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把這些印章鎖在深山,永不見世人嗎?香在山洞裏翻出很多雞血石雕刻的印章,山水、河流、人物、動物……一枚印章一段記憶,一幅肖像一段曆史,承載著玉溪村、昌城、昌城人幾千年來的滄海桑田和斑駁陸離的記憶——長街、舊巷、風雨飄搖的老房子……透過白牆黛瓦,似乎可以看出,那些消逝的時光帶著淡淡的憂傷。

這是一個地方的印記,一座城市的變遷史。

走出國門算什麽,讓她永遠地留在歲月的記憶深處才是真理!

曆史的回音,還在老牆、黛瓦上**漾;你若張開懷,納入淡淡風聲,和著淡淡迷離,歲月千般好,一起說笑,一起追,追逐照亮青石的月。

昌雕刻的,怎麽處理,由他決定,這裏隻是一部分,另外的還隻是畫,還有的畫,被偷走了。

說到畫,她又想起了那幅《女媧飛天》,她和昌的合影畫像……玉鳳抬起頭,沉浸在一幅幅畫麵裏。

和他在一起,很開心。玉鳳又想起老是勾起手指刮她鼻子的那個人影,迷霧般的眼眸,有點偏高的鼻梁,那個把半邊臉擰做一團的怪樣,心裏一樂,不由自主地笑了。

香看著她的笑靨,怔了怔,她怎麽也沒想到,玉鳳綻唇一笑竟然那麽美,一笑傾城。尤其是說到昌的時候,自然流露的目光,讓人癡迷、讓人心醉,讓人心跳狂亂。

昌,該回來了吧。

一想到昌,玉鳳心裏不由自主地一緊。

該死的,你總是讓人揪心的痛。玉鳳以手去捂胸口,心裏輕輕罵了一句。

溪潛入山上後,一個禮拜了一直躲在那個山穀旮旯裏。

到了晚上,那裏必有亮光閃爍。溪抬起頭,頭上的一頂草帽往上頂了頂,那裏應該就是地脈,你們把礦洞開到那裏,再沿東西向延伸,我在省城等,等你們好消息。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遲早礦山要被封閉,沒封閉之前,你們都抓緊了。說著又特意看了一眼雲,似乎是在和她說,又似乎是在暗示她什麽。

雖然父親才五十多歲,但頭發早已發白,滿臉的胡子,老氣橫秋。

爸,一路小心!

嗯——溪的鼻子裏重重地應了一聲,轉過身,在兩名礦工模樣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們倆是地質學出身,知道怎麽做,這班礦工,交給你們了。

溪老放心,隻要開采權在手中就沒問題。那名高個子礦工應了一聲。

溪沒說話,再次瞥了一眼不斷有礦工進出的礦洞,這才走了。

怎麽也沒想到,父親在短短的幾天蒼老了許多,走路的步子都不如以前那麽輕盈了,顯得很沉重,似乎稍有不慎就會一頭栽倒。雲心裏一酸,淚水差點就湧了出來。爸,再有幾天就是我二十四歲生日了,去年他和我一起過,今年呢,會有誰和我一起過?

雞血石的前世,是鳳凰!

鳳凰?鳳血石的來曆?霜心裏一跳,難怪雞血石的血色那麽紅。

是的,鳳血和雞血一樣。昌笑了,他聽玉鳳說,雞血石為什麽叫鳳血石,鳳凰的緣故。

一說到玉鳳,昌的心裏不由自主地一陣慌亂。

該死的!昌在心裏悄悄罵了一句,在那一瞬的笑容裏,眼神變得迷蒙、深邃了很多。

把包包給我吧。見他很吃力的樣子,霜把他肩上的牛仔包取下來,背上肩時,牛仔包拉鏈拉開,裏麵的東西滑出來。

蠟燭?你用蠟燭幹什麽?還有雞翅、三明治、蛋糕……這是,生日用的嗎?

是的。昌把臉轉向霜,還有幾天是雲的生日,去年答應過她,今年還和她一起過。

可是,她現在……霜白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可能,她自己都忘記了這回事了。

也許——吧!昌也不敢斷定,他和霜坐在山路上的石頭台階上,眼睛望著墨色漸濃的遠方。

或許他沒有忘,那些遠去的風景,曾經是兩個人許下的願望,或者又是一個承諾。

雲!

雲的腳步走得有點痛。他好像看到了一個顫抖的靈魂。

是的,雲是一個顫抖的靈魂,在十字路口吃力地掙紮、徘徊的靈魂。

來,走一個。雲把手中玻璃杯倒上啤酒,他的也倒滿,然後輕輕碰了一下。明年的今天,還要你陪我。

雲不苟言笑,顯得有點高冷,但卻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好。還有一年,他想不起有什麽理由拒絕她。

一年的時間,總該不會像夢幻般被我遺漏掉吧。

雲是一個心裏藏著很多寂寞的女孩。她的身上很難露出開心和快樂的五顏六色。也許是母親去世得早,或許又是父親走的路吧,才讓她把自己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她需要一個能夠展示另一麵的世界。

謝謝你,願意陪我!

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又有點縹緲,像是從一個遙遠的地方傳來,穿過飯店的玻璃窗,落在飯桌上。

那一次,雲的嘴唇淡淡地塗了一層淺紅色唇膏,麵前的玻璃杯口,淺淺的印著一個吻痕,濕潤濕潤的。

那一天,是農曆七月十四,農村裏說的七月半——鬼節。雲一身黑色的裝束,腳底下也是一雙黑色的高跟皮鞋,就連束在腦後的蝴蝶結,也是黑色的,整個人像是一隻黑色的精靈。

晚上,我還要去給媽媽燒紙。

突然,她的眼睛晃起來,一滴水珠,毫無顧忌地滑入胸前敞開的領口中。

原來是母親想看她的這一身裝束。

昌的心裏似乎有些沉重,像沉甸甸的夜色壓下來,壓得他好一陣子才聽到對麵那個像夢囈般低低的喘息。

你——想他了?像是帶著一股子醋意,又像是故意地促狹,香來到玉鳳身後,這麽問了一句。

嗯——嗚——玉鳳沒有回頭,隻是含混不清地咕噥了一句,壓在胸口的小手輕輕放下,但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墨色越來越重的大山。

他的手機到現在還打不通。香這樣說,邊說邊拿出手機看了看,又看了一眼玉鳳。

雲霧漸漸多了起來,玉鳳站在那裏,還是一動不動,抬望眼,一片迷離。

昌還沒回來,他就是從那下山去的。

玉鳳的雙手突然緊緊地攥在一起,攥得手心冒出冷汗。

山風吹過來,吹入歲月,侵入落葉的肌膚。玉鳳迎著山風,撩了一下頭發,長長的黑發就這麽一絲一絲從落葉的邊緣滑了過去。

轟隆隆——不知哪兒傳來一聲沉悶的炸雷,接著又是一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不會有事的,不會的。玉鳳顫抖了一下,邁著心神不寧的步子,走進墨色蒼茫。

一旦聯係不上就往壞處想的那個人,一定是牽掛他了。

何處閑來問靈石?偏有無情歲月,繞山東!

玉鳳,玉鳳——

隱隱約約有人在後麵喊,但人卻沒有跟上來。

秘道?山上有秘道?霜看著昌,奇怪地問。

現在沒了,從華跌下山崖後就沒有了。昌聳聳肩,攤攤手,做了個無奈的動作。應該是被破壞了吧。

迎麵幾名礦工用鐵絲網包住一塊巨大的礦石吆喝著抬下山來。昌拉著霜的手往路旁邊閃開,雙方即將錯身而過時,吧嗒一聲,抬礦石的杆子突然斷裂,巨大的礦石帶著慣性向二人碾壓過來。

啊——霜一聲驚呼,身子本能地往昌的身後躲。

昌一把裹挾住霜的身子,往反向一滾。

哦——

礦工似乎被嚇住了,以手捂住嘴,怔在那兒,竟不敢呼喚。

霜,你沒事吧?避開滾落的礦石,滿頭大汗的昌扶起霜,問,很焦急。

霜攀附著昌站起身來,搖搖頭,沒事,隻是——被嚇了一跳!

你們倆沒事吧,杆子斷了,不好意思,幸好沒事!一名礦工滿臉歉意,看了看滾落山底的礦石,向二人走了過來。

你——站住!

路邊突然閃出兩個人影,一前一後擋在礦工前麵。

我們是警察。高個子便衣從身後取出手銬一晃,閃出一道瘮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