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傍晚六點多的桂城,落日餘暉隱沒在樹叢中,昏黃的街燈零星散落,把人影拉得老長老長。昏暗的夜,崎嶇的路,不時傳來幾聲犬吠,令走了一段路的童梓君寒意橫生。她環顧四周,人跡稀少,整條路籠罩在暗夜中,死寂一片。她想召個“滴滴”,可一想到要錢,又有點不舍。距離王先生的家還有幾分鍾的路程,算了,勇敢邁步向前!童梓君暗暗給自己打氣。
大約十分鍾後,童梓君來到了王先生家。王先生這會正在修理車子,一看見是童梓君,也沒有什麽好臉色,隻抬了抬頭,瞟了她一眼,又埋頭苦幹。“童小姐,來了,請進來坐吧!”一個年約二十八九歲的男子禮貌地和童梓君打著招呼,熱情地把她引進了屋。待坐下後,一杯熱氣騰騰的茶隨之而來。男子是王先生的小舅子,喚作齊思遠。“多謝!”童梓君來過幾次,對齊思遠留有印象。“童小姐,姐夫正忙,麻煩你等等。”齊思遠一臉抱歉,留給童梓君一個背影後,走到外麵幫王先生修車。
王先生是房東先生的親戚,每次過去探訪,與童梓君有點緣分。王先生見童梓君斯文有禮,便與她交了朋友。誰知,當王先生得知童梓君是推銷保險的,便立馬變了個臉,待她不複往昔不說,還一臉的鄙夷,令她很不是滋味。人們常說:這年頭,不怕不要臉的,最怕推銷和賣保險的。很多相熟的老鄉或朋友,一聽見童梓君辭了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作,跑去賣保險,便避而不見,有的甚至絕交了。童梓君想不明白,同樣是打工,做工廠員工時,大家能和睦相處,同舟共濟。而賣保險,大家防賊一樣防自己,有的還出言侮辱,弄得情分都沒了。那段時間,童梓君的思想掙紮得很厲害,拐進了死胡同。彷徨、無助的她想放棄賣保險,回工廠做,可領她進保險公司的蔡大姐卻告訴她,工作不分貴賤,保險不僅掙的錢多,還可以幫助別人,也算是為人民服務呀!童梓君想了想,覺得有道理,自己離開工廠,為的就是多掙些錢,供遠在農村老家的弟妹讀書,還有讓老邁的雙親過上幸福的日子。童梓君摒棄了一切雜念,一心一意跑起了保險。
沒有原顧(原生顧客),也沒有朋友支持,童梓君每天起早貪黑去陌拜(陌生拜訪)。跑了兩個月,童梓君還沒能做成一單,她難免有了沮喪,還有一個月再不出單,她可要被驅出這個行業了。童梓君從小就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這股勁促使她跑得更勤了,有時甚至連飯也顧不上吃。“梓君,王先生的單拿下沒有?”電話傳來劉夢嬌滴滴的聲音。“夢,還在進行中。”字裏行間有著淡淡的哀愁,隻是劉夢沒有聽出來。“對了,你說今晚出單,有了嗎?”忽然想起中午時分,劉夢提到今晚可出單。“有了,出了個六千多的,提成有兩千多喲!哈哈。”可以想象出劉夢此刻是眉飛色舞的。“好!恭喜!我先忙了,今晚回去再慶祝。”童梓君發自內心地為好友高興,盡管自己的業績還處於掛零階段。
劉夢比童梓君早半年進保險公司,她也是一步一個腳跡,靠陌拜跑出了名堂。聽她說,她的運氣相當不錯。第一次陌拜,那對中年夫婦便買了一份萬能保險,又買了一份重疾保險,她一下子進賬一萬多,成了那個月的保險之星。人走起運來,是怎麽擋也擋不住的,過了半個多月,那對夫婦介紹了幾個朋友幫她買,她又輕輕鬆鬆地賺了。與她相識並合租房子,是蔡大姐牽的線。兩人雖然不在同一組,可窩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經驗交流。對於劉夢的“豐功偉績”,童梓君是羨慕的,可她並沒有氣餒,她覺得有一天,自己也能擁有這樣的“豐功偉績。”
“姐姐,給你糖。”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笑盈盈地把糖放在童梓君手上。“謝謝文傑。”童梓君放好糖,從公文包裏拿出了一個小陀螺。“來,姐姐的回禮。”文傑接過陀螺,歡天喜地地玩了起來。
“喲,小君來了。”一個打扮樸素的中年婦女從外麵走了進來。“你好,王太太,剛來。實在抱歉這麽晚還來打擾你們。”童梓君落落大方地站了起來,朝婦女羞澀地笑了笑。
“哪裏話。對了,你吃過飯沒有?鍋裏還有飯菜,我給你熱去。”王太太熱情好客。“不必麻煩你了,我已吃過了。我來是給你們帶計劃書的,你和王先生可先詳細了解一下,有什麽不懂的,隨時可以找我。”童梓君從包裏拿出一份幾頁紙厚的計劃書,遞交王太太手上。
“好的,小君,我們看後再決定。”接過計劃書,王太太客套地回話。“那好,我看王先生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再見,王太太。”童梓君起身告辭。“好,那不妨礙你坐車回市區了,路上小心,再見。”離開王先生的家已是晚上九點多了。
九點多的鄉路更加陰沉了,除了那昏暗的街燈還在,其他的一切都進入了夢鄉。這裏不比市區熱鬧,也不比市區繁華,偶爾會有三兩間製衣廠和工廠外,再無高大的建築。村子的規劃較零散,每個方向都散落些村屋,仿佛一座圍城,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空氣。路在中間延伸,童梓君和來時一樣,也是心驚膽戰,可一想到平生不做虧心事,她的膽子壯了,腳步也快了。走到村口公交站,趕上了尾班車,坐在車上,她才敢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