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夏夏，哲哲的情緒很低落，你跟他講話時多注意哈！”曉田阿姨在電話一端輕聲說。聽她的語氣，我知道她肯定又流眼淚了。
“好的，曉田阿姨，您放心吧。”我安慰她。
她和林泉叔叔都去上班了，想給我們留一個單獨交流的空間，林恒哲昨晚才回來，我要去見他一麵。
門開了，是他。瘦了，但比我想象得精神，這家夥有輕微潔癖，看來回來後是好好衝洗休整了一番，當然，也可能是知道我要來，捯飭了一下。
我笑著撲他懷裏。“你這家夥，喝酒不要命啊！害我擔心！”
他苦笑一下，並沒有對我有什麽親熱的表示。“你回來幹嘛啊，好好準備你的考試啊！”他說。
“考試有你重要嗎？”我答道。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我想他肯定特感動，因為我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麽溫情的話。
“我爸找了我們學校的老師，商量了一下，為了保險起見，決定放棄保送，因為怕萬一有人揭發反映。大四了，學校還是同意我如期畢業。”他低聲說。
“那就好，能保住學業就好。”我本來還擔心他不能畢業。
“景夏，我們分手吧。”
我愣住了。雖然有想過他可能會擔心拖累我，但沒想到這麽快，這麽幹脆。
我調整了情緒。“怎麽分？你說怎麽分？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我的生活裏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你，沒了你，我還是我嗎？”我看著他，淚水溢滿了眼眶。
“景夏，你那麽優秀，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你。曾經我以為自己就快靠近了，卻沒想到……我們還是朋友啊，我是你哥，永遠都是！”他笑了下。
我氣得上前捶了他一拳。“神經病啊，這會跟我玩什麽高風亮節啊！當初是誰說不要做兄妹的？我不管，我要定你了！”
說完這話，我也覺得甚是不妥。“我要定你了！”這話怎麽都不該由我這個弱女子說出口。
“我已經幫你谘詢過了，你這樣的情況不影響考研，政審時可能有點難度，這個主要看學校。隻要你足夠優秀，到時跟學校好好協調一下，應該問題不大。”我說。
“我現在沒有心情準備考試。”林恒哲說，他站起身，走向落地窗旁的沙發。
“沒心情準備考試，有心情自怨自艾是嗎？林恒哲，你趕快振作起來，你才二十出頭，未來還有七八十年呢，你甘心就這樣嗎？就這樣狼狽地過一生？看著喜歡的女孩嫁給他人？看著本該精彩的人生就此暗淡？”我說。
林恒哲站了起來：“你說什麽？嫁給他人？我……”
“不是你說的分手嗎？”我噘著嘴作生氣狀。
他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說：“我是真的怕拖累你，但剛才聽到你要嫁給別人，還是有點難受。”
“別裝了！誰要你這麽大度和大無畏，趕緊振作起來，還有兩個多月考試，你底子不錯，抓緊啊，咱倆一起往北京考！”我拉起他的手。
“你不是考華南大學嗎？”他有些詫異。
“我不考華大了，我要考北大！”我堅定地說。
“不是，我緩緩……你這目標定得也太高了吧？”他說。
“約不約？”我笑著問他。
“約啊，不過我還是報北理工吧。”他說。
“一言為定！”我要與他擊掌盟誓，卻被他嫌棄地拒絕了。
這次回到學校後，我反而比之前更有動力了。我也想用我的動力把林恒哲點燃。
每天叫醒他的是什麽？是夢想？不，是我。我要他每天跟我一樣早起，我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他發信息，說起床了。後來他也習慣了早起，有時可以巧合到同時收到對方的信息。
我喜歡在圖書館裏自習。雖然我是認認真真要考研，雖然我是確確實實要考北大，但我實在不喜歡自習室裏過於真刀真槍的環境了。圖書館會委婉一些，有備考的，有看書的，而且坐在書堆裏，頗有一種踏實的感覺。我報考的畢竟是中文專業，理論書看累了，還可以看文學作品，反正都是學習嘛，就當拓展視野了。就是不知道林恒哲那家夥怎麽樣了，理工科的東西，我一向頭疼，這也是我為什麽要毅然決然選文科了。
鑒於我倆是中途加入考研隊伍的，林恒哲建議還是報一個考研輔導衝刺班，至少思想政治這一塊不用自己去專門整理了，而且我們也完全不知道什麽是時政熱點和難點。
既然報班，也要報一樣的培訓機構，看著遠程教學的視頻，想著千裏之外的Ta也在認真聆聽、記著筆記。
宿舍裏，除了賀小雨，另外兩人我是不願多言了。說來真是好笑，一個是我到宿舍後最先認識的姑娘，一個是我曾經交換秘密的好友，如今竟然這樣疏遠。
她們也不願與我多言。罷了，每天隻有睡覺時才見麵，而且睡覺不需要說話。我心裏憋著一口氣，我一定要考上北大！
考研時間定在了12月26日和27日，學生們大都已離校，空無一人的宿舍有些冷清，卻讓我感到踏實。我訂了28日上午的機票，大戰之後就要回家了。
進入考場前的半小時，林恒哲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別緊張，戰場上有我呢，並肩作戰，不要怕！怎樣都好！”
我回複：“好！”
考場上我依然堅持的還是穩的原則，會做的題不能丟一分，不會做的，也要爭取得分。文科嘛，尤其是主觀題，哪有什麽是非對錯啊，隻要能自圓其說，言之成理即可。
有道題確實讓人比較傻眼。“談談你對阿拉伯文學的看法？”
媽呀，外國文學雖然也接觸一些，但印象深的也就是老師課上講的馬爾克斯、博爾赫斯、波得瓦爾……阿拉伯文學，還真是比較茫然。
可是專業課的主觀題就這麽四道，這一題就占了25分，我想啊想，突然想到了小時候看的《一千零一夜》，那是老媽給我買的故事繪本，《一千零一夜》可不就是阿拉伯民間故事集嗎？那也算是阿拉伯文學啊。
不寫肯定是一分不得，寫了還會有希望。我就認認真真地把我的閱讀感受寫了下來，為了再爭取一點得分，我還談了《一千零一夜》對我國兒童文學的啟示。
當專業課最後一場考試的鈴聲敲響的時候，我為我的作答畫上最後一個句號。擱下筆，發現門外的陽光正好射向我的桌角。已經陰冷了兩日的海城終於露出了暖陽，我的臉也因為答題時的專注而有些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