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端著半碗有些碎菜葉的玉米粥,可兒等不及涼一下,還有些燙嘴就忍不住稀裏嘩啦喝了。看那樣子,是很餓了。粥很稀,都用不著筷子幫忙。喝完之後,可兒沒有馬上放碗,而是眼巴巴地看了看白娟,很想再要一點。白娟裝沒看到,背過身去,眼淚忍不住落下。
吳浩走時,辦喪事幾乎用完了家裏的糧食,分家時,老的說,很多陳糧是他們種的,要平均分,就沒分到多少。喪事除糧食以外的其他費用,都是這些年做水果生意積攢下的那點錢。這一用,加上白父、白梅給的一些,剩下的也不多了,這往後的日子怎麽過,白娟也不知道。
孩子的爺爺奶奶,兩個老人分去那麽多糧食,他們是吃不完的。但以他們的性格,就算喂豬或放著生蟲,也不會給自己和孩子們的。平時吃飯,都舍不得叫孩子們去吃點。這些,白娟心裏很明白。
村裏黃三龍家,老婦人去看水田正好經過。黃三龍便出來打了個招呼,二奶奶去做哪樣?黃三龍也是依孩子稱呼老婦人為二奶奶。
看看水田,放點水進去,秧子才栽下去幾天,怕幹了,老婦人說著就繼續走。
黃三龍急忙喊道,二奶奶別忙走,到我家來坐一下,我有事請您老人家幫忙。
老婦人頓了一下,回過頭來,不坐了,什麽事,你就在這說吧。
二奶奶,嗯……嗯……想請您老人家幫我給白娟說一下……
黃三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嗯”了半天才說出來。
人家剛死了男人,你就想打人家主意了?沒等黃三龍說完,老婦人就打斷了他。不過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不合適。吳浩的父母不地道,白娟卻不像他們,不僅見麵就笑眯眯打招呼,平時有什麽要幫忙的,人家也很爽快。白娟人不錯,就連吳浩都跟著改變了很多。看她一個人帶著這麽多孩子,真是可憐,是該找個人家。但你黃三龍,自己有三個孩子,也不寬裕,你自己的老婆不是因為窮才跑了嗎?想到這裏,老婦人便說,這事我不好幫你,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哦……”白娟在地裏割白菜,一抬頭,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站在麵前,嚇了她一大跳。那人上身穿一件灰色夾克,下身是一條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半新舊的球鞋,手裏拿著一根茅草葉子,不停地撚著。
“哦,三叔,你這是要做哪樣去?咋會走到這裏來了?嚇死我了。”那人正是黃三龍,白娟依孩子們稱呼他為三叔。
“嫂子,我……我……我是來找你的。”黃三龍吞吞吐吐,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白娟明白了,吳浩一走,自己已成寡婦。唉!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看來還真不假。寡婦,從小聽到這個字眼,就覺得人家好可憐,沒想到卻輪到了自己頭上,亂是個人,都敢說三道四了。想到這裏,不由得傷心地哭了起來。
白娟這一哭,也嚇著了黃三龍,他怕這哭聲讓別人聽到,還以為他欺負白娟了。便急急說道,嫂子,你別哭,我先走了,以後再說,然後很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