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又需一個決定
芳子這麽慎重的一張口，寶山還真嚇了一跳，他再怎麽沒文化，但用上懇求兩字，說明事情很大。寶山拿出煙袋，覺得似乎不太妥又塞回口袋，清了清嗓子說，大姨，你是文化人，我們幾個，都是鄉下老土大老粗，不曉得莫子講話咧，你有莫子事，盡管直接講。
芳子也輕輕地清了清嗓子，停了一會才說，大哥大嫂，是這樣的，我這個妹子，不是從小就是傻子，她是得過一場重病才現在這個樣子的……
這個我們曉得了！上次你父母來時已經說過這件事，他們很愧疚，說都是他們的錯，後悔莫及，很對不起孩子們。你剛才想說莫子事，你就直講吧。
芳子沒想到寶山是這麽爽快一個人，哦，那好！我就不遮遮掩掩了。這麽說吧，我和我先生，當然，主要是我的原因，我結婚很多年了，卻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可我們家的那位又特別喜歡孩子，一直想收養一個，所以，尤其要別人家的……
大姨的意思，我懂了，你這是想從寶慶抱一個孩子走是麽？
芳子點點頭。
這個怕是有點為難，大姨你看啊，慶生生下還不到一歲，外公外婆就過來了，然後好說歹說，還是把孩子帶走了，現在你又來……要孩子，這成莫子事了，當我們是替別人生娃的人家了麽……嫂子翠翠很不滿也很不客氣地說。
芳子一聽翠翠這話，臉色很是難看，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有點掛不住。但芳子就是芳子，她是見過大風浪的人。她微微一笑，說，嫂子先不要急嘛，我這不是懇求大哥大嫂麽。
對對對！大姐這是在求你們嘛！小山見狀不失時機地趕緊插了一句，生怕得罪芳子而受其責備。
你懂啥！寶山嗬斥了兒子！轉向寶慶，又是那句，說，你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你莫子意見？我想，還是你定比較好！
我……寶慶吸了一口氣。
你們又來這一套？翠翠急了。
大哥大嫂先不要生氣嘛，我也是懇求著來，如果兩位不同意，我也不勉強！對，寶慶是孩子的親爹，他最有決定權，那你就講一句吧，行還是不行。芳子搶在寶慶說話前插了一句。
我……我……寶慶跟前次一樣變得結結巴巴，六神無主。大家一齊轉向他。我……我聽大哥大嫂的，寶慶又是那句。
那好吧！既然這樣，你們商量一下，我先上去陪鈴子，等商量好了讓小山來叫我或者告訴我。芳子說完起身離開。過小山身邊時，芳子故意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臂。
小山以為芳子還有什麽要交代便跟了過去，芳子頓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跟，並遞過來一個眼神。小山明白了她的意圖，於是坐了下來，看了看三個霜打的臉，頭有點大，萬難地捂住臉好好先思量思量。
寶慶，不是做大嫂的說你，剛才你就應該吧，直接拒絕她，說莫子聽大哥大嫂的，躲得幹淨！你可是孩子的親生父親。翠翠竟然對寶慶很不滿意。
你這個婆娘！寶山瞪了老婆一眼，寶慶也是不好直接回絕嘛，畢竟是大姨子頭一遭來，又不是很熟，而且聽到沒，人家是懇求著來，寶慶別看五大三粗卻是生性善良，不善拿主意，你讓他怎麽說嘛。
對對對啊！小山放下手來，說，我覺得二叔這樣說還是比較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嘛。
妥個屁，你這個小崽子胳膊總往外拐！我是看出來，你是越來越有出息了！護著她呢，當我看不出來？我去看看孩子，花生你們也不要吃了，吃飽了，看你們也做不出什麽像人做的事來！我把話撂到這裏，不要打孩子主意，否則，我跟他拚了這條老命。翠翠說著惡狠狠地往屋裏走去，說是看孩子，其實是躲避，也是想看看他們接下來到底怎麽決定，她也就嘴硬，嘴巴說說而已，寶山做了的決定她什麽時候改變過。
娘！你這條老命值幾個錢？不要動不動就拚老命，誰敢跟你拚老命嘛！小山臉色也不好。
你個鬼崽崽，你講的莫子話咧？翠翠火氣十足，停下步來。還嫌棄起你親娘了是嗎？
老娘咧，我說不要動不動就拚老命！你也曉得自己已經老了啊，你想想，兩個你來帶麽？小山大了膽了這回，敢頂老娘的嘴，而且當著老父親。
你們已經快七老八十了！我是不爭氣，還沒討到婆娘，但是並不代表我以後一直沒老婆，我也要生孩子的。二叔二娘他們一下子兩個，你覺得他們是能帶小孩的人嗎？如果我再生幾個下來，你們怎麽帶？小山繼續說。
翠翠一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小山，你講的莫子話呢？如果你媽不幫帶，我無論如何也會把你這弟弟妹妹帶大！寶慶聽小山這麽一說，像受到極大的侮辱。
二叔啊，對不住啊，剛才我的話說得重了點，請你老原諒。但是呢，還請靜下心來想想，二娘畢竟不是一個，就是那種，就是非常正常的人，你還要時刻照顧她，哪有時間和精力照看孩子？平心而論，我說的對不對嘛？
翠翠轉了身坐了下來。寶山兄弟對視了一下，也不再講話。
所以咧，我還是請三位大人慎重考慮一下，冷靜地想想，如果我們為了孩子，而不是為了一時之氣，好好想一下。小山也平複了一下情緒，並對老娘投去歉意的眼神。
寶山低下頭搓了幾下老臉，看了幾眼小山又看了一眼寶慶，說，小山講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以前我看他吊兒郎當的，但剛才講的，確實有理，可以啊，在外麵打工還打出點見識來。是的，我們是要好好考慮一下。
我從沒說過，小孩要你們養！寶慶突然生起無名的火，轟得站起要走。
你急莫咯？發哪門子傻氣？寶山厲聲嗬斥寶慶，你給我坐下！聽小山說說。
我曉得，二叔，我曉得你心裏不好受，慶生還沒一歲就被他外公外婆接走了，現在好不容易生下桂生兄妹，是大喜事，是大大的喜事，大家都很高興。但是基於我們村我們家庭的條件和本著為了孩子好的原則，大家商量一個最好的決定。小山說話有輕有重，生怕再激怒二叔和娘親。
不講其他的，小山，你說說重點，到底怎麽處理這個事？寶山有點不厭煩了。
老爹，老娘，二叔！我老板娘，也就是孩子的大姨，是個非常好的人，在公司很有威望的，因為她善良有愛心，尤其能將心比心，體恤下屬，從不把自己當老板，對大家非常好的，如同兄妹，所以大家都尊重她都服她。有個時候啊，老板說的話大家不一定會聽，但隻要她說了，大家都聽都按她的要求去做。但是，還真奇怪，她和老板在一起很多年了，卻一直沒有孩子，也不曉得是誰的原因。
小山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接著說，前不久聽一公司的兄弟說，好多年前了，那時他們的公司還不是很大規模。有一次廠裏做了一次公益體檢，好像是當地政府，對，一個街道安排的，初步查出老板有問題。後去醫院一複查，醫生說他的**成活率過低，不可能讓老板娘懷上孩子。老板曉得這個事情後，很是痛苦，整日鬱悶不樂。一天，他狠下心對老板娘說為了不耽誤她的青春，讓她另外找一個。可老板娘一聽火了，狠狠地掀了他一耳光，兩人哭成一團。老板娘說，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什麽苦沒受過，沒有孩子，我們可以養一個，從小養起，跟親生的又有什麽區別。老板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說一切聽老板娘的。這麽多年，他們一直在尋找孩子，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特別是上次我跟她講了二叔二娘的事，老板娘高興的不得了，興奮得幾天都沒睡覺。這不，這次回來，就是她特別請求過來的，說是過來看看，也不一定要抱養孩子。聽說她有三姐妹，也不曉得什麽原因，她跟她的二妹不是很好，好多年了也從沒打聽過她的去向。但對二娘，我感覺她特別關心、特別惦記。小山像是講故事，講著講著心情舒展開來，剝了一桌的花生。
他娘翠翠聽到這也心軟了，而且開始同情芳子，原來她也是一個不幸的人，不能生孩子，沒有後人，多傷人的事啊，就是不愁吃不愁穿，日子過得再好又有什麽意義。這樣一想，翠翠主動讓小山接著說。
所以咧，三位長輩，話說在前，我隻是建議，如果不同意，你們不許像剛才那樣，嚇唬別人一個女人家。根據我的觀察，我老板娘對女的好感要多一點，尤其是，你們看啦，她對二娘，姐妹情深的是沒錯吧，除這之外，我總感覺她夾有另外一種很深的情感在裏麵，原因我自然不曉得。所以我個人建議，把桂香給她，我們留下桂生，男的，給二叔傳宗接代，女的，想你們這些重男輕女的人，不是說千日萬日都是別家的人麽。而且這樣隻養一個你們的壓力就少了很多，你們看行麽？況且她是桂香的大姨，也不是外人，她幫養，有什麽不好嘛。
我覺得要得！翠翠第一個開了口，妹子家嘛，總是別家的人，留下男的就行。
小山就曉得老娘會同意，為什麽？很清楚，在村人眼裏，妹子根本不值錢，老祖宗要傳承下去，要的是男的。男的才是香火！能養老送終！
你莫子意見？寶山看著寶慶。
聽小山講完，寶慶這會情緒已經非常穩定，他跟嫂子一樣，隻要留下男的留了根，不要讓別人說他沒種就行，還是那句老話，“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隻要“大”留下了就行，開始還以為她大姨要把兩個帶走，現在隻要帶一個，他當然同意。隻是兒女雙全，畢竟要更好一點。寶慶不敢肯定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不對，這個多年以後才能證明，這是後話！寶慶隻是有點擔心，說，小山你去叫她大姨下來，看給她女的願意不願意。小山說好，轉身去了木屋。不多時，他跟芳子說說笑笑地下來了。
翠翠完全接受了意見，見芳子下來，加了把椅子，並用袖子擦了一擦，討好地說，她大姨請坐！
芳子一看翠翠的動作，知道這事成了，於是笑容可掬，說，感謝大哥大嫂。
大姨是這樣的，寶山清了清嗓子說，剛才你上去後，我們又商量了一下，決定把桂香給你帶，桂生我們就留下來，你看要不要得。
怎麽不要得？當然要得！我原來就是這個意思嘛，芳子一臉燦爛。
他大姨！那就這樣決定？寶慶插了一句，生怕有變。
要得，要得！就是咯樣子咯！芳子連連點頭。
不過！寶慶也清了一下嗓，前不久，我聽村長說，給你養的話，村委要開一個什麽證明。
哦，這個我懂，要的要的！芳子說，我帶了身份證，來給你備用。說著往身上摸身份證。摸了半天沒摸出來，說，可能在包裏，我去拿？
大姨！小山又說話了，估計這個要雙方去才行，明天跟二叔一起去一下村委吧。
芳子趕忙說對對對，那明天再去辦這個事，這樣我就再多住一天，後天一早再走。也好，明天還可以去縣城買點東西回來。比如抱的喂的，也不曉得縣城有莫子東西，有沒有小孩吃的用的東西。我沒生過孩子，這方麵很是不懂。說著還臉紅了。
沒事，沒事！明天我陪你去！說不好能幫到忙！翠翠像是安慰又像是不放心，生怕她買錯了東西浪費了錢財。
那太好噠！太感謝大嫂了。芳子一臉感激。芳子沒其他莫子事說了，聊了幾句後就要上木屋去了。
誰想到，當晚，差點鬧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