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
六福源茶莊。碧蓮、黎忠厚、白豔霜
吳碧蓮 （停止打掃衛生）黎管家，你的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就好似牆上的石灰那麽白，你是不是生病啦？你和二太太昨晚半夜三更才回來，霧水那麽大，你是不是著涼感冒了？（望一眼外麵街道）你怎麽一個人回來？茶葉呢？老爺和李阿北怎麽還不見回來？
黎忠厚 碧蓮，不要問了，我沒有生病，我沒有感冒，我們趕快把門關起來。
吳碧蓮 怎麽？今天我們不賣茶葉了麽？
黎忠厚 現在城裏那麽多日本人，我們往日都是三不開的。（邊關門）——出事了，老爺被抓走了。
吳碧蓮 老爺被抓走了？誰抓走我們老爺？是土匪還是強盜？李阿北呢？
黎忠厚 一起被抓了，是一大幫日本兵抓走的。二太太呢？
吳碧蓮 ——天！這可怎麽辦？（幫關門）二太太剛吃過我煮的瘦肉粥，她又回房間去了。
黎忠厚 （跑去敲白豔霜的房門）白豔霜，出事了！白豔霜，快開門！
白豔霜 忠厚，你怎麽這麽沒有記性，在這個大白天裏，你怎麽又叫我白豔霜，要是給老爺聽見，那就糟糕了，他一定會起疑心的。（打開門）發生了什麽事情，大驚小怪的，難道天要塌下來了嗎？碧蓮說，老爺和你們不是去收購潘老漢的茶葉了嗎？老爺和李阿北呢，他們還沒有回來嗎？
黎忠厚 （摟住白豔霜）老爺和李阿北回不來了，他們以後都不可能回來了。
白豔霜 老爺和李阿北回不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黎忠厚 老爺被日本兵押走了，我估計他現在已經被日本人殺頭了。豔霜，你知道嗎？好在我黎忠厚福大命大，真是老天爺有眼，我們剛剛搬完茶葉，老爺就叫我去找木板車，日本鬼子抓走老爺和李阿北的時候，我還沒有回到牛屎碼頭。我親眼見到他們被日本鬼子抓走的。這一回，我估計他們必死無疑，甚至屍骨全無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被日本兵抓走的人，他們還有命回來的。
白豔霜 難怪剛才我的眼眉直跳，跳到我心都虛了，心都亂了。我剛剛一直在撚眼皮，但是，仍然止不住猛跳，一直跳不停。原來出了這麽一件大事，連李阿北也被日本鬼子抓走了。天！我還以為別的什麽事情呢？原來是老天爺要來幫我們，它來可憐我們和同情我們了，它來為我們賜福音和施德行善了。真是撥開雲霧見日頭，雨過天晴，我們終於有出頭之日了，從此以後，我們終於用不著偷偷摸摸了。忠厚，你知道麽？我已經懷上了。
黎忠厚 你懷上了？難怪你昨天晚上又嘔又吐，我以為你著涼生病了呢。有幾個月了？我的，還是老爺的？
白豔霜 （推了推黎忠厚）你是不是裝懵辦傻？你想一腳踢開是不是？屁話，當然是你的啦。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嗎？那個天天腰酸背痛的老家夥早就······他早就成了一隻被閹割過了的公雞，他早就成了一條軟綿綿的破麻繩······兩個多月了。
黎忠厚 我以前以為你騙我。今天一大早你怎麽沒有把你這事告訴我？既然我們有了孩子，我就快要做父親了，你就快要做母親了，我們現在怎麽辦？我們是不是趕快離開這裏，我們到我的鄉下去。我鄉下離這裏很遠，還在一個大山溝裏，以後，誰都休想再找得到我們。
白豔霜 你這個鄉巴佬，你真是又蠢又傻。這個時候，你怎麽還想回你的鄉下？回你鄉下幹什麽？砍柴呀？鋤草呀？種地呀？挖樹呀？我一出世就是城裏人，我可吃不了那種苦頭。還有，要是我們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出世怎麽辦？我們到哪裏去找接生婆？再有，難道你要讓我們的孩子日後做一個毫無見識、又蠢又愚笨的鄉下佬嗎？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想了想）忠厚，我看你就是一個沒有腦的木頭人，既然今天老爺被日本鬼子抓走了，你剛才不是說，他以後都回不來了嗎，既然他已經回不來了，那麽，這間大宅以後就是我們的了，還有外麵那個大茶莊，也是我們的了。
黎忠厚 萬一，我說的是萬一，萬一那個老家夥沒有被日本皇軍打死呢？萬一他忽然間跑回來呢？萬一那幫日本兵忽然間跑到這裏來呢？還有，難道你忘記了嗎？他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萬一他們回來，這裏的一切豈不是還是他們的？到頭來，我們還不是空歡喜一場？日後，我們豈不是又要偷偷摸摸？更可怕的是，萬一讓劉龍平和劉美花發現我們的事情，得知你肚子裏的是我的孩子，他們肯定會把我們趕出這個家，把我們趕到大街上，不如趁他們還沒有回來，他們還不知道劉福源被日本鬼子抓走，劉福源生死不明，我們今天就把這裏的金銀財寶全部卷走，要是這樣的話，即使你不願意回我鄉下，我們也可以遠走高飛了，我們可以到別的城市去，到日本鬼子還沒有占領的城市去。
白豔霜 這個鬼主意還差不多，還真不錯，比較合我心意。我姑媽就住在廣東的都城裏。要不，我們先到我姑媽那裏暫住一段日子，以後再做其他打算。我們現在就開始收拾東西吧。我們先把我房裏的東西收拾好，再到那個老家夥那間書房裏。據我所知，那個不中用的老家夥把他所有貴重的東西都藏在他那間書房的一個地窖裏，隻要我們找到那個地窖，我們就發財了。
黎忠厚 可是，我聽說都城也被日本鬼子侵領了，城裏城外都是鬼子，那裏也是小日本的天下了。
白豔霜 怕什麽？我們租一輛老實人的馬車，我們專找那些偏僻的山路往都城走。我姑媽又不是在城中心，她的家就靠在山坡那邊的河邊。
黎忠厚 既然你抓定了主意，我不想拗你了，我茶莊的房間裏也有好些珠寶和銀元，還有好幾包藏有十多年的六堡茶，你先在這裏收拾你的衣物和細軟，等我現在就去將它們拿過來。（掩好門，在屋廳見到吳碧蓮站在院子裏）碧蓮，你站在那裏幹什麽？你幹嘛哭哭啼啼的？老爺和李阿北被鬼子抓走，又關你什麽事？你快去收拾你的東西，趕快離開這裏。
吳碧蓮 黎管家，你說老爺和李阿北他們還能回來嗎？
黎忠厚 （走下台階）發夢，他們還能回來？我看他們現在就被日本鬼子殺頭了。你還是趕快去收拾你的東西，我估計那幫日本鬼子很快就要來了。
吳碧蓮 日本鬼子會到這裏來？
黎忠厚 他們知道我們老爺是有錢人，有茶葉，還有茶莊，你說他們會不會來？（望向茶莊）——誰在敲門？
吳碧蓮 張九成，他敲過好幾次門了，我一直都沒有理會他。
黎忠厚 嚇昏我了，害得我還以為是日本鬼子！碧蓮，你千萬不要放那個無賴進來。快，你快去收東西。（往前走）收拾好東西，你就趕快從後門偷偷溜出去。
吳碧蓮 二太太呢，你有沒有叫她收拾東西？
黎忠厚 有，她就她的在房間裏，她在收拾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