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沙地村屬於大溪鄉，大溪鄉是一個少數民族鄉。中心校在鄉政府附近，有小學也有初中。

2014年，可兒從這裏初中畢業了。

她知道，早先不懂事，不知道好好學習，基礎差，後來又時常為媽媽分擔些家務，自己努力是不夠的，所以成績不太好。

這時，有同學約她，不讀書了，去打工。她猶豫著，家裏條件不好，若能打工掙些錢貼補一下家裏，倒是好的。可是大姨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正好學校老師告知，重慶某職業學校來招生，屆時就讀畢業，成績合格後可取得大專學曆，她就選擇了這個。

如此選擇，一方麵，自己成績不太好，沒正式考上高中。花錢去找收高費的學校，是不可能的，家裏條件根本不允許，自己也不忍心讓媽媽那麽為難。重讀一個初三，也不是最好的選擇，多讀一年，就得讓媽媽多為自己花一年的錢，還至少得晚一年才能出來。職業學校雖然很多人都不看好，但學出來能有個職業也好，也能多少幫幫家裏。

還好，就在去年，姊妹六人都有了低保，生活已不再像從前那樣天天吃包穀稀飯了。

她選擇了會計專業。

重慶是個曆史悠久的繁華城市，去到那裏，可兒新奇之餘也有些欣喜。但家裏的條件，常常使她很自卑。

同寢室的八個同學，一年之內，隔不了多久就有人過生日。每個同學過生日，都要邀請大家一起，點上生日蠟燭，許願和吃蛋糕。還會買來很多其他好吃的，歡樂一晚上。

從第一個同學過生日時，可兒就悄悄躲開，她知道她是這樣請不起別人的。所以每個同學過生日時，她要麽在外麵一個人漫無目的地亂走，要麽坐在校園的哪個角落發呆或想念媽媽和弟弟妹妹，總之，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才會回寢室。

自己從不過生日，自己的生日也從不告訴任何人。

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說著誰的衣服好看，什麽衣服好看時，她從不參與，隻是默默地翻著一本書或者是看一看手機什麽的。

她是不能和誰比什麽衣服好看，什麽鞋子好看的，她清楚自己的條件。

同學們在相互說著自己家裏的事兒時，她也從不參與，沒有人知道她家裏是什麽情況，沒有人知道她媽媽弟弟妹妹過著什麽樣的日子，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難。

但是她謙虛，對人誠懇的風格，還是有幾位同學看好，所以他們成了很好的朋友。

她覺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學習，如期畢業，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的同時能幫幫家裏。

兩年後，基礎知識已經學完，這一年是實習。她和兩個好朋友，一起到了深圳，進了一家工廠，是做打火機的。在那裏她努力工作，省吃儉用。第一個月拿到的工資不足一千元，她卻非常高興，給媽媽買了一雙皮鞋，給弟弟妹妹都買了衣服，郵寄到家裏。

白娟拿到包裹時，眼淚忍不住地往外流。她想著，若不是這樣的條件，孩子還這麽小，千裏迢迢在外，有多不容易。她知道孩子的脾氣，一想到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用，那瘦小的身影就會浮現在眼前，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