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老媽今天的話總是能撥動我的神經,我很好奇,她能知道什麽。“說吧,劉源啥事?”我問。

“當初知道你和劉源交往後,我托人打聽了一下劉源家裏的情況,劉源可能是私生子。”

我有些意外,也有些生氣:“媽,你查人家幹嘛啊?什麽私生子,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私生子怎麽了?”

“哎呀,就是有次跟你小姨聊起來了,小姨問你談戀愛了嗎?我說處了一個,男孩家就是平山的。你小姨問叫啥,我說了名字。她說她們站長的兒子好像就考的華南大學,再一描述,可不就是一個人嘛。你小姨又去打聽了一下,就是叫劉源。”

“那跟私生子有什麽關係?人家的家事你們怎麽知道這麽清楚?”

“都傳開了啊,你小姨的站長你不知道,年輕時就是有名的一枝花,漂亮得很,現在的平山市委副書記宋保全當年還跟她處過對象呢,後來不知怎麽分手了。據說現在一直還有聯係,他們說劉源長得就很像宋書記。”

“你們無聊不無聊啊!”我突然覺得老媽跟那些愛嚼舌根的市井小民沒什麽區別。

“還不是為了你,誰愛打聽這些啊!幸好你分手了,當初我還擔心呢,爸媽可都是要臉麵的人啊!”老媽說。

“憑什麽?憑幾句流言蜚語?是又怎麽樣?”

“幾句流言蜚語?平山都傳開了,即便是小道消息,那也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你讓媽媽這臉往哪擱?平山是我娘家,我還怎麽見我那些老同學老朋友?就單說你小姨,她都不好意思啊。”

“我談個戀愛礙著你們什麽事了?”我氣憤地轉身回自己房間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生氣,是因為我還愛劉源嗎?應該也不是。我隻是覺得,本該純粹美好的感情為何要夾雜這些是是非非,以前與劉源在一起時就覺得很羈絆,現在依然那麽多彎彎繞繞。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權衡利弊的嗎?

林恒哲得知我回家了,也趕了回來,畢竟平原大學就在本省,開車也不過兩三個小時。

“你啊,越跑還越遠了,追都追不上。”他笑著說。

“隻是一個學期而已。”我說。

“天知道你之後又會生出什麽主意,萬一畢業後還想出國呢?到時提前知會一聲。”

“知會一聲?你打算跟我一起漂洋過海呢?”我笑著問他。

他有點不好意思,沒有回答。

“東西都整理好了嗎?有啥需要的跟我說,我到時給你寄。”他說。

我給了他一個擁抱:“謝謝!”

臨行那天,爸媽還有林恒哲一起去機場送了我。很奇怪,自打上了大學出了遠門,這三個人就像綁定在一起,總是出現在我們相聚和分別的每一個瞬間,如此和諧,如此溫情。他們是我摯愛的家人。

這一次的揮手告別,竟有一種史無前例的酸楚感。

我以為我是換了一個環境收拾心情,其實全然不是如此,忙碌的學業壓力根本來不及去抒情。主要是語言壓力,我的英語水平隻能勉強應對國內的英語考試,用英語去學習和交流完全是另一回事。

我有點理解當初母校裏那些留學生為什麽要與對外漢語專業的學生一對一結對子互幫互助了,語言是工具啊。

對於留學生們舉辦的各種聚會我也沒興趣參加,主要是我有些擔心,害怕自己在這邊不能很好地完成學業,返校後該如何兌換學分和績點。要知道,我之前可是立誌要靠自己的能力和成績走保研路線的人啊。我隻好更加拚命。唉,算不算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呢?

偶爾的休閑時光就是給國內寫信、寄信,隻有這種方式才能讓我焦躁的內心放鬆下來。我的所思所想乘著這片漂洋過海的信紙飛到想念的人身邊,也隻有在這種時刻,我才發現我最信任最依賴最渴望傾訴的對象是誰。

“英國的天氣不好,想念我們大平原爽朗的天空,想念濱海四季如春的溫暖,也想念你們。在這裏挺有挫敗感的,主要是語言關,這導致我的學習總是很費勁。以前很喜歡逛圖書館,喜歡閱讀那一本本帶著溫度的小說、詩歌。來到這裏,打開冊子,全是拉丁字母,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對我而言,這裏的圖書館真的是一座讓人望而卻步的高峰。

有時會希望趕緊回去,幹嘛這麽受罪。但轉念一想,這也是一種體驗,一種生活啊,趁著年輕,多經曆一些也不是壞事。身邊也有許多優秀、有想法的年輕人,他們都值得我去學習。

想念家鄉的美食了。這裏的中餐館如果開在國內,肯定會倒閉的,一點也不好吃,根本代表不了我們中餐的形象。我覺得國內那些好一點的廚子,如果能把餐館開到國外,中餐早就風靡全球了。不過也說不定,興許每個人的口味不同呢。就像我,怎麽也吃不慣西餐,我甚至都有點想念你‘林氏秘製’的方便麵了。

你過得好嗎?”

林恒哲每次收到我這些碎碎念的信,總是第一時間跟我視頻聊天。我問他:“幹嘛不寫回信給我?”

他說:“能配合你的矯情去讀你這些酸啾啾的文字就不錯了,我一向頭疼寫字,所以才選了理科啊。”

他說得不錯,我的行為確實不太符合現代化的今天。當然,我也隻敢對他采用這種方式,換作其他人肯定笑話我。雖然他也在笑話我,可我就是覺得安心、放心。

以前隻知女大十八變,不想還有男大十八變一說。不曾想,越看越覺得林恒哲很帥了。也可能以前就帥,隻是被我習慣性忽視了。現在的他頗有一股男子氣概,哪怕隨便穿一件黑T,哪怕頭發淩亂,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我怎麽覺得你現在那麽帥啊?”我笑嘻嘻地說。

“你花癡病犯了?”他有些無語。

“不是啊,是真的好帥啊,有姑娘追你吧?”我繼續關心。

林恒哲噗嗤笑出了聲:“我說你沒事吧?神經了嗎?是每天看留學生看膩了?”

看他一點也不領情,我隻好不再厚顏無恥地誇讚他。

自打我抱怨了這裏的飯菜不合胃口,林恒哲就不停地給我寄東西。老幹媽、方便麵、榨菜、真空包裝的燒雞,還有不知道他從哪裏弄到的密封冷凍好的“佛跳牆”,我隻需加熱一下,就可以喝到那濃鬱醇厚的湯汁了。

有了信件飛往的另一端,有了視頻聊天,有了陸續飛來的食物,我的日子也變得亮堂起來,一點也不寂寞了。

一個學期,終於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