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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台村是一個行政村,背依呱啦雞嶺,由山下邊的山西台村和山上邊的二畝台台兩個自然村組成。山西台村的意思,就是坐落在山的西邊山腳下土台子上的村子。村裏最大的一個土台子南北走向,住了不到三十戶人家,村裏的學校、商店和辦公窯都在這個土台子上。村裏的大喇叭就架在辦公窯門前的大椿樹上。大喇叭一響,山上山下的圪墶縫隙都能聽見。
二畝台台比起山下邊的山西台村小了很多。它坐落在呱啦雞嶺半山腰南坡的一個小小的土台子上。土台子東西走向,長不到百十米,寬不過三五十米,東西兩邊都是溝。在土台子東邊靠著溝岸的地方,有一個周圍長了一圈柳樹的澇池。在土台子的中間,有一個不大的碾麥場。在碾麥場的旁邊,有一節陡坡路,通到半溝的底下院子。三伯和小叔等幾家人就住在下邊。
在澇池岸邊,沿著溝岸有一條窄窄的土路,通到土壕北裏,那裏住著六伯一大家人。在澇池岸邊,還有一段南北走向的陡坡路,向上連接著窯背上邊另一個土台子,也就是從前生產隊時的碾麥場。向下去通到南坡院子,那裏住著二叔、十一叔、十三叔幾家人。
我家還有二伯、四伯、三叔等六七戶人家,就住在一拃長窄窄的土街上。
二畝台台高高低低總共住了二十戶人家,都在黃土崖下過著窯居的生活。
站在我們二畝台台向南望去,是低延而去廣大的黃土山地,但大家都叫它甘河塬上,這也是為了說起來方便,也是因為山地下方有甘河與甘河水庫。下了甘河塬,再向前去就是茫茫的關中大平原。深秋的時候,整個呱啦雞嶺和小小的二畝台台,猶如火焰般熱情地燃燒起來——那是生長在地坎上溝岸邊一叢又一叢蓬蓬勃勃生長的野酸棗樹,那枝幹上紅紅火火的野酸棗,密密麻麻驚豔奪目。另外,就是生長在地坎邊山坡上或成排或成園的柿子樹。聽我大(父親)說,在他爺手裏甚至是更老的那一輩人,由於旱塬上靠天吃飯,地裏的收成難有保證,為了解決吃飯問題,為了在漫長的冬天多一條活命的路,為了在麥子玉米糜子穀類之外再多一種口食,也是為了多一條來錢的渠道。於是,在不占用耕地的情況下,老一輩人在村口、路邊、溝岸、地坎上,還有那些長不成莊稼或不便於耕作的最貧瘠最幹苦的“料礓石”地裏,栽上了柿子樹。
難以置信,那些柿子樹們,在如此幹旱貧瘠的土地裏,不僅執著頑強地活了下來,還保持了長久旺盛的生命力,一年又一年枝繁葉茂果實累累。特別是在深秋時候,柿樹們頑強旺盛的生命力得到了充分地張揚,它們一棵棵高大威武,果實累累,通體紅透,紅的耀眼奪目,紅的熱情奔放,紅的像火焰一樣在天地間熊熊地燃燒。
每一年,柿子被采摘下以後,大部分被“暖熟”或“燒熟”後,村裏的男人們用架子車拉著柿子下了甘河塬,到關中大平原上的城鎮或村子裏去,或是賣錢或是換糧食。剩餘的柿子,則被削成柿餅或切成柿子片,在太陽底下曬幹以後,以便在整個冬天裏食用。有時候,還用曬幹的柿子片和柿子皮,在碾子或石窩(臼)裏碾碎或搗碎以後,與糧食摻和到一塊做成炒麵吃。
深秋的那些日子裏,無論走進呱啦雞嶺周圍的哪個村子,都能看見在麥場裏、在院落裏、在窯背下、在房簷下、在院子裏外的樹枝上,用繩子掛著一串串的柿餅或柿子片,或是在地上晾曬著一片又一片柿子皮。那紅紅火火的景象,很能讓人感受到過日子的希望。