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昌在畫一幅畫,他畫了一座大山,山上有兩條路可走,一條雲霧繚繞,綠意盎然;另一條砂石遍地,裂紋叢生。
上古遺落的礦石,應該在這裏。
他用畫筆在雲霧繚繞的一座山中點了一筆,然後又抬起頭,在想著什麽。
這座大山中有一條地脈,地脈即礦石,你循著雲霧找,那裏有一位女孩,你去找她。
昨晚他無緣無故做了個夢,夢中一位白胡子老人手執浮塵,站在他的頭頂指點他,半空中的雲層隱住下半身,像仙境一樣縹緲。
一夢醒來,昌心中頗感奇異,那位老人在他的記憶裏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是誰。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一位省地質學家找到他的學校,和他說起玉溪山上的雞血石,要他畢業後去玉溪山……
他猛然翻身坐起,拿起畫筆,憑記憶把夢中的那座大山畫了下來。
他知道那座山,現在正有很多人在那裏挖雞血石。
據說,雞血石是上古遺落的丹石。
上古遺落的丹石?
昨晚那個夢,是真的?
一想到丹石,他的心裏突然一緊。
昌皺了皺眉,又搖了搖頭,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竟然再也無心作畫。他幹脆收起畫、畫筆,背上畫夾和筆記本電腦,買了些餅幹、蛋糕,幾瓶水裝進一個牛仔包,去了昌城車站。
臨近中午,在一個叫玉溪的小村子下了車。
他依照夢中白胡子老人說的,找到那條雲霧繚繞的小路走進了大山。
當人們在大山裏開山、放炮尋找礦石的時候,他不以為意,但昨晚那個夢,讓他想起十年前那位地質學家說的話。
雞血石?
雞血石不是國石嗎?
讀書的時候,國石還隻是一個朦朧的概念。
國石雕刻的印章,那不是珍貴藝術嗎?
後來他慢慢明白了。
他又想到了白胡子老人說的,去玉溪山上找一位叫玉鳳的女孩。
玉鳳?鳳血石?
雞血石不就是鳳血石嗎?難道,女孩是……
昌感到很驚異,那名女子,是傳說中丹石的化身?
開礦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引爆的炸藥似乎就在腳底下爆炸。
從來沒有通電的礦山通電了,電源線拉進來後,空壓機的轟鳴聲和風鑽機鑽洞的聲音,震耳欲聾。
玉鳳站在半山腰,遠遠地看著礦工在山洞裏進進出出,往來穿梭著忙碌。
轟隆隆——
又是一陣山崩地裂,地震一樣震得整座山都搖晃起來,人們呼喚著、哭喊著,亂作一團。
田凰,那邊怎麽啦?
玉鳳看著田凰急匆匆趕來,問他。
塌方了。
田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遠遠地看著前方,他說,那個山洞垮了,有礦工出不來了。
死了幾個?
好像是三四個吧。
得想辦法阻止他們。
石玉鳳說這話的時候,話語很平靜,但意思表達得很清楚。
沒辦法阻止,田凰說,像是瘋了,也許隻有死亡,可以讓他們退卻。
退卻?
玉鳳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沒有達到目標,人們會不會選擇退卻?
她突然想起了昌。
昌應該不會和他們一樣,會用這種方式尋找礦石吧?
一想到昌,她的心裏突然又是一緊,急忙以手去捂胸口。
這個該死的!
她在心裏輕輕罵了一句!
玉鳳在心裏罵的時候,昌坐在山崖邊看著遠方礦洞裏進進出出的礦工們,他還不知道那個礦洞垮了,死了幾個人。
他從褲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看,又擰開娃哈哈喝了一口水,帶上隨身牛仔包,站起身來,還沒邁步,心裏突然一慌。
該死的,今天這是怎麽啦!
他在心裏輕輕罵了一句,定了定神,裹著一身雲霧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田凰,想不想幫幫他們?
幫?
田凰愣了一下,看了看前方,有些困倦地靠在一棵樹上,閉上眼說,以前想,現在不想了。
為什麽?
貪婪,是無窮無盡的欲望。
田凰睜開眼睛,看著她,說,為了藏在洞壁裏麵的一塊晶石,他們破壞大自然生存法則,砸開龍脈,導致礦洞坍塌。
玉鳳蹙了蹙眉,不再說話。
你想幫?
玉鳳搖搖頭,我怎麽幫?
是的,她不能幫,她身負老領導交代的使命,而父親交代給她的使命,是等昌,寫人間之美。
人間之美到底是什麽?
這個問題已經在她的腦海裏存活十年了,到現在依然像是一個謎,沒人說,父親沒說,老領導也沒說。
也許,得靠自己去悟吧。
也許,這一切和昌有關。
玉鳳感到有點迷茫,自言自語。
礦洞坍塌的第一時間,華從山外趕來了。
來到礦洞外他才放下了一直貼在耳邊的手機。
你們都是我的員工,是我的親人,你們出了事,我很心痛。
華是礦山承包商,死了人,他是要擔負一定責任的,雖然礦工出事有保險。
華說話很有親和力,言辭懇切。
和你們說過多次了,要注意安全,人命比天。
華以前是地產商,地產不行了改行做礦產,和做地產一樣,每天都在東奔西跑,跑完礦山跑政府,跑完政府又上礦山,聽說大官小官曾經被他的煙和酒壓得直不起腰來。
我們也想早點挖出雞血石來!
礦工們被說得眼眶紅紅的,似乎眼眶不紅,淚水就不會掉落,就不像是真誠的員工。
老板,您是天上飛的鳥,您想怎麽飛就怎麽飛吧,礦山屬於您的,我們都屬於您的!
礦工們激動起來了,一個個對華這樣表白。
似乎,這次礦洞坍塌後,礦工們變得成熟了很多。
有一個年輕礦工悄悄找到華,告訴他大山中應該還有雞血石,他在大山裏看到過一座山,山上終年雲霧繚繞,他懷疑那裏才有上品雞血石。
華心裏猛地一震,繼而他又罵開來,你當是仙境啊,別亂說出去,小心別人當你是瘋子。
礦工一邊聽著他閃爍的言辭,一邊唯唯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