

“我那不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那你可以去看醫書啊!”

“我是個大男人,看專業書籍也體會不到你們做女孩的那種心情啊!我曾經絞盡腦汁地去想象,痛經到底是什麽感覺,卻是想不出個頭緒來。但看到你們女人每個月都要經受如此痛苦的折磨,真的很讓人感到心疼呢!”

“嗯!”我點了點頭:“今天看她痛經的樣子,好像真的很痛苦。”

“哇噻!”妹妹興高采烈地拍手道:“艾姐姐居然連這個都告訴你了,你們的關係果然很不一般哪!那她什麽時候能做我的二嫂啊?”

“說這個還言之過早,趕緊回到正題!”

“總之,我們女人真的很辛苦。雖然我每個月的那幾天,痛得也不是特別厲害,但真的很難受就是了!”當即,妹妹將秀眉一挑,更是自上至下地將我打量了個通透,似乎是在防備一隻不懷好意的色狼:“小哥哥,我已經把能說的都告訴給你了。”

“好好好!”我連忙笑嗬嗬道:“小婷乖,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嘛!我也隻是想體會一下,你們做女人的到底有多辛苦。”

“那好吧!我就好人做到底,讓你切身感受一下什麽是女人的痛經。”隨而,妹妹露出了一副惡作劇的壞笑,我忙在心裏暗暗地怪叫道“糟糕”,但已經來不及了,那個小丫頭下手決不含糊,竟是用牙簽紮向我的手背。

“啊——疼死我了!”我發出慘烈的尖叫。

“疼吧?”妹妹卻是爆笑出聲,見我雞搗米般點頭,進而啟發道:“什麽感覺?”

我眨了眨那雙快要滲溢出淚水的眼睛:“就像是腸肝肚肺擰絞著疼,仿佛被一隻大手伸進腹腔,把我的小心髒給摘除掉了,就是這種疼痛之感。”

妹妹則是麵不改色地斷言道:“痛經,可是比這要疼上了一百倍。”

“那真的是很疼啊!”我慢慢地抽回被小婷紮疼了的手背,手背上是一個小小的、凹陷的、滅絕了人性的牙簽印。

妹妹瀟灑地拍掉了手上的那根牙簽:“小哥哥,你放心!既然艾姐姐跟你一樣是學醫的,她肯定知道該如何照顧自己,你就別自尋煩惱了。而且女人痛經,實屬正常現象。在我看來,上蒼既然安排由女人來生孩子,每個月的痛經,就是生孩子之前的一次次演練,這樣,我們才能經受分娩時的一切痛苦。”

“哈哈!”我大笑道:“沒想到,你這丫頭小小年紀,還將痛經上升到了哲學的高度和層麵。”

“嘿嘿!小哥哥,我很厲害吧?!”但小婷並不知曉艾哲的痛經,則是因為曾經的愛人去世,造成其內心深處悲傷過度,最終流產所導致的經閉腹痛,而這正是病症的體現,也是艾哲的心傷所在。一直以來,我想幫女教授撫平其心底的那份傷痛。

想來,我們兄弟妹三人的母親可真是偉大,居然經曆了三次比痛經還要苦楚一萬倍的分娩之痛,但我們已經沒有孝敬她老人家的任何機會了,永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